陳橋抗遼行軍大營。

    聞平生第一次得見古代大軍的營防，這是一座呈六角梅花樁樣式布防的大營，唐朝著名軍事家李靖《六軍鏡》中提到的一種軍營布防方式，具有攻守兼備等諸多優。

    大營中一隊隊持戈的精銳兵士正在交叉巡邏。梅花陣正中一座巨大的營帳，即是帥帳也是陣眼，營帳左前側豎立的筆直旗桿上，一面長三角黑底鑲紅邊的團龍錦旗正隨風飄展，這是國兵馬大元帥、檢校太尉才能懸掛的旗幟，這意味著國兵馬的調度權已歸于營帳中的大將把持。

    現在聞目光正前方看到的這座戒備森嚴的行軍大營，就是后世任何史學家撰寫《宋史》時，開篇都必會提到的陳橋兵變現場。

    這種恍惚間如同走進史冊中的感覺，讓聞內心中產生的震撼感，完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描述。

    聞不禁感嘆一聲，如今的自己就要在這華夏歷史即將轉折的時刻，為了保命而竭盡力，果然啊！人物就是人物。李世民李二為了保命做了唐朝皇帝，趙匡胤趙老二為了保命做了大宋皇帝，如今自己為了保命卻只能去抱大腿，還得靠吃著譚鳳儀的軟飯才勉強有一絲希望的曙光。

    人比人果真是氣死人！

    “聞爵，年少得志，何故哀嘆？”苗訓聽到聞的感嘆聲，就疑惑的問道。

    聞指著前方的大營憂傷的道：“苗先生，您是仙人子弟，自然難以理解我等凡夫俗子的心境。我朝有如此雄兵，應匡扶**，橫掃蠻夷，建我華夏不世之王朝。然自安祿山以來，二百余年間諸侯并起、征戰無休、百姓維艱、命如浮游。如今天下人心思安，如遇圣主，定建萬世之功業，累世之社稷。

    苗先生，以為如何？”

    聞慷慨陳詞完畢，臉色沉重的詢問苗訓。

    眼睛的余光卻在偷瞄右前方一個盔摜甲領著幾名將領走過來的中年帥大叔，不為別的就為了譚鳳儀正在用兇狠的目光盯著這個帥大叔不放，聞就知道這個帥大叔不是別人，肯定就是趙老二了。

    苗訓被聞慷慨的陳辭刺激的身不能自已，似乎完沒有注意身后趙老二的到來，眼睛瞬間就有熱淚涌現：“聞爵，所言甚是！當今天下千萬黎民急需明主出世，匡扶社稷，拯救黎民于危難”正慷慨陳詞間的苗訓突然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用哆嗦的手指，指向西邊天際，語氣興奮的泣道：“如今天現奇象，日下復一日，隱有黑光伴生，當預圣天子臨世，萬千黎民之宏愿終望實現！”

    聞轉頭看向西邊的天際，除了幾片火燒云，實在沒發現有兩個太陽的征兆。內心中感嘆一聲，看來自己的道行還是不達標啊！

    “苗先生，星相之術果然高深！”聞贊嘆道。

    “聞爵，學識淵博。光義，甚是欽佩！”苗訓調整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贊道。

    譚鳳儀在旁邊聽著這兩個不要臉的貨又開始了相互吹捧，壓下心中不耐煩的情緒，調整一下吸納之法，秀美的玉手已經拔出腰間的七寸青鋒匕首。

    看著譚鳳儀如同舞蹈般優美的動作，聞心中警鈴大作，幾個月前譚鳳儀剛剛胖揍了趙老二一頓，那次就算了。現在要是再來一次，不但是在十萬大軍環繞之中，還是在趙老二要稱帝的前一天，這次肯定連自己都會死翹翹，必須阻止！

    聞悄悄慢走幾步迎向趙老二順便擋在譚鳳儀的身前，微微低頭聲道：“鳳儀，你冷靜一，有什么事先要問清楚。”一邊對著走過來的趙老二拱手施禮道：“考城縣男爵聞，拜見趙太尉。”

    譚鳳儀輕輕深吸一口氣，才慢慢收起了匕首，聞悄悄深呼一口氣懸著的心才算安定一。

    趙老二在聞身前七尺處站定，用饒有興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聞好一會才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聞爵，居然是如此年輕的一個俊秀少年。英雄少年，實在讓人贊嘆吶！”

    聞的表情似乎顯露出一羞澀：“下官，只是一名教書先生，實在當不得太尉稱贊。”

    “好一個教書先生啊！

    顏神城樓輕搖扇，匪盜三千盡授首。弱冠少年功勛立，天下誰人不識君。

    官沒有夸大其詞吧？”趙老二臉色和藹的笑道。

    聞強忍著心中要海扁趙老二一頓的想法，才沒把嘴角抽到耳朵后面，這老趙家一門的武將出身，怎么沒事就喜歡作詩呢？趙老二的侄子宋真宗趙恒做的那首四六不通的《勸學詩》，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世界。幸好他是皇帝，不然一定會被道學家給批斗死。

    看來愛寫打油詩是老趙家的家學傳統，這個不好批評什么，只要不上綱上線的非要合轍押韻，就湊合著聽吧，誰叫人家位高權重呢！

    這不趙老二的話音剛落，各種臭不可聞的聲音就淹沒了世界。

    等一波又一波的拍屁股聲音過去之后，聞才有閑暇接過話茬：“承蒙趙太尉稱贊，下官實在愧對如此功賞，所建功勛仗顏神士紳百姓的鼎力支持。”

    趙老二微微頭，嘆道：“是啊，我們的百姓總是給我們最大的支持，我們這些官員卻總是在愧對百姓對我們的信任。”

    趙老二的眼神中似乎充滿了無限的悲涼，望著遠方的落日微微有些出神。

    一個能在歷史上被史學家濃墨重彩描述的明君帝王，不論他們的個人行為如何，如唐王朝李世民的弒兄殺弟逼父，如大明朱元璋對于功臣的弒殺。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那就是對百姓的愛護。李二發出君為舟、民為水的千古圣音。朱四為澄清吏治所展現出的狠辣決斷。

    現在趙老二心中在想什么聞不知曉，但看的出來，對于顏神剿匪這件事情，趙老二無疑是有內疚的情懷。在成大事者不拘節的勸下，當時的趙老二也許選擇了違背自己心中意愿的道路。

    但悲傷從來就不會專屬于大人物，片刻的傷嘆之后，聞就看到趙老二的眼神中又重新恢復了自信與清明。

    聞用手輕撩袍服下擺單膝跪地，這是聞踏入古代以來第一次下跪，不管內心有多么的不情愿，就當是跪拜祖宗了。

    趙老二看到單膝跪地的聞臉色稍微愣了一下才問道：“聞爵，這是何故？”

    聞抱拳施禮悲天憫人的道：“剛才下官與苗先生的對話，想必趙太尉已然聽到。亂世百年，民生凋敝，孤寡嚎于野，青壯死于伍。自開元盛世起民間百姓在籍五千萬，至如今民間在籍不足三千萬，半數百姓因戰亂而離亂慘死。

    苗先生，精天文擅相學，今觀天現二日，黑耀相生，主明主臨世。望太尉念天下之蒼生，救萬民于水火，當為天子。

    我等忠誠之士，愿策太尉為天子！”

    趙匡胤的神情突然凝固，望著聞久久無語。

    苗訓臉上的表情，有驚訝、茫然、不解種種不一而足。

    譚鳳儀的七寸青鋒匕首又重新回到了手中，望著聞的脖頸似乎在尋找下刀的最佳位置。

    趙匡胤身后跟隨的諸將，望著聞臉上悲天憫人的神情，臉上羞怒的神色勃然而發，手中的武器頓時出鞘，一體指向聞。

    時間仿佛靜止，天地間的各種聲音好像部失聲，只余下一縷淡淡的清風，輕輕拂過這靜止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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