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四年臘月初八，河北滄州黃河渡口.
此時正值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黃河河面已經(jīng)結(jié)了厚厚的冰層。原先用于擺渡還有搭建浮橋的船只早已被拖上岸邊，排了長長的一排。
楊帆率領(lǐng)的神機營將士還有一眾隨行的西軍、新燕軍將領(lǐng)便停在黃河的北岸準備著過河的事宜。
天氣嚴寒，黃河上下雖然失了滔滔的氣勢，但冰下也是暗流洶涌，冰層更是有厚有薄，想要從上面跨過黃河，也需小心探查之后，方能全軍開撥。
這倒有點像京中朝堂之上的局勢，表面的平靜之下，依然有許多漩渦和暗流。
蔡京與童貫雖然借由北伐之事繼續(xù)穩(wěn)固了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但所謂月滿則缺，水滿則溢，兩人接下來所要面對的問題卻是不小。
首先是蔡京，盡管他的能力再次得到朝野上下的認可，但于他來說最嚴重的問題卻是年齡太大。此時不比后世，人的平均壽命極短，雖然蔡京養(yǎng)尊處優(yōu)，保養(yǎng)極好，便年將八十的他依然是老眼昏花不能辦事。他現(xiàn)在凡事只是拿個主意，具體的政事都由小兒子蔡眥處理。
蔡眥才學(xué)極淺，蔡京將他作為接班人來培養(yǎng)顯然是不合時宜。這點最看不過去的，便是他的另一個兒子蔡攸。蔡攸雖然也是半個夯貨，但比之蔡眥卻也強上不少，而且他自視甚高，一心想要達到蔡京的高度，無奈卻不被蔡京看好，得到自己老爺子的助力與其他兄弟相比要少上許多。對于這種狀況，蔡攸自是極為不岔，此次從燕北攜功歸來，他便要將蔡府當家之人的位子搶過來。
此乃內(nèi)患，不足為外人道。可是從外面來講，蔡京同樣也面臨著巨大的問題。他之所以被趙佶重新啟用，所依仗的便是他的斂財能力，北伐要花錢，花很多的錢，盡管楊帆的神工集團先前已經(jīng)籌備了基本的糧草，但隨著兵力的不斷增加，隨著最終北伐的勝利，朝庭需追加的物資、賞銀也在不斷的增加。
這個擔子自然是落在了蔡京的身上，不過蔡京不同于楊帆，他沒有賺錢的商家做后臺，當然即便是有，以蔡京的性子也不會無償獻給朝庭。那怎么才能憑空生出錢來呢？蔡京用的方法便是發(fā)行交鈔，說白了便是國家印錢。這個法子不用說后人，便是此時有些頭腦之人，也能看出此乃飲鴆止渴之法。
自蔡京上臺開始大量發(fā)行交鈔，至宣和四年的臘月，京中的物價已經(jīng)上漲將近一倍。而京外之地更甚，非但物價迅速上漲，而且朝庭交鈔的信用更是一落千丈，除非萬不得已，商家交易無人會用交鈔來完成。
這種情況倒是給了神工集團發(fā)展自己銀行業(yè)務(wù)的機會，如今在江南一帶，神工集團旗下華商銀行的銀票，其信用已經(jīng)遠遠超出朝庭發(fā)行的交鈔，并在市面上廣泛使用起來。
這對楊帆自然是個好消息，可對于蔡京來說卻正好相反，隨著朝庭交鈔的崩盤，大宋經(jīng)濟、朝庭收入也會迅速萎縮，蔡京到時又會成為朝野口誅筆伐的罪人，相位換人是一定的。
至于童貫，由于多年掌控西軍，并且近兩年平方臘、收燕云，戰(zhàn)功卓著，接下來他繼續(xù)加官進爵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０凑照５倪M爵程序，童貫被封國公是應(yīng)有之義。不過，童貫早就放出風來，被封國公之后，他便不會再領(lǐng)樞密院事。多年在皇帝身邊伺候的經(jīng)歷，讓他十分明白，如果再抓住軍權(quán)不放，那可就會招來皇家的忌憚。弄不好別說國公、異性王，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尋個毛病，下獄了事。
童貫深諳這些帝王之道，故而北伐回來之后，他便以“四海靖平，當解甲歸田”為由，向趙佶請辭。趙佶雖然暫時并未表態(tài)童貫是去是留，但明眼人皆能看出，大宋掌管軍隊的一把手換人只是時間問題。
童貫去職，便如多米諾牌的一個牌子被推倒，很快引發(fā)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yīng)。領(lǐng)樞密院事可是任何一方力量都垂涎三尺的位子，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這本就是亙古不變的一個真理。
基于此點，京中各方力量的競爭者紛紛登臺表演，以期得到這個位子。這些天里，童貫府弟的門檻已經(jīng)快被踩破，畢竟接任者是誰，童貫的意見無疑十分重要。不過對于這些人，童貫卻是只打哈哈，絲毫不肯透露自己的意思。
這日晚上，童府照例有人來訪，而來訪者卻是譚稹。同為太監(jiān)出身，童貫對譚稹自是比其他人親熱一些，而且他知道譚稹一直以他為偶像，故而也有心提拔一下。
此次北伐，童貫讓譚稹擔任宣撫副使，便是讓譚稹積累一些資歷，好再進一步地發(fā)展。
而接下來樞密使的位子，譚稹卻是也有意爭上一爭。
“恭喜媼相，賀喜媼相！”譚稹一進童貫的廳堂，便朝童貫作揖道。
“噢？老夫何喜之有啊？”童貫一邊示意下人看坐上茶，一邊笑著朝譚稹問道。
譚稹故作神秘地道：“定了！定了！官家今日已有定奪，媼相接下來將會官晉三公，另外加封徐、豫兩國公。”
譚稹身為趙佶身邊的太監(jiān)領(lǐng)班，宮中的消息自然知曉得清楚。童貫其實早已料到這一安排，不過在譚稹面前仍是作出欣喜狀，起身朝著皇宮方向行禮道：“皇上隆恩，某真是萬死難報！”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以媼相的功績，便是封為郡王也不為過。”譚稹諂媚道。
童貫哈哈一笑坐下身來：“老弟今日前來，除了告訴老夫這一消息之外，還有別的事情吧！”
譚稹點頭道：“真是什么都逃不過媼相的眼睛，小的今日確有事情想向媼相請教，不過只是私下相詢，沒有半點宮里的意思。”
童貫捋下胡須，接著問道：“是不是關(guān)于老夫卸任之后，這領(lǐng)樞密院事位子的歸屬之事？”
“正是！”譚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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