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陸朱張同氣連枝,彼此見面的機會太多,連深居不出的張玄機,朱睿也曾見過一次,還是不戴幕籬的那種。可這次再見到,竟然沒有認(rèn)出來,以為是徐佑的內(nèi)眷,雖驚訝于罕見的絕色,但只看一眼立刻挪開視線,絕不會再看第二眼,不虧是直男中的戰(zhàn)斗男。
和詹文君熟絡(luò)的打過招呼,朱睿直奔主題,道:“七郎,四叔讓我告訴你,若大勢不可為,請速速離開金陵,遲則有性命之憂。”
“謝四叔關(guān)心,我傷的這么重,其實在哪里都一樣。”
“四叔還說,若七郎以傷重推諉,就把原話告訴他。”朱睿猶豫了下,顯然朱智的話不太好聽,道:“小兔崽子,趕緊滾回錢塘去!傷重?我死了你都不會死!”
徐佑大笑,道:“我就知道騙得過天下人,騙不過朱四叔!”
朱睿大為敬佩,不過不是佩服朱智,這么多年了,朱智的神仙智商早讓人麻木,他佩服的是徐佑。在金陵這樣纖毫畢露的地方,竟然真的可以偽裝成重傷不治的樣子而不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從此敵明我暗,不管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他依舊學(xué)著朱智的語氣,道:“要是徐佑實在不肯聽話離開,就把那個禮物送給他。不過,要他認(rèn)真考慮清楚,一旦禮物派上用場,可再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說完不等徐佑表態(tài),笑道:“七郎肯定是要這個禮物了?”
“知我者,子愚也!”
朱睿送來的禮物是個男人,一個本該死在玄武湖的人,也是衛(wèi)田之侵占良田的苦主,王晏口中被逼死的父親。
他叫陶柏余。
陶柏余是庶民,但不是窮人,他可以算做大地主,經(jīng)商賺了很多錢,在玄武湖北側(cè)買了地,修了偌大的宅院,正好毗鄰長江和玄武湖銜接的入水口,地理位置很是重要,上游若來船,他在家里就能第一個看到。
徐佑推測,這很可能就是陶柏余被衛(wèi)田之盯上的原因!
自從王晏那里得到線索,徐佑吩咐冬至暗中調(diào)查,短短幾日,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可沒想到,瞌睡了有人送枕頭,還送的純天然的橡膠枕。
“四叔怎么知道我在找這個線索?”
朱睿笑了起來,壓低嗓音,道:“王晏和四叔有點小交情,他心里的煩悶一直以來無處宣泄,于是四叔指點他來找你傾訴……”
徐佑恍然大悟,王晏在天下僧主敕任大典上主動來找他,以衛(wèi)田之強占良田一事為切入口引起他的注意。這個套路應(yīng)該是朱智教給他的,連衛(wèi)田之的事也是朱智告訴他的,所以不出意外,陶柏余早就掌握在了朱智手里。
不過,朱智讓王晏和徐佑接觸,絕不僅僅為了衛(wèi)田之,而是為了后來在爛灶船上王晏告訴徐佑的那些涉及皇家**的秘事。這些秘事連朱智都不知道,王晏又不是蠢貨,若非最后關(guān)頭,自然不能跟任何人說,尤其朱智這樣天下聞名的智多近妖的大人物,其實論起可信度,未必趕得上徐佑這個無牽無掛、看起來又人畜無害的小角色。
所以朱智巧妙的把徐佑介紹給王晏,也只有徐佑有手段博得王晏的信任,從而套出他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
確實如朱智所料,王晏最終選擇把一切告訴徐佑,之后立刻離開了金陵,說是去了益州,誰知道究竟去了何處?他又不缺錢,就是南下廣州,遠(yuǎn)渡重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王晏很謹(jǐn)慎,也很聰明。
送走朱睿,詹文君感嘆道:“都說朱智有諸葛之神機妙算,卻無諸葛之慮多決少,稱為小諸葛,實則猶有過之。今日與聞,才知名不虛傳!”
“盛名之下,豈有虛士?”徐佑可以說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朱智的厲害,所以他極其小心的和朱氏保持著良好的私人關(guān)系,又絕不逾矩的參合朱氏內(nèi)部的權(quán)力爭斗。
上次到富春縣,朱義蓄意拉攏他來為朱聰謀勢,徐佑態(tài)度堅決的躲了過去一方面是看不上朱聰?shù)娜似罚硪环矫妫匀皇且驗橹熘菦]有表態(tài)。
若朱智突然表態(tài)支持朱聰,那沒得說,徐佑立刻就能和朱聰稱兄道弟,真香定律從來不會失效。
徐佑和清明、詹文君、冬至等密謀徹夜。張玄機雖然聰慧,并不是那些不通時務(wù)的大家閨秀,當(dāng)初在龍石山上,親眼目睹那人喊著讖言跳崖而死的時候,她的表現(xiàn)就讓徐佑刮目相看。但徐佑不愿張玄機沾染太多的陰暗和血腥,污濁凡世,難得有女郎潔凈如蓮,他寧可俯身為淤泥,換的她一塵不染!
而詹文君就不同了,她從嫁入郭府起,就從沒有脫離過各種陰謀詭算,很多時候面對的局勢,其實比徐佑更加的艱險,至此緊要關(guān)頭,她不僅是靈與肉的伴侶,也是可以并肩而戰(zhàn)的戰(zhàn)友!
第二日上午,徐佑以八輛柴車縱橫相連,拉了一個籠罩在黑布里的巨大禮物到了公主府門前,路上引來無數(shù)人圍觀,誰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既然這么隆重,又是送給公主,定然價值連城。
入了府門,禮物堂而皇之的停放在院子里,不少宮女宦者好奇的圍成團上下打量,紛紛猜測徐佑到底拿什么寶貝來討好公主。說句不好聽的,安玉秀什么沒見過,真要偷偷摸摸的送,送的差些也無妨,誰讓公主喜歡呢,就是送幾個字也開心。可鬧的這么沸沸揚揚,等打開黑布,結(jié)果不如人意,不僅徐佑難堪,公主也臉上無光。
“微之,你身體好些了嗎?”安玉秀并不在意禮物,她在意的是徐佑這個人,見面還沒坐下,第一句話就是問他的病情。
徐佑臉色紅潤了些,似乎比早前有點好轉(zhuǎn),道:“多虧公主送來的藥材,天天人參雪蓮吊著,就是死人也能救得活了!”
安玉秀美眸泛起微波,道:“不要說死字!我要你活著,好好活著!”
這話沒法接,接下去就開始曖昧了,徐佑轉(zhuǎn)移話題,低聲道:“請公主屏退左右!”
安玉秀臉一紅,咬著唇猶豫了會,揮手讓所有人下去。徐佑一看臉色,暗道壞了,這下轉(zhuǎn)移沒轉(zhuǎn)好,氣氛比剛才更曖昧了。
“咳,咳!”徐佑咳嗽兩聲,他是病人,有咳嗽的特權(quán),道:“等會請公主見一人,可能……這個出現(xiàn)的方式比較突兀,公主千萬不要害怕,也盡量不要出聲。”
安玉秀這才知道自己想歪了,臉蛋更是紅的通透,不過身為公主的自尊讓她很快調(diào)整了情緒,道:“好!”
話音剛落,旁邊的窗戶吹來一陣涼風(fēng),房內(nèi)竟真的多出了兩個人,一個是清明,徐佑的家奴,安玉秀是認(rèn)得的,另一個卻很面生。
“這位是陶柏余,金陵人士,為避人耳目,不得不取此下策……”
院子里的宮女們望眼欲穿的時候,安玉秀和徐佑終于從后面的房內(nèi)出來,安玉秀饒有興致的道:“哦,禮物在何處?”
“請公主移步!”
原在她想來,徐佑可能會送首詩,或者送幅墨寶,那已經(jīng)算是很有價值也很有意義的禮物。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當(dāng)她看到前院里那個被黑布蒙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東西,還是驚訝的美眸圓睜,道:“這是何物?”
徐佑拍了拍手,清明親手揭開黑布,露出四輪牛車的真容。四輪車早在秦漢就有,并非什么稀罕物,雖然這輛牛車通體鑲嵌著瑪瑙玳瑁象牙玉石等珍物,妝點的美輪美奐,可安玉秀皇室出身,貴重禮物見過太多,倒也不以為奇。
不過,對她而言,只要是徐佑送的東西,總歸與眾不同。
可宮女們卻不如此想,折騰了半天,公主府門外的大樹上都掛滿了吃瓜群眾,你倒好,弄了輛牛車……還是四輪的,這不是大笑話嗎?
四輪車就像那老太太的大姨媽,早千八百年就絕經(jīng)了好嗎?弄到金陵來顯擺,那可真是丟人丟到了姥姥家,先不說實用性,單單論奢靡,能比得過公主的仙游車嗎?
面對滿院的鄙夷,徐佑淡然自若,安玉秀的俏臉洋溢著柔柔的歡喜,道:“微之費心了!我那輛仙游車近來老舊,遇到點坎途就吱呀作響,換輛新車也好。從今個起,出行就是它了,可有好聽的名字嗎?”
徐佑當(dāng)然知道安玉秀沒有看出其中的奧妙,笑道:“公主,此車與尋常牛車大有不同,能否借仙游車的御牛坐上去試一試?”說著指向清明,道:“由我這部曲親御,安全無虞,請公主放心。”
“好啊,我試試看!”
安玉秀聽徐佑說的篤定,頓時躍躍欲試,剛準(zhǔn)備上車,一個身著紫袍的中年人從府外剛好走進(jìn)來,立即上前攔住,沉聲道:“公主,還是由我來駕車吧……”
這人身材頎長,國字臉,闊葉眉,站在那淵渟岳峙,幾乎能感受到雄渾的真氣流動。安玉秀眉頭微蹙,道:“趙觀虎,退下!”
宮中有一位林霜虎,公主身邊有個趙觀虎,安氏得道為龍,御下為虎,倒也講究。趙觀虎屈膝跪地,卻沒有聽令退走。眼看安玉秀要發(fā)怒,徐佑解圍道:“要不請貴屬一道?若非此車驅(qū)使時另有玄機,讓貴屬單獨駕車也無妨。”
“多謝郎君體諒!”
趙觀虎感激的望了徐佑一眼,和清明共登御者的位置,心中不由一凜。他起初并沒把清明放在眼里,還覺得和徐佑一介家奴并御有辱身份,可到了這觸手可及的方寸之地,卻驟然發(fā)覺無法確定對方的位置,似近似遠(yuǎn),飄忽不定,厲害的可怕。
他應(yīng)該就是徐佑被六天三位天主刺殺時的部曲,趙觀虎收起輕視之心,目視前方,集中精神,免得等會被比下去,丟了公主顏面。
安玉秀輕抬蓮步,彎腰準(zhǔn)備進(jìn)入車廂時突然轉(zhuǎn)頭,斜斜穿過枝葉的光在她的眉間涂抹了一團極好看的紅暈,道:“微之,你不上來嗎?”
徐佑躬身回道:“這是公主專駕,佑不敢僭越!”
安玉秀沒有多說什么,進(jìn)入車廂坐好,聲音透著幾分威嚴(yán),道:“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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