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冷笑話

    雖然阮黎醫生只是例行檢查，但我卻覺得肯定沒這么簡單。我覺得可以從這個話題深入，拐彎抹角地談論一下關于超級系色和末日幻境的事情，看看阮黎醫生對此是怎樣的態度。安德醫生已經靠不住了，那個家伙和以前的記憶相比，變得有點瘋狂，我總覺得他會孤擲一注，做出一些導致自己陷入絕路的事情。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種相互幫忙的情況，先不提“人類補完計劃”，他的實驗手段變得更有攻擊性了，這導致他的處境有點不穩。盡管我相信短時間內仍舊沒人可以對他的地位造成威脅，但我認為得給自己找條退路。

    我不知道阮黎醫生是不是真的會在某個時候，和安德醫生針鋒相對。她的態度有點曖昧，雖然了一些看上去反對安德醫生的話，但是并不十分堅決，讓人覺得她有點待價而沽的想法。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這些表現出來的東西，是不是另一層面上的試探。

    “我覺得身體好多了。”我和她并肩走在一起的時候，故意這么對她：“就像是完康復了一樣。”

    “是嗎？康復……這可真是有趣。”阮黎醫生：“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安德醫生一定會很開心。”

    “嗯，我從他那里聽了，人類補完計劃。”

    我的這句話讓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起來。

    “安德醫生的計劃太危險了。”過了一會，阮黎醫生終于開口到：“雖然他很有才華，但是，我不贊成如此激進的實驗。”

    “可是，這個實驗還是會繼續下去吧，安德醫生并不是喜歡聽人勸的那類人。”

    “沒錯，不過，他也不會因為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就把這人趕出去。”阮黎醫生這么著，又仿佛毫不在意地繼續：“總覺得這些話不應該從一個孩子的嘴里出來。”

    “是這樣嗎？我不太清楚……”我搔了搔頭發，用疑惑的口吻：“不知不覺就想到了，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僅僅是熟悉嗎？”阮黎醫生的視線轉過來。

    “不清楚……”我覺得這個話題到這里就可以中止了，于是轉移話題道：“我有個問題。”

    “你的問題可真多。”阮黎醫生：“失憶了人也變了個樣，對我來，還是以前的你比較有趣。罷，什么問題？”

    這是我一直都很像知道確切答案的問題：“末日幻境抵達末日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呢？”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會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吧……大概。”阮黎醫生推了推眼鏡架，。

    她的回答雖然用上了“大概”這樣模糊的字眼，但是語氣卻給人一種十分確定的感覺。

    末日來臨，就會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和末日幻境中的近江的法一模一樣。這更讓人產生一種緊迫和焦躁的感覺，末日一旦降臨，無論現實還是幻境都會受到極大的沖擊，彼此之間一定會產生某種更深層次的交互吧，但這并不是我理會的重點。

    如果末日幻境繼續采用安德醫生的劇，那么末日的到來幾乎是必然的情況，我也沒聽系色和桃樂絲有阻止這一點的跡象。考慮到系色降臨末日幻境時對我要尋找穿梭世界線“命運石之門”的話，不定她的態度也同樣傾向于讓末日降臨。

    近江的時間機器被初步設定為需要末日降臨時產生的力量來推動，雖然不清楚她到底是誰的倒影，但是她似乎具備洞察劇走向的能力，和她類似，八景等先知也具備相似的感知力。我無法確定，這到底是劇對接入意識的深層影響，還是超級系色在嘗試對這些“倒影”進行干涉。也許兩方面都有吧，然而，一旦末日降臨，這種同時涉及現實和幻境的巨大能量的放射，一定會產生十分復雜的情況，我不太確信，在這種復雜的情況下，是否真的能夠實現“時間穿梭”。

    雖然按照我對超弦理論相當膚淺的理解，一旦成功實現“世界線跳躍”，不止末日幻境，很可能連支撐末日幻境的設備身，在“弦”態上都會一瞬間返回“過去”的狀態——這一定是一種極為理想的狀態，被釋放出來的能量部被用來改變“弦”身的狀態。可是，這僅僅是一種基于虛幻的理論，并在此理論上才能想象的理想情況。

    事實會這么發展到的幾率有多高？我幾乎不敢往這方面思考。

    一旦失敗，世界毀滅所釋放出來的能量不定會一瞬間就將現實和幻境的一切都摧毀吧，就算這個島嶼也不能幸免，甚至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后果……

    “到底會釋放多大的能量呢？”我自言自語地。

    “一千克鈾發生裂變所產生的能量就足以摧毀一座城市。”阮黎醫生這么到：“構成末日幻境的設備可不止一千克，而且，我也不覺得鈾能和構成末日幻境的東西相提并論。所以，大概會直接破壞海床，引起一系列的地殼變動，然后就是球性的海嘯、地震、火山爆發，天空被煙塵覆蓋，這些煙塵會沿著氣流擴散到世界……嗯，簡單來，如果真會釋放能量，那一定比導致恐龍滅絕的隕石撞擊所產生的能量更大。”她用玩笑的口吻道，“躲起來也是沒用的哦，而且，在那種情況下，也什么沒有地方是安的，無論地殼變動還是飛濺到大氣層中的碎片，都足以讓人類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呢。”

    我有點啞口無言地看向她。

    “這么來，難道就沒有人指出這一點嗎？關于安德醫生的計劃可能帶來的嚴重后果……”

    “嗯，嗯，雖然不止一個人有想過吧……”阮黎醫生交叉雙臂，撐起胸部，用調侃一樣的語氣：“不過，大概是那種后果實在太嚴重了吧，所以讓人覺得就像是冷笑話一樣。也沒有證據證明它就會這么發展，以現有的能夠證實的理論來，僅僅是末日幻境被破壞的話，并不會導致那種情況的產生。就像是游戲程序被破壞，只會運行不了，并不會直接破壞硬盤……這么好像也不對，不過，最壞的情況就是讓設備陷入癱瘓吧，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況且，現在主導計劃的仍舊是安德醫生，他一定會執意推動這項計劃，不都沒有區別。”

    我并沒有問她，那么構成末日幻境的人格意識們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呢？會隨著末日幻境身一起消亡嗎？我覺得很可能會這樣，但是，不能直接向阮黎醫生求證，因為，關于超級系色和末日幻境的具體情報，并非是從正常途徑得到的。

    這樣的話題就算阮黎醫生用開玩笑般輕松的語氣著，也仍舊讓我感到異常沉重。阻止這樣的劇是不是更好呢？為什么一定要冒如此大的風險？真的沒有更加緩和，更加穩重一點的辦法了嗎？科學身是十分嚴謹的東西，基于幻想般的理論所發展出來的實驗計劃竟然會被通過，簡直讓我無法理解。

    太瘋狂了，無論是安德醫生這些研究人員，還是在暗中謀劃的系色和桃樂絲，大家好像都瘋了。我這么想著。可是，我無法阻止這個末日劇的使用，末日在劇設定和超級系色的執行下，一定會如期到來。

    “也許安德醫生會在最后關頭停止劇吧。”我這么安慰自己。

    “你以為劇是萬能鑰匙的嗎？”阮黎醫生詫異看向我，，“事物的發展擁有十分強大的慣性，一旦過某個臨界點，誰都不可能讓它停止下來。末日幻境的一直在進行超速演化，除非設備被徹底破壞，否則不可能停止，而這種演化一旦往劇方向發展，那么幾乎沒有疑問地會發展到盡頭，尤其是安德醫生那種具備強烈傾向性的劇——至少，我不認為有誰能夠銷毀這些設備，你以為這些設備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財力？那可是一個天文數字，有許多有權有勢的人都在關注這項劃時代的研究，如果有人想要破壞，那就是跟所有人都過不去。而且，我也不覺得安德醫生會簡單地就被人奪走主導權。”

    “真的沒有人想要破壞這項實驗嗎？阮黎醫生，你過安德醫生的研究理念和自己相左，難道你就不想接受這項實驗，主導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進行嗎？”我這么問到。

    阮黎醫生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在這種時候，我當然不能退讓，現在似乎就是確認她的態度，確認她的真正立場的最好時機。我緊盯著她的眼睛，想要從這扇心靈的窗口看出點什么。

    “我的確有自己的想法，但遺憾的是，我并沒有足夠的才華。和安德醫生比起來，我就像是螢火之光，不值一提。”

    “那真是太遺憾了。”我只能這么回答。

    我一度為阮黎醫生的回答感到心情復雜，但是，又并不是遺憾那么簡單的情緒。她的話是不是真正的想法呢？對這一點，我沒有足夠的證據做出判斷。她的答案身沒什么問題，不過，反而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不清楚這種感覺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因為某種潛意識讓我對她有某種期待？就算運用自己所掌握的心理學知識，也無法得到答案。這讓我懷疑自己在心理學水平上是不是有些下降。

    阮黎醫生并沒有對這樣的問答表現出更多的態度，接下來，我們保持沉默繼續走了一陣，漸漸看到有人從房間中出來。大部分是工作人員的打扮，但也有一部分身穿天藍色的病人服，就像我此時穿著的一樣。他們看了我一眼，并沒有任何搭理的意思，徑自走在我們前面，或跟在我們后面，彼此之間也沒有寒暄。

    一路上，封閉建筑里充滿了十分符合此地特征的氛圍——一種孤僻、沉默又壓抑的氣息隨著人數的增加，反而愈加彌漫在過道上。

    我十分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想要找點話題，打破這樣的沉默，然而，阮黎醫生卻十分適應，甚至，讓人覺得她十分享受這樣的環境。她也沒有任何思維發散的現象，不像其他研究人員那樣，即便出了門也仍舊沉浸在自己的課題中。她就這么專注地向前走，充滿了一種目標明確的壓迫感。

    我張了幾次口，可是，與末日幻境中相比，變得相對軟弱的性格讓我沒能出半句話來。

    我對這樣的人格變化愈發感到厭惡，可是，這種變化無法阻止，也無法在短期內重新端正過來，只能期待還沒有融合的資訊中具備改變這一點的決定性因素。

    即便如此，我仍舊如自己之前判斷的那樣，執著現在的人格，并試圖承擔這種令人不舒服到極點的結果。

    我就沉浸這種極度矛盾，但又因為極度矛盾，反而產生某種快感的情緒抵達了公用餐廳。

    我心中警鈴大作，在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出現精神分裂的情況。我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人格資訊融合的過程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還是基于一種更深層次的基因對抗了。也許兩者都有吧，可是，就算能夠清醒認知，卻完束手無措。

    真要形容起來，就好像自己的身體有什么東西要在這種極度矛盾的感覺中破殼而出。

    大概是正好到了用餐時間，餐廳里的座位放眼望去似乎都被人坐滿了，而且還有更多的人進來。之前靜悄悄的世界，在這一片突兀地發生變化，簡直讓人升出“異常”的感覺。過道就這么一條，這些人到底是如何過來的呢？還是，我所居住的地方，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處于被隔離的區域？

    聯想到那無比簡陋的居住環境，無法不讓人升出疑心。

    餐廳里的飯菜談不上好或不好，但是大部分食物是所謂的“營養餐”，吃起來口感乏味，但是卻迅速就讓饑餓的感覺消退，覺得有一種“能量被補充完畢”的切實感。我不喜歡這樣的食物，不過阮黎醫生卻露出享受的表情。從我們找到位置到進食完畢，僅僅只花了十五分鐘，更多的人則在五分鐘內就已經完成進食任務，仿佛被什么追趕一般迅速離開餐廳。

    餐廳中的新陳代謝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更迭，我和阮黎醫生并沒有在吃飽后立刻離開，坐在椅子上，注視這快速流動的景象，我突然升出一種恍惚的感覺，仿佛這一切充滿了虛幻，覺得比起末日幻境，這里才是幻覺的世界。

    沉浸在這種微妙的感覺中，讓人覺得自己似乎站在某種邊界線上，覺得只剩下自己才是真正的存在。

    不過，我很快就讓自己脫離了這種幻覺，剛清醒過來，就感覺到背后汗漬淋漓，身發熱。該不會這些食物中加入了令人置幻的興奮劑之類的藥物吧？我不由得這么想，可是看看其他人，似乎完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阮黎醫生也是食客之一，精通醫學的她也沒表現出什么不妥。

    我只能感嘆自己疑神疑鬼，即便如此，也沒有什么好的應付方法，畢竟，如果我還繼續在這里生活，那無論對方要在背地里做點什么手腳，我也只能承受。

    “你在興奮嗎？”阮黎醫生看著我：“你的臉色很紅，有點不正常。”

    “只是健康的表現。”我這么強撐著。

    “是不是健康，并不是由你了算。”阮黎醫生：“我敢十二萬分的肯定，你之前自己很健康什么的……也許你真那么覺得，但不過是病情惡化的錯覺。像你這樣的患者，我已經見得夠多了，有時候，人在主觀上完無法辨別自己處于何種狀態，因為人類是由基因控制的生命，而末日癥候群又正好是基因層面上的疾病，所以會出現錯覺和幻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構成人體的因子是很可怕的東西，由它產生的激素控制著身體和大腦的所有運作，而所謂的思考和情感，則完基于大腦和身體的運作。”她笑起來，充滿了一種極富魅力的危險感，“是不是很有趣？只要能夠控制基因，就算要改變人類的思維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盡量保持冷靜的態度，以一種連自己都感到生硬的口吻做出回答：“我覺得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阮黎醫生，你已經能夠進行因子層面的運作了嗎？如果不能，又怎么能這么隨便地就做出這些結論呢？我覺得，僅僅依賴無法解釋局的殘缺理論，就試圖解決最根性的問題，并不是一個研究人員應該具備的素質。”

    “也許吧。我也這么覺得。不過，因為理論的不完善或者荒謬，就不敢去做更多的事情，這就是我和安德醫生最質的區別——所以，他才是富有才華的人，而我不是，也許有人會稱贊我穩重，認為安德醫生太過瘋狂。但是，我知道，自己所謂的穩重，正代表了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優秀人才。”阮黎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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