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靜在吃完飯后，在食堂多留了一會兒。

    因為校長和她講，早上已經找巫澎談過了，巫澎會考慮重回籃球隊。

    “我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校長在飯桌上模仿電影人物，裝模作樣地和高靜了這句話。

    高靜不知道朱以達給巫澎開了什么樣的條件，但他知道，校長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

    別看王苛在學校里威風八面，學生和年輕老師都怕他，可是王苛在校長面前，那就和個乖孫子一樣。

    所以，高靜雖然總是對校長脾氣耍性子，但從來不會和校長耍心眼，遇到問題還是要找校長幫忙。

    對于巫澎離開籃球隊的事，高靜能夠理解他。他家有三個孩子，他是老大，家里條件不是很好，爸爸下過崗，如今就靠賣煎餅果子掙錢，媽媽則在紡織廠做女工。

    所以，巫澎參加籃球隊一半出于熱愛，一半出于經濟考慮。

    以體育生的身份進學校可以拿補貼，可以免擇校費。而且寒暑假，巫澎都會為地方一些企業打比賽，賺取一些經費補貼家用。

    不過今年，巫澎升到高三，面臨高考，在高考和籃球之間，巫澎還是選擇了高考。

    開學前兩天，巫澎的爸爸帶著巫澎找到了高靜，巫澎必須退出籃球隊，專心準備高考。

    “我們家這個情況，打籃球是沒有出路的，只能參加高考。他以后要是弄個傷得個病的，打籃球那點補貼不夠他養傷的，還會把學習耽誤了”

    這是巫澎爸爸當時的話，高靜根無法反駁。

    巫澎家這種情況，退出籃球隊雖然不是必須的，可真要退，高靜留不住。

    不過高靜還是折中了一下，繼續保留了巫澎在籃球隊的位置，球衣，指紋，檔案都保存著。并且告訴巫澎，如果他想回來，籃球隊隨時都歡迎他。

    “不知道校長給了巫澎什么樣的條件，這個豬尾巴，總是神神秘秘廢話啰嗦的。”

    高靜離開了食堂后，邊走邊想，她實在想不到，朱校長能開出什么條件，能讓意志堅定的巫澎改變原先的決定。

    給錢？不可能，別給錢并不能改變巫澎的命運，就老朱那摳門勁，補貼都不給人還給錢呢。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不太現實，再大的理，大不過巫澎爸爸的那句話，個人未來的命運是最重要的。

    高靜想不到朱校長會有什么樣的手段，等她快走到體育館的時候，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巫澎。

    巫澎手里拿著換下來的球衣，出了體育館大門正往教學樓走。

    “巫澎！”高靜朝他喊道，然后走上前，覺得巫澎來體育館肯定有事。

    “高教練。”巫澎也看到了高靜，停下腳步。

    他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顯然剛剛劇烈運動過。

    高靜沒有問巫澎回體育館干什么，而是：“離晚自習還有一會兒，要不我們在操場走走，有什么話你可以和教練。”

    巫澎點了點頭，這讓高靜喜出望外，之前她想找巫澎談談，巫澎都以作業多上課忙拒絕了。現在他去了趟體育館，又同意聊聊，不定內心已經松動，想回籃球隊。

    高靜知道，因為家庭環境的原因，巫澎的個性倔強而敏感，他和6源那種神經大條的呆子不同，要讓他推翻過去的決定，重回籃球隊，可沒那么容易。

    別的不，他自己心理那一關就很難過。難聽點，就是擰巴。

    所以，高靜沒有直接和巫澎聊籃球隊的事，而是和他談了談對未來生活的看法，對大學有什么憧憬。

    “我啊，我肯定要學一門理科專業，IT啊，醫藥啊，要不建筑、交通也行。我想畢業以后盡快工作，多拿點錢，讓我爸媽不要那么辛苦。后面還有弟弟妹妹，要供他們上學，等他們都學業有成，我大概能輕松點了。”

    巫澎談到了自己對未來的規劃，無疑都和工作、錢有關。但高靜明白，并不是因為巫澎俗氣，而是沒有辦法。

    “那你有沒有想過，要考什么學校呢？你要知道，學校的層次一定程度會決定你未來的層次，這次你考了年級第一，有沒有想法去北京讀書？”高靜問道。

    這個問題巫澎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應不應該把朱校長對他的承諾告訴高靜，因為他擔心，如果高靜知道了，自己再回籃球隊，會不會被認為動機不純。

    見巫澎不話，高靜道：“其實，高考雖然還是最重要的上升通道，不過現在已經有了很多其他渠道，來改變自己的境況。當然，前提是你有資源，當年我就因為籃球打得好，直接去了南京體育大學，高考都不用參加。南體大也是個不錯的學校啊。”

    高靜這么，其實是想告訴巫澎，打籃球對升學是有幫助的。可巫澎卻想，高教練的對，要有資源才行啊，他巫澎有什么資源？

    高教練的父親是溧城中學以前的校長，而他的父親是個賣煎餅果子的，都窮文富武，體育運動就是這個時代的武，他回籃球隊又有什么意義呢？

    現在溧中拿了縣大賽的冠軍，可上面市大賽強敵環伺，拿到冠軍的機會非常渺茫；到時候他進了籃球隊，球隊輸了比賽，然后他再退出？

    巫澎這樣想著，來輸給6源后，想重回籃球隊的心又冷卻了下來。擰巴的巫澎就這樣又擰巴了起來。

    高靜是沒想到，自己一番話不僅沒把巫澎動，反而讓他失去了重回籃球隊的信心，真是適得其反。

    又過了一會兒，巫澎自己要回去上晚自習了，便離開了操場，臨走前高靜道：“巫澎，你的四號球衣，還留在更衣室的柜子里，你有空拿回去，別放在那兒給老鼠咬了。”

    巫澎聽了，用力點了點頭，原來球衣和柜子還給他留著。

    ……………………

    晚上球隊進行了縣大賽以后的第一次合練，高靜從張帆那兒聽了巫澎下午到體育館來找6源單挑的事，覺得有些奇怪，這兩人應該沒有什么交集，怎么會頂上的？

    訓練結束后，高靜把6源喊過來問話，問他怎么會和巫澎斗牛的。

    6源就把早上在天橋上和他相撞，然后巫澎就晚上去體育館斗牛的事告訴了高靜。

    高靜心想，巫澎這子肯定是想回籃球隊，可是心里特別糾結，左思右想給自己設了道坎，這個坎就是和6源斗牛。

    只是不知道，是贏了回球隊，還是輸了回球隊。

    “6源，你覺得這個巫澎，球技怎么樣？”高靜對6源問道。

    6源手臂環抱，抬頭想了想，道：“嗯感覺很穩健，防守挺討厭的，打法和李勇、戴浩然他們一點兒都不一樣。要是他投籃準點，我估計我挺難贏的，但打五個球我可以贏。”

    高靜道：“他兩個月沒有參加正規訓練，投籃水平下降是肯定的。哎我6源，聽你贏得挺聰明的，什么時候會耍花招了？”

    高靜已經聽了，6源最后兩球是如何絕地反擊，扭轉劣勢取得勝利的。

    從縣大賽第一場比賽開始，6源就給了高靜不少驚喜，很多東西她并沒有刻意去教他，而6源都做得挺好。

    6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有些我就依葫蘆畫瓢，有些是白葉教我的，還有些是我問他們的。我不是基礎差嘛，還有好多東西都不會呢。”

    高靜聽完了幾句鼓勵6源的話，6源便洗洗澡換好衣服回教室上晚自習去了。

    到了教室，同桌葛懿明對6源道：“喂6源，剛剛沈老師過來找你，他讓你回來后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6源一聽，心里一個突突，心想老師讓去辦公室十有**沒啥好事，難道是自己周記寫的太爛要重寫？

    還是上午語文課沒有認真聽講要受批評？6源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其實沈宥蕓對6源還是挺好的，特別是那次6源自己沒有爸爸后，沈宥蕓對6源的關心多了不少。

    平時上課，6源要是偶爾走個神開個差什么的，她都不去為難6源。

    而且6源的成績不錯，別看他平日里呆頭呆腦，寫起作文來很有一套，總結起來兩個字：簡單！

    6源寫作文很少寫議論文，總是寫記敘文，甭管什么題目，他編都能編出個故事往題目上套。而且作文用詞精準而簡練，形容詞、副詞很少，都是名詞、動詞，頗有點海明威電報體的風范。這倒讓沈老師很是贊嘆。

    6源到了三樓語文老師的辦公室，看到沈老師正在自己的位置上批作文，輕輕叩了叩門。

    沈宥蕓回了下頭，見是6源，朝他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6源走到跟前，心翼翼地問道：“沈老師，找我什么事啊？”

    沈宥蕓放下筆，轉過身面對著6源，把左腿交疊到右腿上，又拉了拉裙邊。

    最近天氣轉涼，沈宥蕓穿了條黑色的筒裙，配上黑色的厚打底褲和黑色的絨毛邊高跟鞋，整個人顯得修長挺拔，無論男老師還是男學生，見了她都要從上到下偷偷摸摸掃一遍。

    沈宥蕓道：“6源，以前你在學校，有沒有參加過晚會表演啊？”

    6源一聽，想到下午毛老師，周六有文藝晚會，如果有節目要表演可以找沈老師。

    現在他沒找沈老師，沈老師找上他了，6源心想不妙，忙道：“沒有，我沒有表演天賦。”

    沈宥蕓斜了6源一眼，道：“怕什么，你一個參加過縣籃球大賽的運動員，還怕一個的晚會？”

    “啊，我怕。”6源如實回答。

    沈宥蕓笑了笑，道：“老師呢覺得你形象挺不錯的，想讓你參加這次文藝晚會的表演。我這里有兩個選擇，一個呢是做主持人，一個是參加舞臺劇表演，你可以挑一個，或者兩個都參加。”

    “兩個都不參加行么？”

    6源一聽參加文藝晚會表演，還兩個選擇，這要了親命了，從打大沒干過這活啊。

    學初藝匯演中，6源都是鼓掌俠，連歌都沒唱過。

    沈宥蕓道：“你只是過去面試一下，有好幾個備選呢，你不一定能選上的。主持人都有寫好的串詞，照著念就行了。舞臺劇稍微難一些，但就是一個簡單的獨幕劇，就當成一個品去演。如果你答應去試試的話，那這個禮拜和下個禮拜的周記，就不用你交了，怎么樣？”

    這么一，6源眼珠子一亮，這個好處不錯，倆禮拜不用交周記，能減輕不少作業上的負擔。

    “嗯…那我想想吧，能不能把東西給我看看？”6源半推半就地答應了下來。

    沈宥蕓點點頭，道：“你加我QQ吧，我把串詞和劇給你。星期三不是運動會么，中午你可以到禮堂來，到時候會在那里選拔，你過來試試。”

    “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

    “中午管飯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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