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在武鋼十三中的更衣室,蒸騰的汗氣讓這里感覺像是北方的大澡堂,更衣室里來有空調(diào),能讓經(jīng)歷了上半場大戰(zhàn)的球員涼爽一下,可是武連順把空調(diào)給關(guān)掉了,他覺得就上半場球隊的表現(xiàn),不配吹空調(diào)。
“35分,35分,你看看你們一共得了多少分!他要是不離場,是不是準備讓他拿4分!還是5分!布置了幾次防守,一點用都沒有!你們…你們你們,一個個的有什么用!你上去撞也能把他撞下來啊!”
武連順朝著自己的隊友們怒吼,自從去年在冬季選拔賽輸給貴陽實驗一中后,他就再沒有這么生氣過了。
一旁球隊的助理教練黃泊提醒道:“武老師,您注意心臟啊。”
武連順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看著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隊員,罵完后心里感覺舒服了一些。
雖然腦門子直冒火,但作為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教練,武連順的腦子還是很清醒的,現(xiàn)在他心里很慶幸兩點,一個是陸源的爆發(fā)發(fā)生在上半場,如果像當初打貴陽實驗一中一樣等到下半場爆發(fā),估計他們又要涼了;第二一個就是陸源莫名其妙的離開了球場,現(xiàn)在還不知道是受傷還是其他原因,總之這對武鋼來是個好消息。
嘴上罵歸罵,可武連順知道,上半場陸源的表現(xiàn)根就遠超出了國內(nèi)高中生球員的籃球水準,去年樊奕澤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夠讓人震驚了,但依舊在想象范圍內(nèi)。
陸源已經(jīng)超出想象了,在武連順的印象里,大概十年前,國總決賽上的高凱,有那么點感覺,但好像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當時總決賽的對陣雙方,正是九中對武鋼十三中,他們連續(xù)兩年在總決賽相遇,各取一冠,明武連順還是有辦法對付高凱的。
可是這個陸源……也許只有“金面佛”有這樣的能力吧。
武連順坐在凳子上,更衣室里一片靜默,他們都沒有想到,上半場會打成這個樣子。
武連順嘆了口氣,道:“這個,有件事我原來準備晚一點再,因為我覺得大伙兒可以走的更遠,但現(xiàn)在我感覺,有提前告訴大家的必要。”
聽到教練這個話,大家都抬頭,目光朝著這個老教練投來。
武連順接著道:“我已經(jīng)執(zhí)教這只球隊年啦,以前我就是個鋼鐵廠的工人,喜歡打打球,打得還不錯,后來卻跑去當了籃球教練。我也是十三中畢業(yè)的,那時候還是廠子的子弟學校,后來分了出來,不過學校里的孩子,多半也都是工人子弟,我在這里感覺很親切,雖然外面很多人不喜歡我們。那個洪達,尤勇,沈清源,都是的吧?哦,倪顯志你不算,你爸爸是廠長,我看你是沒什么出息,好的學校不上,跑十三中來打籃球。”
倪顯志在球場上一肚子壞水,其實他老爹是鋼鐵廠的廠領(lǐng)導,完可以上武漢最好的高中,卻偏偏任性的跑到十三中來,就為了加入籃球隊。
武連順這么一,大伙兒都笑了,想起當初倪顯志剛進球隊的時候,和大家伙格格不入發(fā)生的那些沖突和笑話,不過現(xiàn)在都不存在了。
武連順卻嘆了口氣,道:“二十年了,我也累了,今年打完,我就不干了,準備教教書上上體育課,大家好自為之。”
武連順突然就這么出了自己將要離開的消息,武鋼的球員剛剛還笑得很開心,聽到這個消息,便都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什么好。
一旁的助理教練黃泊上前道:“武老師…這比賽還沒打完…您…”
武連順擺擺手,道:“出來我心里會舒服一點,大家不要受到影響,下半場好好打,多打一場,我就能多執(zhí)教一場吧。”
完這話,武連順自己都覺得有些太喪氣了,比賽還沒結(jié)束,的好像在進行臨終告別一樣,難道真的在上半場被那個子給打怕了,打懵了?
武連順自己也不知道,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打怕了,放過去他是想都不敢想,再怎么厲害能有什么好怕的?可這一回,武連順打心眼里希望,下半場那個陸源別再回來了,就一直在更衣室待著,或者去醫(yī)院什么的,總之不要回這片球場了,這樣,或許可以贏的吧。
看了看球員們青春年少的面龐,再看看自己的開始褶皺的雙手,武連順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老了吧。
“把空調(diào)打開,讓大伙兒吹吹吧,下半場馬上開始了。”
…………………………
在更衣室旁的男廁所里,王友榮趴在水池前,覺得喉嚨口有東西往上涌,想要吐出來,卻又吐不出來。
他的胃在翻騰,仿佛吞進了一碗菜籽油,惡心的直反胃,可就是沒法吐,他在干嘔。
剛剛在更衣室里,教練陸源可能沒法回來了,他的眼睛看不見了,王友榮的心里就一陣難受,接著胃不舒服,就跑進了廁所。
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拍了拍臉,又捧了點水吸入口中漱了漱口,清冽的水在嘴巴里轉(zhuǎn)了一圈,那種惡心的感覺稍微褪去了一些。
想想距離下半場比賽開始大概還有五分多鐘,很快就要上場了,球隊還領(lǐng)先,但他們已經(jīng)沒有陸源了,更要命的是,他要去對付那個倪顯志,那個討厭的,讓人惡心的家伙。
上半場,王友榮幾乎被倪顯志完壓制,徹徹底底的壓制,得分掛零,只搶到3個籃板球,卻有3次犯規(guī),他跳的不高,進攻技術(shù)也很單一,就是會投三分球,力量亦不如自己,可為什么,為什么就這么徹底的落入下風呢?過去的經(jīng)驗一點都不管用了,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幸好有陸源在,不然自己表現(xiàn)這么糟,肯定會害球隊落后的,一個前場籃板都搶不到,連上籃都上不中,真是太沒用了,太沒用了。
王友榮自責著,他的腦海中不禁想起了縣大賽時,外國語學校的那個日中鋒島田翔,比賽結(jié)束后,他躲在廁所里哭。如今,王友榮終于有些明白當時島田翔的處境了,只是他的比賽,還遠沒有結(jié)束。
“喂,你在這兒干嘛!比賽馬上要開始了!”
突然有人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道,王友榮側(cè)臉一看,是陳材。
陳材接著道:“比賽要開始了,回更衣室吧。”
王友榮點點頭,又用水沖了把臉,離開了廁所,和陳材一起回更衣室。
“喂,你是不是太緊張,又吐了?”陳材問道。
王友榮沒有回答,在球隊里,陳材和大伙的關(guān)系比較一般,因為這人打球比較討厭,又是個“插班生”,王友榮這人話來就不多,自然和他沒什么話。
陳材沒有介意,用帶著四川口音的話接著道:“陸源和我過,你緊張就會吐,但是吐完就好了,就恢復(fù)正常了。”
聽他提到陸源,王友榮才道:“我…沒沒吐出來。”
陳材卻道:“沒關(guān)系,反正我們會贏的。”
他的如此輕描淡寫,仿佛上半場他們已經(jīng)領(lǐng)先了、3分。但事實情況是,他們領(lǐng)先優(yōu)勢在縮,而他們表現(xiàn)最出色的球員很可能回不來了。
但正是這種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王友榮聽著,覺得自己原還在翻騰、惡心的胃,一下子好了很多。
……………………
“下半場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所有人都翹首以盼,我們看看溧城中學這邊,替補席,啊,沒有18號的身影,沒有。現(xiàn)在后臺也沒有傳來和陸源受傷的相關(guān)消息,應(yīng)該有記者到后臺去了,但目前沒有消息。希望他沒有出現(xiàn)什么大問題,能在場比賽回歸。畢竟,半場35分,13分鐘的時間,應(yīng)該是震撼了所有人,如果以這樣的方式突然告別的話,我想觀眾和球迷都不會答應(yīng)的。”
下半場的比賽即將開始了,段染重新坐回了解席前,在中場休息的十五分鐘里,迅播體育一直在尋找陸源受傷的相關(guān)消息,可畢竟這是NHBA不是NBA,沒有無處不在的媒體,他也不是什么明星,雖然這場比賽過后可能會是。
段染在自己的社交絡(luò)上一連發(fā)了好幾條消息,來表達內(nèi)心的激動,也祈禱著中場休息結(jié)束,能在直播畫面里看到18號,可惜并沒有。
場上的比分是55:49,下半場的第一次進攻,由溧中開始。
整個上半場,溧中的光芒有陸源一人發(fā)出,下半場剛剛開始,段染都有點不認識溧中的其他球員。
這時,他們的7號球員低位要球,接球后直接轉(zhuǎn)身,往后撤了一步,帶著一點后仰,跳投出手命中兩分!他這才想起來,溧中除了陸源,還有一個核心球員——不對,比賽前看資料的時候,這人才是溧中的頭號核心。
“溧中的第一次進攻,兩分命中,來自7號白葉!將分差拉開到了8分,他想在,溧中除了陸源,還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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