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豎笛很煩的一，就是吹久了里面會有許多口水，臭臭的，聲音也不再清脆。張徹眼看譜子也記得差不多了，就抬腳出門，準備去廁所清洗一下，不然下次從柜子里拿出來就得一嘴臭。

    從廁所洗了回來，路過爸媽臥室門口，里面有些話的聲音，他不由得駐足下來。

    “看你抱著這丫頭，才有種媽媽的感覺。”

    “什么呢！……不過也是，張徹一歲多就鬧著要自己睡了，就沒怎么抱過他，你別的孩子都挺黏爹媽的，咱張徹怎么就不一樣呢？還有啊，他從就愛看些奇奇怪怪的書，一個人在書房里鼓搗……”

    “行了，別瞎想了，待會兒丫頭被吵醒了，鬧著要跟她姐睡，看你怎么辦。”

    張興國打斷了妻子的絮叨，不是他不奇怪，而是這樣的討論，在二人的臥室里，已經有無數個夜晚上演過了，也沒出個所以然來，院兒都知道他兒子是個怪胎，什么文曲星下凡啊，都是坊間法，但能怎么辦？總不至于，這怪物真是個妖精變的吧？

    “哎……也多虧了咱兒子這么懂事，不然，要想過咱二人世界，都得再老幾歲，到沒力氣沒心情，晚咯。”

    “老不正經的……”

    王如意啐了丈夫一口，張徹站在門口啞然失笑，這兩口子真不害臊，正打算離開時，門里又有他媽媽感慨的聲音傳出來。

    “不過啊，還給這子添個弟弟妹妹，這下家里多了兩個，可費不著那心思了。”

    “看你的，咱家錯了事兒就得負責，就把這兩丫頭，當親生的養著唄。再生一個，不交罰款，你忘了你當時在醫院里，疼得哭爹喊媽的，鬧著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你看看你，當親生的養著，得這么輕巧，那哪兒能一樣啊？再兩個女子，今后給外邊兒一嫁，那就是潑出去的水，是別人家的人兒咯。你你爸那么個老古董，怎么教出你這么個兒子來？”

    “扯淡，沒聽咱兒子今天嘛？要與時俱進，你那落后觀念啊，早該淘汰了，現在不是，女孩兒是媽媽的棉襖，男孩兒是媽媽的涼背心兒么，你成天母愛沒處兒宣泄，這不正好給騰出機會來了？再了，要真覺得到時候嫁人舍不得，讓你這兩個乖女兒嫁給這混子不就成了？”

    “盡瞎，兒子胡鬧，你也跟著胡鬧，你今天那開吧，還真打算跟著兒子的想法干了？”

    “那是，這子從給爹媽省心，那得是天賜的福分，正好他的其實也有兒道理，明天我去考察考察，再吧。”

    剩下夫妻間的夜話，張徹沒好意思再聽下去，單是他爸腦抽的那句讓女兒嫁兒子的驚世理論，就夠讓他冒冷汗了，您可真是我親爸，這神經大條得，人家都是坑爹，您這是真為兒子著想啊，童養媳都給備好勒。

    搖頭苦笑，張徹回到房間，推開門，卻發現李思婷坐在椅子上望著夜空，怔怔地淌下淚珠兒來，月光之下，長長的睫毛翹起，大眼睛淚汪汪空洞著，呆呆愣愣出神。看她臉上滿是淚痕的樣子，已經是哭了好一會兒了。

    張徹回頭關了房門，動靜終于引得蘿莉回過神來，大概在比自己年歲的孩子面前流眼淚，讓她很不好意思，忙轉過頭去，使勁兒用袖子擼拉著臉擦拭。

    “姐。”

    李思婷動作稍頓，有些猶豫地回過頭來，看到張徹一臉平靜地坐到床上，拍拍他面前的位置。

    “你睡吧，我就在椅子上睡。”

    嗓子稍稍嘶啞，她聲音有兒模糊，扭頭鞭子一甩，鬧別扭的樣子很明顯。

    “不是，你坐過來，我跟你事兒。”

    張徹還是一臉平靜，拍拍面前的空位。

    李思婷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回頭，打算將冷戰戰術進行到底，任他怎么都不理。

    “你今天是覺得，我爸是害死你爹媽的兇手，我就是兇手的兒子，所以才一直跟我發脾氣吧？”

    蘿莉腦中意志剛剛堅定，瞬間就崩塌了，驚奇又惱怒地看了他一眼，不滿地哼哼了兩聲，想要什么，忍住了還是沒話。

    “但是我告訴你，你其實一兒也不聽你爹媽的話，他們現在不在了，你還不讓他們放心，根就不是個乖孩子，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不要你的？”

    “你胡！”李思婷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登登跑到他面前，睜大了眼珠子兇狠地瞪著他。

    “別急，坐。”

    張徹還是一臉平靜，不過這次他嘴角揚起了一溫和的笑意，拍拍面前的空當，示意道。

    李思婷氣哼哼地，很想我偏不坐，但面前的男孩兒比她整整四歲，在他面前使性子，多丟面子啊，也就抿著嘴唇忍了忍，非常忿忿地坐了下來，眼睛瞪得跟銅鈴般大，看樣子如果不出個子卯寅丑來，是絕不肯放過他了。

    “我們慢慢，首先還是剛剛那個問題，你覺得我爸是兇手，是犯人，是你的仇人，而我是仇人的兒子，對吧？”

    他的手輕輕上揚，拍在膝蓋上，條理清晰，慢慢道。

    “哼！”

    李思婷把頭撇到一邊，不屑地用眼角看他，答案一目了然。

    “你今年應該四年級了吧？跟同學鬧過矛盾沒有？”

    蘿莉還是歪著頭，但腦袋瓜子里已經轉了起來，似乎這個沒啥關系，自己沒必要非要回答他的問題，就還是閉著嘴巴不話。

    張徹也不著急，他的語氣溫和，而循循善誘：“我們假設，有一個女同學，也不知怎么的就跟你犯了矛盾，有一天你不心碰掉了黑板擦，粉筆灰撲到她身上一兒，給她最喜歡的漂亮花裙子弄臟了，她放學后就去扇了你妹妹一耳光，你怎么辦？”

    “我打死她！”

    李思婷下意識地就想象了這樣一個場景，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就脫口而出。完有些后悔，但想想也沒什么，來就是這個樣子。她在學校里其實遇到過不少這樣的麻煩，張徹假設的這個場景，其實很有代入感。

    他笑容愈發溫和，這是很好判斷的，學四年級的漂亮女孩子，男生們都喜歡欺負，其實巴不得多接近她，女生也有一些愛找麻煩，目的就不多了。這樣的例子，其實幼兒園里，也不少見，這一段跨幅，孩子們的心性成長得并不突出。

    “那你覺得，這樣占道理嗎？”

    “反正她不能欺負我妹妹！”

    反正也開口了，索性就下去，李思婷的語氣有些激烈。

    “這么，你也覺得你錯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要做什么沖著我來，不能打我妹！”

    張徹笑容發溫和了，其實孩子不是不講理，很多時候他們使性子，耍橫，一是實在有想要的東西，爸媽不滿足；二就是，大人們從來不將他們看作獨立的個體，許多時候總是一句孩子懂什么就敷衍過去，而孩子們其實是很向往大人們的，不然就不會總是模仿大人，并認為帥氣了，再他們平日里伙伴相處，也有自己的規則，但被扣了這樣的帽子，孩子們自然也不肯乖乖講理了。

    不管怎么，扣帽子，地圖炮，一指別人就什么學生啊，非主流啊，8后9后啊，都是自認為地位和資格比對方要高，這樣的對話平臺不平等，往往話一出口就已經引起了對面的抵觸情緒，又怎么好好交流呢。

    而張徹，就已經給了思婷這樣一個公平的對話平臺，開始將她拖到講道理的領域里。

    “那么，你現在覺得，不是故意的我父親，他的兒子，這樣的我，你就要不理他，敵視他，跟他冷戰，這樣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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