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言是家中獨(dú)子,從爹疼母愛,早早地就養(yǎng)成一身壞習(xí)慣,驕扈蠻橫,學(xué)沒念完,就早早輟學(xué),天天混跡游戲廳與臺球場,打群架、逗美妞、炸幣、玩游戲,呼朋喚友,威風(fēng)八面。
對他而言,人生中第一個錯誤決定,也是第一大挫折,就是去搶劫那個會做人的鬼。在外的三年,他無數(shù)次反問自己,當(dāng)初怎么就豬油蒙了心,去惹那個明顯不一般的孩子。他不像王虎,對那人抱有深刻的恨意隱藏在心里,王虎的腿是被他打斷了又接上的,而自己只是呆呆地在一邊看著,沒等刀棍臨身就軟了服氣。
對他而言,打架時熱血上頭拿刀去捅人,都算不得什么。但那孩子一臉冷靜地,用幼的身子和力氣,堅(jiān)持自己動手,一棍一棍,打了半個多時,硬是不顧王虎聲色俱厲的叫罵,非把他腿打斷才罷休,這個過程中的鎮(zhèn)定與冷靜,才真的讓趙言懼怕,他知道,這樣的人惹不起,至少自己惹不起。
“他還沒來么?”
王虎蹲在一邊抽著煙,沒有擱燒烤攤上坐著,眼睛不住地逡巡四周,尋找著一切像那個孩子的人。
“應(yīng)該快了,他今晚這里的……王哥你來得也太早了,這才六半呢。”
趙言打著哈哈笑了笑,言語間有些生疏。當(dāng)年再要好的什么三個兄弟,大難臨頭出去各自拼了幾年,現(xiàn)在回來也陌生了,人心隔肚皮啊……到這里,他才想明白,原來那孩子當(dāng)年不準(zhǔn)他們在一個省份打工,三年間還經(jīng)常有人去家里查他們的號碼所在地,是抱的這個離間打算……時間久了,三人抱不成一團(tuán),對他更加不具有什么威脅了。
“哼……早?我恨不得他現(xiàn)在就在我面前,言,余根,你們不會忘了吧,這三年的不容易和恥辱。”王虎瞇著眼睛,狠狠吸了一口,煙蒂扔地上,用腳尖輕輕碾滅。
趙言跟余根打著哈哈,把這茬揭了過去。趙言也著了一根煙,他未必不知道王虎此來不懷好意,很可能兜里就帶著東西,或者喊了人等在一邊,但……如果能看到那孩子遭殃,或者他們拼個兩敗俱傷……再差,就算王虎雞蛋撞石頭,跟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虎哥,要不就算了吧……他這次來請?jiān)蹅兂燥垼依镆膊缓萌牵虑槎歼^去了……”
余根沉默了半晌,似乎還是不忍就這么晾在一邊看曾經(jīng)的兄弟去做冒風(fēng)險的事情,搭了個茬。
“過去?你們過去,我還沒過去呢!兔崽子,這三年我每走一步,腿都是痛的,這得跟我一輩子!……多的也不了,待會兒還是兄弟的,就跟著我看情況行事,要不認(rèn)我這個兄弟了……”
他眼睛瞇著,往兩人臉上掃了眼,哼哼了聲,剩下的話也不了。
趙言和余根都有些尷尬,氣氛一時凝滯了起來,王虎這才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你們也別把他想得太神了,不就一破孩兒么,我待會兒只要他跪著給認(rèn)個錯,讓我扇幾耳光,也不拿他怎么樣,天哥會罩著我們的。”
三人這才閑著聊些有的沒的,等著張徹的到來。
年,南安市開始一系列的市政改造,環(huán)平路沿線,除了南安第一街北業(yè)街因?yàn)樯啼佁啵瑒悠饋硇枰馁r償資金太多而暫時沒有改造之外,以環(huán)平路到濱江路沿線,都實(shí)行了水泥道路的路面黑化和人行道重新鋪裝。厚街也在其中,以前常在此的各種桌球臺與吃攤,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只有味道最正的幾家,還維持著營業(yè)。
也因此,現(xiàn)在厚街上的人并不多,直到那輛皇冠車緩緩駛來,才開始有一些路人驚訝地駐足,看著這款在南安很少見的豪車。
流線型的車身,冷峻的黑色,直到它緩緩?fù)O拢蜷_車門,旁觀的人都有些屏住了呼吸,看著從車上下來的會是什么角色,是西裝革履的中年精英,還是年華正茂的時尚女子?
然而,最先下來的的確是兩個西裝革履的大漢,卻都戴著墨鏡打著領(lǐng)帶,從前座下來,恭敬地站在門邊,為后座打開車門。
一個穿著時尚的男孩,率先跳下車門,在眾多視線之中行走自若。后面跟著的男孩要高一些,但不知為何看上去要矮一些,顯得很拘謹(jǐn),穿著也很平凡。
兩個大漢關(guān)了車門,亦步亦趨跟在男孩身后,明顯是以站在前方那位為主,包包里鼓鼓囊囊,裝著的東西引人又好奇又戒懼。
“久等了,剛從榕城回來,最近有忙,不好意思,都隨便些愛吃的吧?”
張徹大大咧咧坐下,面對著目瞪口呆的三人,靦腆地笑了笑,揮了揮手,早等候在旁的老板伸頭過來,“我的口味你知道的,跟我一起的,都一樣的給他們來一份。至于這三位,就聽他們的要求,好好烤,今晚我們的串兒要最優(yōu)先。”
著,他擺擺手,在他右側(cè)的西裝男從包里直接拿出一疊百元大鈔,都沒有數(shù),直接交到老板手里,“先去拿一箱啤酒過來,把這三位招待好了。”
張徹看都沒有看身后送出那疊百元大鈔,只是中指關(guān)節(jié)敲了敲桌子,把三人緊盯著老板手里鈔票的目光吸引了過來,笑了笑:“在外多年,很辛苦吧?當(dāng)初的事,咱們都有不對的地方,過去這么久,也就不提了。今天來是與大家和解,跟三位哥哥寒暄寒暄,也順便了解一下,我這個兄弟惹了什么麻煩,值得這么興師動眾,要找他不痛快。”
兩個大漢自下車后便基沒有言語,此時一左一右站在他們身后,包里鼓鼓囊囊,大晚上的戴著墨鏡,也習(xí)慣了般沒有絲毫不自在的表情,氣息淵亭岳峙,聳立在那里,便是兩座黑壓壓的大山。
他三言兩語,口氣平常而寒暄,卻是已經(jīng)極有條理地把今晚的議題都清楚咯,趙言一陣頭的同時,斂起心中的驚詫,往一旁看去。
王虎嘴還是微張著,似是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呸,土包子進(jìn)城,就你這個鳥樣,還想找人復(fù)仇呢,幸虧沒被你糊弄進(jìn)去。
趙言心里暗呸一聲,臉上已自覺帶上兩分諂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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