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琳并沒有馬上回應她，看了看身后的張徹，側身一步，讓他過去。
“……你們，是要錢的嗎，我……我爸爸不在家……”
沒有聽到預想中的回答，王美嘉神情有些怯怯，害怕地退后一步，下意識就想去拉門把手關上。
張徹把手擱在門上，沒有讓她關門，踏前一步，他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憤怒、心疼，還是以往那樣的堅若磐石？只是鼻子里的酸澀，是怎么也忍不住的。
“雪琳姐嗎？別逗我玩了，我還以為爸爸回來了呢。”
“恩，是我，美嘉你別害怕。”
陳雪琳答應了聲，看著她的樣子，縱然前些日子已經傷心過一次，現在仍忍不住紅了眼。
王美嘉聽到她的回答，欣喜地放下心來，手松了門把，在自己胸口安心地撫了撫，然后又心而茫然地朝空中探了過來：“雪琳姐，你在哪呢？我剛剛在廣播里聽武林外傳呢，好好笑啊。”
張徹伸出手去，指尖輕輕與她的指尖觸碰，然后，十指相握，他依然沉默著沒有話，手掌的微微顫抖，卻是騙不了人。
“你……你不是雪琳姐……”王美嘉被捉住一只手，初時顯得有些驚慌，感受著那只大手里的熱度和顫抖，又平靜了下來，許久許久，沒有話。
“是……是徹哥哥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美嘉才有些怯怯地試探問了一句，手心里的手掌，輕輕動了一下，軟軟的嫩肉中間，有幾條硬硬的疤和繭子，那樣的不協調。沾著些許煤灰的瘦瘦臉上，眼睛顯得特別大，那瞳孔的空洞無神也發刺痛人心。
“是我……”
張徹伸出左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喉嚨里囁嚅了兩聲，緩緩吐出兩個字來，幾不可聞。
“啊！……我，我不是王美嘉，你放開我！……我不是王美嘉，她還沒回來呢，我……我……”她聽到張徹的聲音后，卻猛地動彈起來，一邊慌亂地辯解，一邊躲開他撫摸臉龐的手，一只手使勁往臉上擦了擦，又用力在身上拍了拍，似乎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灰。另一只被張徹握住的手，拼命掙扎起來，要甩脫他的手，雙腳不住地后退，似乎想要躲避什么。
“嘉嘉……”
十指相扣，張徹自然沒讓她甩開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按在她肩膀上，這次他的聲音大了許多，卻難掩哽咽。
王美嘉的動作驟然停頓了，腦袋朝著他發聲的方向，卻沒有目光放出，一雙眼睛滿是茫然，然后漸漸溢滿了淚水，反身一撲，猛然鉆到他懷里，腦袋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放聲大哭：“徹哥哥……”
……
“廈門好美好美，每天都是藍天白云，鼓浪嶼上有很多人，我還去撿了貝殼！都把海螺放在耳邊，可以聽到海的聲音，但我就是沒有聽到，可能嘉嘉太笨了吧……”
“那邊有烤麻雀串兒！放了好多好多芝麻！可就是沒有辣椒，他們不吃辣的，我還是喜歡吃辣椒一……”
“哈哈哈我記得……徹哥哥你又揭我短，可是那個藥是奶油味的，真的很好吃嘛，我只吃了十顆，還給你帶了三顆，誰知道要打蛔蟲的藥吃多了還洗胃的……”
房間的客廳里，陳雪琳前天來幫忙收拾過，王父回來之后，又弄亂了，張徹幫著拾掇出一個可供大家安坐的地方，大家一起坐了下來。陳雪琳在場，王美嘉顯得有些害羞，但還是不管不顧地執意要抱在張徹懷里，手心與他十指相扣，從未分開過。
坐下來之后，張徹沒有問別的東西，為了避免觸到丫頭的傷痛，只是與她聊著一些家常事兒，問她過去之后都有哪些好玩的，同時自己也分享出一些趣事兒出來講。不多時，王美嘉就放下了惴惴，情緒變得很開心起來。
“我要去上課了，馬上期末考試了呢。”
陳雪琳看看表，一多過來的，現在已經快兩半了，夏季上課時間調成了三半，她現在也該走了。
王美嘉很懂事地頭，就要站起來送她，張徹忙阻止了她，自己去就好了，你待會兒摔了。王美嘉乖巧地坐下來，卻怎么也不肯放開他的手，害怕他悄悄走了，盡管知道不會，但她此時缺乏安感，就是難以服自己。張徹想了想，牽了一根線頭過來，拿給她，你要是覺得我走遠了，就扯一扯，我也會在那邊扯一扯，到門口就回來的。如此，才總算得到了單獨問問陳雪琳的時間。
樓道間，張徹心地掩了門，確保不讓里面的美嘉聽到自己交談的聲音，才看向對面的陳雪琳。
“我知道你現在一肚子疑問，但我知道的情況也不清楚……大體還是知道的，院子就這么大，誰家發生的事，幾下功夫，都知道了，如果現在劉媽還在，恐怕會更早。”
陳雪琳笑了笑，了一個并不好笑的假設。
對話開頭的氣氛緩和并不成功。
張徹知道她會將所知的慢慢道來，沉著地沒有先急著問。
“他們是前天回來的……今天中午，我問媽媽，才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陳雪琳斟酌了一下，緩緩開口。
“王美嘉搬到廈門后，那個讓他們過去的舅舅生意做得很大，互相間都挺照顧的，那幾年日子過得還挺好。后來王美嘉他爸，也跟著參與了進去，沒事兒幫忙，事情就是這時候開始的。他舅舅生意做大之后，經常在沿海運貨，廣東香港和澳門，都是常去的地方，那邊賭風盛行，一來二去，也就沾上了這個毛病，王美嘉他爸因為經常跟著他舅幫忙，所以兩人都在一起。”
陳雪琳頓了頓，看了他一眼，這時候張徹還沒有什么表情。
“生意做大，賭得也來大……后來，我媽媽那個叫什么資金鏈斷裂，那么大的生意，一下子就垮了，賭債一****地催，那邊的人很壞的，經常找上門去把王叔叔打一頓……可是王叔叔已經上癮了，都已經這樣了，還經常偷偷把家里錢拿出去賭，想著翻盤……”
“家里的日子來難，劉媽也氣得病倒，她媽媽……她媽媽受不了，跟深圳的一個富商老板跑了，只留下王美嘉在家里，王叔叔還是經常出去賭，甚至把那邊的房產證都抵押了出去……劉媽氣急攻心，一時沒緩過來，腦梗發作，在家里的床上就撒手人寰了……王美嘉看最疼愛自己的奶奶走了，整日地哭整日地哭，細菌感染，眼角膜出了問題……手術費要兩萬多，還要等有合適配源才行，王叔叔哪兒來的錢？房子抵押后，也沒能贏回錢來，最終在那邊沒有落腳之處了，追債的人又天天上門，他們才連夜跑回來的……”
“那現在他人呢？美嘉也沒能在這邊上學么？”張徹淡淡皺了皺眉，他方才就已經注意到了，在陳雪琳自己要去上學的時候，美嘉的臉上滿是渴慕。
“特殊學校學費很貴的，王叔叔哪兒能交得起？……他自己去找工作掙錢了，可我聽媽媽，還是有人看到他待在麻將館里……”陳雪琳完，看了看表，又往屋子里探了一眼，“我真的要走了，放學會早回來的，你多陪陪她吧。”
張徹心里煩悶，還是忍住平靜地了頭，待陳雪琳走后，他拳頭攥緊，深呼吸了好多次，才平復下來，滿是笑容地回到屋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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