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布滿天空，璀璨的星光愈發(fā)襯托得天空神秘而幽遠。秀秀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東西，慢火細熬了一鍋粥來，吃起來極是爽口。最重要的當(dāng)然是不酸不甜，不冷不熱。
徐平一口一口地喝著粥，秀秀在一邊收拾著各種物品，都是徐平日常用的什么文房用具，洗漱用品等等。秀秀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幾個盒子，把這些東西一樣一樣分門別類地收起來。
星光照在秀秀的臉上，她的神態(tài)安靜而祥和，神情專注。
徐平放下勺子，心中暗嘆了口氣。秀秀真地長大了，就是老老實實坐在那里，徐平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秀秀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不再是從前的女孩了。
以前的秀秀，不管在自己面前做什么，眉眼里總是含著笑，少了一分專注，卻多了幾分調(diào)皮任性。現(xiàn)在的秀秀眉眼里已經(jīng)看不出她的心情，做事情專心致志。
把勺子放在碗里，徐平抬頭看著秀秀，一種難以言的情緒從心頭升起來。這十年以來，多少個****夜夜，秀秀就這么坐在自己身邊。事情做得很認真，卻總是坐不住，不停地向徐平問東問西，一定要徐平陪著她話，嘴里永遠都閑不下來。
今天晚上秀秀還是像以前坐在那里，卻一個字也沒有問，一句話也沒有。
抬起頭，把手里的東西放下，秀秀起身道：“呀，官人吃完了，我去刷碗。”
徐平?jīng)]有話，任秀秀把碗筷收走，看著她輕盈地向月門外走去。
現(xiàn)在的秀秀有些陌生，然而心里還是那么熟悉。或許這十年以來，徐平不停地向秀秀教這教那，就是為了有一天她成為這個樣子吧。
秀秀終究是長大了，長成了徐平曾經(jīng)想過的那個樣子，徐平卻開始懷念從前。
夜已經(jīng)深了，秀秀把該收拾的都收拾完，過來對徐平道：“官人，天時已經(jīng)不早了，早點回屋休息吧。”
“急什么，剛才我想起來，明天不用上早朝了。這一年來，天天黑燈瞎火地起來去上朝，摸著黑走路，現(xiàn)在我閉著眼在內(nèi)城都是不會迷路。從明天起，兩三個月都不用過這種日子了，我想什么時候起床就什么時候起床，為什么為早睡？”
秀秀忍著笑道：“就是不早起，也要早睡啊。你現(xiàn)在身子不好，不要熬夜。”
徐平躺在椅子上看著夜空，對秀秀道：“不想進屋里去，天氣熱，屋子里面悶得慌。秀秀，你到屋里取張?zhí)鹤觼恚以谕饷娑啻粢粫！?br />
秀秀應(yīng)著，轉(zhuǎn)身到了屋里，取了一張?zhí)鹤由w在徐平的身上，自己拿張交椅坐在徐平的身旁。秀秀托著腮，看著天上的星星不話。
徐平拉著身上了毯子，問秀秀：“秀秀，你回家以后過得好不好？”
“好啊，官人和夫人照顧，我家里現(xiàn)在也不缺吃喝，日子過得去。”
“那你天天忙不忙？”
秀秀歪著頭，淡淡地道：“忙啊，爹爹媽媽都老了，虎子又在國子監(jiān)，等閑不能回家里去。里里外外都是我一個人，當(dāng)然是忙啊。”
“忙了，天天都有做不完的事，你怎么會過得好。”
秀秀笑了笑：“天天閑著沒事做才是不好呢，我們窮苦人家，就要天天都有事情忙，心里面才能夠踏實。官人，你富貴里長大，不知道這些的。”
徐平聽著秀秀的話，不知不覺中兩人的心里就有了一層隔閡。自己現(xiàn)在是朝廷高官，錦衣玉食，別人眼里泡在富貴里的。而秀秀，依然是那個農(nóng)家的女孩，十年時間家里靠著她過得好了起來，她卻依然還是她。
但遙想當(dāng)年，自己也不過是中牟莊園里的頑劣少年，也曾經(jīng)跟著莊客一起下田做活，開溝挖渠。甚至還曾經(jīng)跟秀秀一起下塘里捉魚捉蝦，也不知道秀秀還記不記得。
秀秀看著夜空，幽幽地道：“官人，前些日子我見到了豆兒姐姐。”
“哦，好久都沒有她的消息了，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還好吧，她們兩口兒市面上支了個餛飩攤，在西水磨務(wù)那里尋口食。那里三司新開的場務(wù)里的人多，生意還過得去。就是日常街面上有閑漢去尋事端，不能安心做生活。我們一起去找了高大哥，讓他幫忙找人照應(yīng)一下。”
徐平忙道：“這種事情，怎么不跟我？”
秀秀笑道：“官人現(xiàn)在什么身份？這些街面上的過節(jié)，我們就是再不懂事，也不會鬧到你這里，讓你煩心。高大哥也升官了，這種場面還撐得住。”
徐平好久沒有再話。自己少年時家里的那些下人，如今成家的成家，立業(yè)的立業(yè)，惟獨只剩下秀秀一個，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豆兒當(dāng)年在徐家簽的是短契，徐平到邕州上任沒過多少時間，她的契約便就到期了。當(dāng)時徐家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這些照顧過徐平的人都從優(yōu)從厚，徐家給豆兒一筆嫁妝，街面上找了個老實份的生意人，嫁了出去。
這些年過去了，豆兒已經(jīng)生子，丈夫家里祖上傳下來的老房子扒掉重新建了，生活過得還算不錯。最少在東京城里，豆兒一家也算中等向上了。
當(dāng)年衣食無著賣身入徐家，到現(xiàn)在的衣食無憂，這些下人還是感念徐家恩德。到底豆兒跟秀秀不一樣，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使，在徐平家里做些粗活，并沒有跟在主人身邊這么多年的情份。
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jīng)跟身邊的這些普通人處于兩個世界了，出了事情，他們寧可自己人之間幫扶提攜，也不來找自己這個曾經(jīng)的主人。他們有他們的生活，跟深似海的永寧侯府不再有多少瓜葛，雖然這府里的主人在他們眼里還算自己人。
徐平長呼了一口氣，問秀秀：“高大呢？怎么這些日子不見他到府里來？”
秀秀道：“高大哥已經(jīng)調(diào)到馬步司去了，前些日子是出京就糧。我女孩兒家不懂，反正是到廣濟軍去了，不在京城里。”
殿前司人少，調(diào)出來到馬步司肯定是高升了。當(dāng)時高大來徐平府上報過喜，可惜徐平人在京西路，竟然是錯過了。京城禁軍經(jīng)常移駐外地就糧，這次又錯過。(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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