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云哥他一定是再次經歷同樣的事,想起了死去的阿布,讓他更難過吧……”杜鵑略帶著傷感道。
“妹妹……”祁雪音看到這里,心里不由一觸,似乎關于來運鏢局曾經的一切,她還有許多的東西想問,“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忽然低下頭,祁雪音默默念叨道。
“什么?”聽著莫名的語氣,杜鵑回眸一望。
“啊……沒,沒什么……”祁雪音兩眼故意瞥向一邊,似乎暗藏著心事,卻又不想讓杜鵑知道……
車隊繼續往前走,翻過了這座丘,眾人終于來到了,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地方——霧隱叢林……
“到了……”孫云走在最前,望著眼前的岔路口,低沉一聲道。
“又是這里是嗎……”任光很是理解孫云的心情,遙想昔日,同樣是前往青墨山莊,路經霧隱叢林一處,卻是經歷了這輩子都無法忘卻的痛楚。
“那棵斷木還在啊……”孫云瞅了瞅入口斜坡的一處,被橫斷樹干埋沒的土坑——想當初何子布為了眾人安危,身先士卒遭遇石雷埋伏,摔進的正是這個土坑……如果當時不是何子布最先發現疑處,可能整個來運鏢局,都將喪生于這場劫難——他救了整個來運鏢局的命,如今自己卻遠離人世煙云,再次來到這片“凄涼之地”,無數的沉痛和悲落感涌上心頭。
“阿布……”石常松看著那片土丘,如同是看著何子布的墳墓一般,默默念叨道,“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我想他一定和我們一樣,再次前來見到這片土地,心里會有無數的念想……”
“對不起,阿布……對不起……”孫云沒有多什么,只是不斷聲重復著這句——因為他清楚,害死何子布的人,正是自己的親哥哥;于此而言,繼承哥哥寄愿的自己,也是其在天之靈無法原諒的仇人。
孫云很痛苦,也很無奈,在命運面前自己如同一只螻蟻一般,無法左右前進的路,卻要無數次經受大風大浪的摧殘,夾雜于兄弟之情和身世仇恨中間,靈魂煎熬墜入谷底……
“少主……”看著孫云內心矛盾的樣子,林景在一旁想要試著安慰,卻一時不知什么好。
“走吧……”終于,孫云還是忍受著這份伴隨一生命運的痛苦,自己“假裝”振作起來,望著那片“凄林之路”,振振道,“趁著今日沒有霧,我們趕緊走過這片林子……”
“我知道了……”林景投去理解的目光答應一聲,遂和任光一起繼續驅車前往林中而去。
而祁雪音始終默默注視著孫云的背影,她也知道孫云一直苦痛祭悼的那個人是誰——害死那個人的兇手,正是自己最愛慕的師兄;就這一份情仇關系上,孫云和自己無形之間,似乎隔著一道看不見卻又撇不清的圍墻……
車隊繼續向前走,沿途經過怪石嶙峋的土丘碎道,望著曾經在這“荒林”之中浴血廝殺的草木四周,昔日的“刀光血影”仍歷歷在目。
孫云一路行走,一路念想,甚至在有印象的地方偶爾拔出雙刀,像是“回味”曾經的過去,既有深省,又有悲情。
任光知道,每每想到“霧隱叢林”的悲劇,孫云就會不斷反思與回想自己身上的重擔與責任,這會讓他多數時候變得隱忍和壓抑。作為最好的兄弟,除了與他分擔痛苦,還要和他一起肩負這份責任——身為鏢局經驗最深的領頭,任光無時無刻不銘記自己擔子上的重任,竭盡力守護來運鏢局,守護這個所有人的“家”……
“又到這里了……”路途走到一半,杜鵑望著左側的一片亂木叢,忽然嘀咕一聲道。
孫云知道杜鵑的意思,停下車來,眼神憂傷地望著那片木土。
“怎么了,這里又是哪里?”祁雪音并不知道這里,右手托著下巴,不禁沖身邊的杜鵑問道。
杜鵑沒有回答,晌時默默低下了頭,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傷。
“妹妹,這里到底……”見杜鵑沒有回答,祁雪音還想繼續問下去,可看著杜鵑憂傷的面孔,字跡頓時戛然而止。
真的,“姐妹”相處了一個多月,在祁雪音印象中,杜鵑總是一副開朗樂觀的性格,盡管落得殘疾,卻從沒有對生活有過一絲的抱怨——但是今天,祁雪音第一次看見了杜鵑如此憂傷的面孔,祁雪音很清楚,這里一定有觸傷杜鵑內心的東西。
“這里是我永遠忘不了的地方……”杜鵑默默一句,從板車上取下拐杖,慢慢走下車,緩緩一聲道,“我就是在這個地方,兩腳落的殘疾……”
“額……”祁雪音聽了,露出驚詫的眼神,原來聽過杜鵑講起自己殘疾的事,卻沒想到今天會親眼看到“事發之地”。
任光、林景、石常松三人,當初都是在這個地方,親眼見證杜鵑被大樹砸落的“慘劇”,孫云就更不用。杜鵑拄著拐杖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向那片把自己墜入“煉獄”的地方。
算上那次的慘劇,時間過去近兩年了,這里也早已長滿雜草花木,完看不出曾經發生的一切。但杜鵑卻永遠不會忘記,在這里改變自己一生的經歷,看著那棵早已長滿青苔花草的斷木,遙想著自己曾在這棵斷木之下與命運斗爭,杜鵑心里感慨萬千……
“妹妹……”祁雪音想上前安慰,卻又不想打破這份深沉回憶的氣氛,遠遠望著杜鵑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語道。
“兩年前,當時她為了救一個鏢局的年輕人,奮不顧身將對方推離險境,自己卻被大樹砸中了雙腳,險些截肢癱瘓終生……”任光不知何時走到祁雪音的身邊,默默道。
“妹妹她……是為了救別人,是嗎……”祁雪音聽了,略顯驚異地問道。
“當時我們這一行人中,杜姑娘不會武功,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任光繼續回憶著道,“但是遭遇石雷陷阱的時候,后車隊的人慌了手腳、不知所措……只有杜姑娘一個人臨危不懼,比所有人都鎮靜,憑借自己在汴梁‘迷路走失’的經驗,危境中驚人冷靜地帶領眾人躲過了安危……”
“這是……真的嗎?——”祁雪音聽完,兩眼瞪大不可思議道。
“啊,多虧了杜姑娘,我們鏢局的傷亡及損失才會降至最低……”任光也望著杜鵑的背影,繼續道,“只可惜最后為了救人,杜姑娘自己身陷險境,被那棵巨木砸中腳,至此雙腿殘疾……”
“額啊……”想著那個畫面就痛,祁雪音眼神驚異不止,顫顫一聲道。
“杜姑娘就是這樣的人,什么事都為別人找想,哪怕置身險境之中……”任光稍許低下頭,緩緩沉思道,“別看她不會武功,平時一副嬌弱的樣子,其實她的內心比誰都剛強——在被察臺多爾敦抓去當人質的時候,寒風之中兩腿殘疾的她,被雙手吊在城樓上兩個時辰,手腕都磨出血了,她至始至終都沒流過一滴眼淚……她的堅強從來都不表現出來,但內心始終有對命運的不屈,所以無論世道有多么艱險,在別人面前,她永遠都是一副樂觀的笑臉面對一切,獨自把有所的痛苦藏在心里,慢慢抹滅……”
“妹妹她真的……比所有人都堅強……”祁雪音嘴里不停地念叨,再次望向杜鵑的背影,祁雪音心中甚至多了一份崇敬——誰能想到平日里溫柔嬌弱的杜鵑,在真正困境來臨時,卻能展現比所有人都剛強的一面,即使她一點武功也不會,即使她兩腳落得殘疾。
“只能,那次的經歷對她的觸動太深了……”任光遠遠看著杜鵑鮮有的傷心神情,不禁沉言道,“只有這件事,她永遠都無法將悲傷部吞在心里……”
祁雪音沒再話,遙望著身影,心里卻和杜鵑一樣,共同默默承擔著這份痛苦……
杜鵑在斷木面前佇立了許久,或許不再像最開始“重見”時那樣滿臉悲傷,但一年又比一年,杜鵑心里更多了份成熟的穩重,和漸漸為意的感深。
終于,孫云慢慢走到杜鵑身旁,輕聲呢喃道:“過去的傷痛就別再多想了,該放下的要學會放下……”
“其實我……并不是傷心難過……”杜鵑雖然眼神沒落,但精神狀態并沒有低迷,看著腳下的花花草草,曾經斷木的“軀殼”,早已長出無數新的生命,杜鵑轉而微微一笑道,“相反,我倒覺得經歷了這一出,兩年之后再次看來,倒是多了一份不一樣的感觸……”
“感觸?”孫云不解問道,繼續就著杜鵑的話。
“嗯……”杜鵑笑著點了點頭,遂指著斷木上的苔蘚和昆蟲道,“云哥你看,曾經這棵‘害’我殘疾的大樹,一直倒在這里,如今不也長出了無數的花草生命嗎?——萬物新生,歲月荏苒,我們不應只是太多地回望過去,想想如今的現在,更懂得和帶來了什么……我雖然兩腿落得殘疾,但卻換回了來運鏢局眾人的性命,換來了鏢局的團結和新生——就像這棵大樹一般,即使倒下了,也為無數的生命提供了滋養,換來了更多的精彩和生機不是嗎……”
“鵑兒……”看著杜鵑如此樂觀的情態,孫云在一旁默默應聲,心中的感觸著實不。
杜鵑重新露出了溫和的笑臉,突發奇想轉過身,伸手在孫云的鼻梁上輕輕一刮,微微一笑道,“一開始我就過了,鵑兒可是很堅強的……”
孫云聽到這句話,眼角差點擠出了淚水——這句話是來“霧隱叢林”之前,杜鵑就一直在自己身邊常的,以至于被大樹砸斷腿腳的那一刻,“臨死之際”杜鵑仍舊笑著對自己出這句……孫云知道,那是杜鵑看似尋常,一般人卻難以比及的人生態度,即使是經歷無數大風大浪的自己,也未曾有杜鵑如此這般樂觀的心態。
索性,孫云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也伸出手在杜鵑鼻子上輕輕一刮,點頭笑道,“嗯,鵑兒你很堅強,你比我們所有人都堅強……”
彼此互相依偎后,杜鵑臨至這里不再悲傷;而孫云也收回了對何子布的悲痛,決心以和杜鵑一樣樂觀堅強的心態,面對自己人生的每一步……
霧隱叢林這個地方,留給了孫云等人太多的淚水與感悟,驅車匆匆“追憶”過后,眾人漸漸離開了這里……
同一時間,大都城察臺王府……
今日察臺科爾臺似乎精神抖擻,不像往常那樣游手好閑,一大早開始,就在正廳書房處理著事務。除了一個多月仍未破解的“官兵被害”的懸案,察臺科爾臺主要是應付朝廷上面下達的文書,管理大都城相關的財政事務。
然而今天多了件特別的——就在昨天晚上,那日“硬闖”相府的神秘女子子幽,突然秘傳自己一封信件,由于不敢太過張揚,當晚科爾臺也沒敢拆開來看。
今日一大早自己一個人在書房,這時候想起來昨晚的事,趁著手頭的任務并不太緊,獨自一人偷偷拿出信件,準備拆開看來。
子幽和察臺科爾臺“約定”的事,當然是想盡一切辦法除掉孫云。按照子幽的法,她的武功,加上察臺家族的力,只有二者彼此合作,才有辦法置孫云于死地——察臺科爾臺做夢都想要除掉孫云,這一個月以來更是日日愁緒,等了一個多月終于等來了第一封消息,察臺科爾臺十分興奮,迫不及待想要打開信件。
然而就在打開信封的一瞬,“吱——”的一聲,門外突然進來一人。
“額……”敢不敲門就進這里的人,一定是家里人,察臺科爾臺匆亂中慌忙收起信件,將其藏在了背后。
“轱轆轱轆……”輪椅聲響而至,想也不想,來者定然是自己的哥哥察臺多爾敦。
察臺科爾臺沒有話,看見自己哥哥前來,滿眼都是鄙夷的目光。
察臺多爾敦推著論銀轉過身,正視著自己的弟弟,似乎是余光瞟到了剛才那一幕,表情冰冷道:“怎么,見到我這么緊張?你是把什么東西藏在后面了嗎……”
科爾臺倒也“不甘示弱”,壯起膽來道:“哼,我要做什么事情,還輪得著你管嗎?”
望著弟弟不屑焦躁的目光,察臺多爾敦失落地搖了搖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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