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明摸了摸下巴，沉吟良久，嚴(yán)肅道：“那她什么時候到？要事先準(zhǔn)備才是。”
掌柜不禁有些瞠目，默默猜測著自家姐到底做過多少以禍害他人為樂的事……
陸子祺看掌柜當(dāng)了真，撲哧一笑，道：“想什么呢，我哥開玩笑呢！”外人對林有致的性子褒貶不一，但她清楚的很——陸啟明與林有致實際上是很好的朋友，“禍害”不過是玩笑話罷了。
陸啟明想著那個聰慧得有些過分地女子，嘴角不由帶上一絲笑意——好久沒見她了，不知道這段時間她又鼓搗出什么新東西……這一次她也來得非常巧，他正有事情要找她。想到這里，陸啟明用手指輕叩了兩下桌子，問掌柜道：“這次拍賣會的時間和名目定了嗎？”
“時間就是下個月，”掌柜回答道，“名目也已經(jīng)確定了大部分了，您看，是現(xiàn)在就拿給您看，還是……”
陸啟明看了看在對面無辜眨眼的陸子祺，搖頭一笑，起身道：“不必了，到時候把清單送到我那兒一份就可以了。”
掌柜連忙應(yīng)是。
陸子祺連忙把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噌的一下站起來，表示自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陸啟明不由莞爾，笑道：“走吧，接下來去哪兒？”
話間陸子祺已經(jīng)跑出來屋子，四處張望著。聽到陸啟明道詢問，她指向一個方向道：“哥，咱們就去那兒——好多人都往那兒走呢，肯定有好玩的東西！”
……
金谷斗場。
從遠處看，這里與玉盤巷中聯(lián)排的商鋪相似；但走近了就會發(fā)現(xiàn)，整整一條街竟然都是一棟建筑。僅牌匾便有一層樓高，黑底赤字，撲面便有一股金戈之氣。牌匾上刻了一枝金線稻谷，代表這是金谷商行的產(chǎn)業(yè)。
“金谷商行的？”陸子祺大奇，道，“他們竟然還開斗場？”金谷倒是廣揚城土生土長的商行，她只知道他們是米店起家的。
“這幾年金谷確實發(fā)展得不錯。”陸啟明頭，“老板是個能人，不過也有符應(yīng)瑞大力扶持的原因。”符應(yīng)瑞就是廣揚城的城主，立場鮮明——是大盛王朝的人。
“怪不得能占著這么好的位置。”陸子祺撇撇嘴。她看著眼前的人叢，好奇道：“斗場生意都這么好嗎？”
金谷斗場的門前已經(jīng)站了很多人，而還有更多人正往這里來。
一個剛到的瘦高個兒拍了拍一個人道肩膀，問道：“怎么樣了？第幾場了？”
“剛剛已經(jīng)第七場了，你來的正好。”另一個人回答，兩個人看起來頗為熟絡(luò)。
“太好了！”瘦高個兒握拳，眼睛盯著門口，道：“看來就快到了。”
“什么快到了？”陸子祺一臉迷茫，扭頭問陸啟明道：“哥，他們在等什么啊？”
陸啟明看著斗場門里走出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笑道：“馬上不就知道了？”
那管事對著四方做了個揖，接著高聲唱賣道：“天才劍客階十連戰(zh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行到最緊要的關(guān)頭！半價即可入場！”
不等他完，在周圍等待的人便一涌而上，充分發(fā)揮了武修之人的特長，用極快的速度交錢、進場，眨眼間便進去了一半。
陸啟明二人看著人群的熱情，一時皆有些瞠目。
管事的眼尖，看出二人的衣著明顯與旁人不同，連忙揚聲對二人喊道：“兩位少爺、姐，貴賓區(qū)也有座位剩余！這次的可是真正的少年天才，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請到的，絕對不會令二位失望的！”
“‘真正的少年天才’？”陸子祺刻意加重語氣重復(fù)了一遍，嗤笑道：“哥，你看，竟然在咱們倆面前這個！”她臉一揚，拉著陸啟明的胳膊道：“哥，咱們?nèi)タ纯茨鞘裁础觳拧L得怎么樣好不好？而且我還沒有進過斗場呢！”
陸啟明想著“劍客”二字，心中有些猜測。他微笑頭，道：“走，去看看。”
……
斗場內(nèi)部空間比外面看上去更大。正中間是一塊四四方方的場地，場地之外是呈階梯狀建造的一層又一層座椅，多得數(shù)都數(shù)不清。而這些座位，此時竟幾乎部坐滿了！
陸啟明兩個人在中間稍靠前的位置坐定，這時，十連戰(zhàn)的第八場已經(jīng)開始了很久了。
陸子祺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在柔軟的椅子上，悠閑地喝了一口茶，接著將目光投向場地上正在打斗地兩道身影。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凝滯了，她震驚的盯著那個手持重劍的少年，臉色有些發(fā)白。她有些驚惶地移開目光，不敢置信道：“怎么會這樣……好多血……”
陸啟明看著斗場中疲累卻眼神凌厲的黑衣少年，心中嘆了口氣。果然是他——顧之揚。
階十連戰(zhàn)，自然不是真的“場場階”那般苛刻，而是三場低階戰(zhàn)、四場平階戰(zhàn)，從第八場再開始階對戰(zhàn)，每場中間有一盞茶的時間調(diào)息。
可即便是這樣，前面的七場也是實打?qū)嵉模欢穲鰧?zhàn)的人中沒有弱者，顧之揚雖七場連勝，但怎么可能不付出代價？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跡，那也是對普通人而言；別陸啟明，就算是陸子祺，也看得出他受的傷一也不輕。
而這是第八場，也是階戰(zhàn)的第一場，最大的艱難才剛剛開始。
陸子祺看著身上血跡斑駁的兩人、以及地上的大片暗紅色，交握的雙手用力得指節(jié)發(fā)白，她聲音有些發(fā)顫：“斗場不是是‘請’他來戰(zhàn)斗的嗎？為什么會這樣……明明都受傷這么重了……”她雖不認(rèn)識顧之揚，但看他眉眼便知道他年紀(jì)輕的很，這實在是太……她一時不知道怎么形容。
陸啟明看著場中奮力劈砍的黑衣少年，無聲地嘆了口氣，聲音低沉道：“像這樣被斗場大肆宣傳的比斗，之前都是要簽訂契約的。一旦沒有完成，不僅沒有報酬，反而要賠給斗場一大筆錢，不定還要把自己搭進去。”
陸子祺看著顧之揚極兇險地避過迎面一刀，不由驚得一跳，氣道：“那個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讓讓！”她的是正在與顧之揚戰(zhàn)斗地那人，是個四肢粗壯、臉上青筋暴突的中年大漢。
陸啟明看了眼他手腳上的鐵環(huán)，輕聲道：“他應(yīng)該是斗場豢養(yǎng)的奴隸。如果放水的話……”
陸啟明的話沒有完，但陸子祺卻明白他的意思——奴隸是可以被主人處死的。她怔怔地看著打斗地?zé)崃业膬蓚�身影，聽著耳邊觀眾激動的歡呼聲，心中卻冰涼的很，不出話來。
陸啟明拍拍她的手，安撫道：“別太擔(dān)心了，這一場馬上就要勝了。”
陸子祺頭，她知道哥哥的預(yù)判不會出錯。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絲毫看不出場上兩個人的修為，訝然問道：“哥，他們什么修為？”她暗道，莫非已經(jīng)是武師了嗎？
“武師四階和五階。”陸啟明回答道。
陸子祺不禁倒吸一口氣，看向顧之揚的目光已經(jīng)不同了。她必須承認(rèn)，這個黑衣少年，確實可以被稱為“天才”。她忽然想起一，奇怪道：“他這樣的人，不但沒有哪個勢力會拒絕，而且會大力培養(yǎng)，怎至于……淪落至此？”
陸啟明想著前些天查到的有關(guān)他的資料，略帶感慨地先問陸子祺道：“他叫顧之揚，你聽過這個名字嗎？”
“顧之揚……”陸子祺重復(fù)了一遍，頭道：“是有些耳熟。”
“連你都有聽過，何況廣揚城其他的勢力？”陸啟明微微嘆息，卻沒有立即原因，而是低聲道，“顧之揚是孤兒出身，天賦未顯時，是靠著街坊鄰里的幫助才長大。他如今有了實力，漸漸被人看重，卻從沒忘了當(dāng)時幫助過他的人，不但如此，他還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孤老與孤兒。”
陸子祺靜靜聽著，看著場中少年略顯冷厲的眉眼，卻覺得他比很多很多人都溫暖。她心中感動，輕聲道：“怪不得他就算有這樣的天賦實力，還要這么辛苦。”
陸啟明知她想錯了，搖頭糾正道：“他并沒有加入任何勢力。”
陸子祺睜大眼睛，疑惑地望向陸啟明。
“那些勢力可以接受他，但卻不愿為了他多照顧二十多個‘累贅’。”陸啟明嘆息道，“所以他拒絕了所有勢力的招攬。”
陸子祺輕輕地“啊”了一聲，望著少年艱難地身影半晌無言。她忽然抬頭堅定道：“哥，咱們一定要幫他！”
陸啟明頭，他那日看過顧之揚的資料后，便有這個意思。陸啟明回想著那天二人相遇的情景，皺眉道：“不過，以他的自尊心，恐怕不會輕易接受無緣無故的幫助。”
“管他呢！”陸子祺嗤之以鼻，頭一昂道：“幫助個人還要負(fù)責(zé)照顧情緒啊？那咱們也太累了吧？反正時間久了，他自然就知道咱們并不圖他什么咯！”
陸啟明微怔，莞爾道：“有道理。”這倒是最高效率的解決辦法。
聽到自己的觀被陸啟明認(rèn)同，陸子祺不禁有些振奮。她望向場內(nèi)，站起身，摩拳擦掌道：“那現(xiàn)在？“
這么行動派？陸啟明失笑，把她拉回座位，道：“先等等，你沒看出來嗎？人家正在利用比武磨練劍法呢。”
“我……”陸子祺慢吞吞坐下來，悻悻然道：“當(dāng)然沒看出來。”
……
斗場前面某處，一個短衣的黑瘦少年正關(guān)切地盯著顧之揚，拳頭緊握，嘴中不知在聲嘀咕什么。
斗場中的女侍者看到他的衣著，眼中不由多了幾分懷疑，她走近那個黑瘦少年，端起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柔聲道：“這位公子，如果您忘記了自己座位的位置，可以把標(biāo)號告訴我，我會引您過去。”
黑瘦少年夏五的大眼睛無辜地眨了眨，打了個哈哈道：“沒事兒沒事兒，我就是看入迷了，我這就回去！”
語畢，他便靈活地繞過女侍者，飛快向后排座位走去。
夏五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掃視著，忽然在某處一凝——那兒正是陸啟明二人的所在。他在陸啟明有所察覺之前及時移開了目光，就如同一個普通的路人一般勻速走過。
這夏五正是城門前與陸啟明二人的馬車相遇的那個黑瘦少年。他很快便來到了斗場座位的最后面，大而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陸啟明二人，忿然低聲自語：“竟然也來看揚哥的比斗……以你們的身家，就付個門票價怎么夠？既然第二次撞到爺我的手里，哼哼……”
他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看向斗場后－臺侍者進進出出的地方，嘿嘿一笑，便有了主意。不多時，一個瘦的男侍者端著餐盤從門內(nèi)走了出來，除了衣服稍顯寬松外，他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手上皆干凈整潔，嘴邊掛著如那女侍者般極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配上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竟也是個俊俏少年——任誰看了，都絕計想不出這與之前的那個黑瘦少年是同一個人！
夏五嘿嘿一笑，心里對自己十分滿意。接著，他端著餐盤徑直向陸啟明二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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