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一直想不通，承淵究竟想要做什么。
回想承淵自現(xiàn)身以來做的每一件事，季牧總覺得很不對勁，有太多自相矛盾之處……
“承淵？”鬼面冷笑著反問了句，“他不是一向自相矛盾慣了么？”
季牧沒有理他，兀自續(xù)道：“而且作風(fēng)未免太不強(qiáng)硬了，與傳中為人大相徑庭。”
花月猶豫片刻，道：“你，他有沒有可能……真的是為了救那個秦氏年輕人？”就算花月自己也想不到，其實(shí)她這一刻已猜到了答案。
“救人？”季牧卻嗤笑出聲，搖頭道：“不可能。否則你怎么解釋這個秦門的女人？”
花月心道也是，便不再多。
季牧抬手摸索著下巴，微笑道：“其實(shí)我是懷疑承淵身上也有傷。你們不要忘記不久之前鳳元昭的事——無論是誰想要?dú)ⅧP元昭，都要付出不代價(jià)。如果承淵目前無法動用部實(shí)力，做些妥協(xié)倒能得過去。”
這個答案顯然也是鬼面極愿意接受的。他思索著道：“這么……實(shí)際上是我們的到來打亂了他的計(jì)劃？但若果真如此，他又何必現(xiàn)身？就在暗中豈不是更方便行事？”
季牧的目光在他面具上故意停了片刻，笑道：“那只是你鬼面會有的想法。”
鬼面臉色頓時陰沉；可惜別人確實(shí)看不見。
“好了，咱們還是不要在這兒瞎猜了。放著現(xiàn)成的不問么？”季牧一笑，望向秦漁的方向，“這女的顯然此前就與承淵認(rèn)識，把她弄醒。”
喬吉微一頭，正待要動作，卻又忽然頓住。
“有話話，別動手動腳的。”
開口時女子仍閉著眼睛，唯有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喬吉一直將她的身子平舉著，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她竟是假裝的；他立刻雙手一震，便要把她抖落在地——而秦漁卻身子輕盈一旋，伸出柔若無骨的雙臂攀住了喬吉的脖頸，慵懶笑道：“別啊，我正懶得自己走路呢。”
幽紅廣袖倒垂至肩頭，露出女子白皙滑嫩的肌膚，引人遐思間透著七分詭異。
季牧眼睛危險(xiǎn)地瞇起，但轉(zhuǎn)瞬恢復(fù)往常。他的語氣異常平和，道：“那你承淵是怎么一回事。”
秦漁眸光流轉(zhuǎn)，輕笑道：“等到下次傳送開始了，我就告訴你呀。”
“現(xiàn)在我可以給你們兩個選擇。”秦漁輕身躍下來，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第一，你們幫我盡快把陣法給復(fù)原了，心情好的話我就教你們些東西，不定待會兒能保命呢。”
“或者，我當(dāng)然也可以一個人去。但是……”女子陡然收起笑容，冷冷道：“你們真這樣不識好歹的話，就只好等死了。”
季牧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道：“你話太多了。”
不等秦漁再作何反應(yīng)，他已淡聲下令。
“殺。”
詭門其余三人沒有絲毫猶豫，在季牧出聲的剎那已調(diào)整了身位，齊齊向著中央的秦漁力出手！
頃刻間風(fēng)云涌動。
四人攻擊方式皆不相同，看似是各行其道，最終凝合而成的氣場卻渾然一體，瞬間化為無形的困籠將秦漁封鎖其中！
秦漁神色怡然未變。她指間再次凝起了那似術(shù)訣而又非術(shù)訣的手印，身影倏然縹緲，竟便輕輕巧巧地脫身了出來！
最不可思議的是，就在下一刻，她居然以一身化四，同時散為四個幻影齊齊向季牧等人提劍殺去！
也不知秦漁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她所化出的四個幻影雖然身形虛無，卻個個能夠發(fā)揮與體相同的實(shí)力，相互間戰(zhàn)斗風(fēng)格也截然不同，就仿佛真的多了三個幫手一般。
秦漁以一敵四卻絲毫未落下風(fēng)。她幾劍斬?cái)嘣庨T四人聯(lián)索的氣機(jī)，冷笑道：“真以為我對你們還會像對他一樣客氣么？”
季牧是個難以捉摸的人，有時莫名其妙地戾氣暴漲，有時卻又意外地完相反。比如此刻，他就絲毫沒有被秦漁激怒，反而有條不紊地交待余人道：“之前走眼了，她在觀海城范圍內(nèi)確實(shí)很強(qiáng)，也與她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有關(guān)……這種幻影好像能夠聚攏這里的特殊能量。”
“倒還算有些眼力。”秦漁冷冷一笑，揮劍逼得他連連后退，反問道：“但你能破？”
季牧微笑道：“不妨試試。”
他手中倏然顯出一柄通體漆黑的刀，唯有血槽勾勒一筆暗紅。刀身流水紋交疊，隱約與周方天地氣機(jī)呼應(yīng)。刀名“九弦”。
出刀便無猶豫。
就在季牧握住刀柄的同時，沒有絲毫停頓地，他已出手。
仿佛是黎明時海天相接的那一條線，遠(yuǎn)自地盡頭而來——
刀光纖細(xì)到了極，更鋒銳到了極，它于不可思議之間一陣變幻，竟詭異地從秦漁側(cè)面勾出，眼看就將一刀封喉！
秦漁眼神微變，身子立時后仰。微顯虛幻的發(fā)絲向前揚(yáng)起，其中一縷觸到季牧的刀鋒，悄然而斷。
好快！秦漁暗驚。季牧也不過奧義境的修為，怎么會比鬼面還快？何況他身上還有傷……
秦漁心中驚疑間，季牧卻不可能等她。
女子雪白的肌膚因氣息起伏而蒙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在熹微光影中誘人之極，而季牧卻視如無物，反手又是一刀——
刀鋒斬破氣浪，激起空氣不斷發(fā)出尖銳鳴音，像極了被接連波動的琴弦；而每一根弦音又是至為陰冷的暗器，如蛛般細(xì)細(xì)密密地向秦漁周身覆蓋而去！
秦漁只能再避。觀海城中無所不在的奇異靈力化為無聲的風(fēng)，攜著女子向后飄然而去；再停住時她眉尖微微簇起，抬手輕撫臉頰，看到指尖一淡紅。
季牧也停了下來。他環(huán)視一周，看到秦漁所化出的四個幻影同時在頰側(cè)相同位置顯出一道淺痕，輕笑道：“果然如此。你的這分身術(shù)總還算講些道理。”
“話可不要太早了。”女子嫣然一笑，臉頰的傷口以肉眼可言的速度愈合。她用一種嶄新的目光打量著季牧，眨眼睛笑著：“不愧是神域這一代的有名人物，刀法不錯。我現(xiàn)在很好奇，你若是沒有受傷又會有多強(qiáng)。”
季牧這次沒有笑，反而罕見地露出凝重之色。就在秦漁這幾句話之間，她的修為竟直接從奧義初階陡然躍升成了大奧義！
幻術(shù)？季牧眼睛瞇起，握著九弦刀的手微微緊了緊。
“懷疑是幻術(shù)對吧？”秦漁笑意嫵媚，身形瞬間貼近了季牧，柔聲道：“那就再來試一試呀！”
周圍局面陡然而變。
季牧環(huán)視一周，淡淡道：“好。”
刀如其人。季牧的刀精巧，善于細(xì)微操控，刀勢詭譎難測——這些特應(yīng)該出自一個過于謹(jǐn)慎的人；然而季牧對性命卻是極度漠視的，無論是對別人或是他自己。他總比任何人都敢于搏命。
霎時，季牧的真氣被不惜代價(jià)地瘋狂調(diào)動，身上被噬骨釘穿透的七處同時滲出暗色血液，然而他的刀意卻在一瞬間激發(fā)到了極致——猶如山岳崩裂，冷厲無匹的刀氣鋪天蓋地直向秦漁而去！
這一刀又不知比之前高明了多少倍；秦漁面色微變，指間印訣疾速變幻，一邊引觀海城內(nèi)能量潮涌而來，連起手中劍招力攻上——
針鋒相對，最后重新歸于寂靜。
季牧冷漠而平靜地盯著秦漁，氣息有節(jié)制的起伏，道：“你還不錯。之前偽裝得那么像，是做給承淵看么？你想對付他？”
秦漁沒有回答，轉(zhuǎn)而輕笑道：“我現(xiàn)在只擔(dān)心你的身體……其實(shí)我也會幾分醫(yī)術(shù)，只要你，我是很愿意幫你的。”
季牧皺了皺眉，自語道：“算了，早晚會知道。”提刀再上。
這是右后方傳來一聲低低的悶哼；季牧聽出是花月的聲音。他手上九弦應(yīng)對一絲不亂，眉頭卻不禁蹙起。他就知道花月不擅長正面對敵，這種時候果然又拖后腿了。
季牧微側(cè)過頭，余光中正看見秦漁動作曖昧地摸了一把花月的臉頰。
“聽你叫花月？”秦漁挑指勾起花月的下巴尖兒，感嘆道：“花容月貌，我見猶憐，倒也沒冤了這名字。不要害怕，咱們這兒能來你這樣的姑娘可是太難得了，姐姐可舍不得傷了你。”
花月仰臉看著她，輕聲問道：“姐姐這話可是當(dāng)真？”
原花月雖貌美，卻稱不得驚艷。然而此時她眼簾一垂一抬間，只帶上一抹清淡而脆弱的笑意，忽然就顯得動人之極。
秦漁正與她對視。不同于之前的故意捉弄，秦漁這刻只覺心弦驀然一顫，竟一時看的呆了，恍然間覺得世界都好像只剩下了眼前女子一人，其他任何事再無關(guān)緊要。
一剎那，四個秦漁的幻影同時頓住。
花月笑意不減，手上并指為劍，輕盈向秦漁丹田去——
手透體而過，卻沒有濺起一滴血液；秦漁不知何時已移步到花月身后，隨手一掌印在她肩頭，笑道：“你這媚術(shù)倒也稀奇，對女子一樣管用。”
花月不由向前踉蹌兩步，回頭時笑容卻一如往常，只道：“那自是因?yàn)榻憬阈睦锎_實(shí)是喜歡的。”
秦漁微怔，忍不住笑起來。
只是花月面上沒有表露出任何，但心中卻疑慮頗深。她感覺到，尤其是剛剛那一掌，秦漁顯然是留力了的；秦漁好像是真的不想傷了她。可是她們明明是敵對關(guān)系，她究竟是為什么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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