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還活著!
這是奴爾哈赤必須讓長子禇英知道的事,征戰(zhàn)數(shù)十年的天命汗判斷出黑圖阿拉城之所以未能在明軍背后發(fā)起攻擊,一定是受到了明軍謠言蒙騙。而最能讓黑圖阿拉正白旗和其余旗兵喪失斗志的無疑就是他天命汗的死訊。
所以,只要黑圖阿拉的軍民知道他天命汗還活著,他們就一定會鼓起勇氣向明軍發(fā)起決擊的進(jìn)攻。
這也是被圍八旗兵將士唯一的生機(jī)。
至于長子和魏閹締結(jié)的密約,奴爾哈赤選擇了忽視和刻意的遺忘。或者說天命汗內(nèi)心深處還是相信自己兒子的。
禇英有的時候是不像話,但他絕對不會害自己的阿瑪!
只要禇英知道自己還活著,奴爾哈赤相信這個給建州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汗位繼承人一定會全力救援他。
即便禇英真的有天打雷劈的畜生想法,留在黑圖阿拉城內(nèi)的武拜、楊善、阿山這些大臣也一定會扼殺這個畜生。
報訊的人選眾阿哥們最終選擇了年紀(jì)最小的十三阿哥賴慕布,因為賴慕布的體格尚未長成,適宜在密林中穿梭,也容易擺脫追明軍的追兵。
而其余阿哥都在掌旗,雖然各旗已經(jīng)殘破不堪,官兵們毫無斗志,但身為旗主的他們還是不能輕易的丟棄部下潛回。
額亦都仔細(xì)分析了明軍的防線,最后建議十三阿哥從東北方向潛出去。那里雖然也有明軍布防,但多是山林,明軍百密之中必有一疏。
“阿瑪放心,兒臣一定活著見到大哥,把阿瑪尚在的消息告訴他們!”
小小的賴慕布很有膽氣,他可是射殺明悍將杜松的阿哥,也是立志要做大金巴圖魯?shù)纳倌辏?br />
雖然在阿布達(dá)里崗他吃了敗仗,叫劉綎的兒子劉招孫拿著大刀在后面追,但他卻從來沒有怕過。
現(xiàn)在,阿瑪和哥哥們把拯救八旗的重任交給了他,賴慕布胸中為的火焰不由燃燒起來。
這是臨危受命啊!
在父汗和哥哥、叔叔們寄予厚望的目光中,十三阿哥喝了一碗二哥好不容易給阿瑪弄到的半碗小米粥,在夜色降臨之后帶著兩個貼身的戈什哈沿著明軍的防線悄悄向密林潛去。
明軍果然百密一疏,只有三人的賴慕布一行竟然真的潛進(jìn)了明軍的防線,在和明軍巡邏隊的“斗智斗勇”過程中,賴慕布一行順利鉆到了明軍防線后方。
可惜,在眼看就要跑出去時,他們還是不幸被一個起夜小解的明軍士兵發(fā)現(xiàn)。
混亂中,賴慕布的一個隨從受傷被擒,但老天爺給了賴慕布機(jī)會,他和另外一個戈什哈成功甩脫了明軍,爾后一口氣也不歇的向著黑圖阿拉方向疾跑。
那種連回頭張望一眼都不敢的奔跑,那種喘的心都要跳出來的奔跑,是賴慕布這輩子都不曾有過的。
那刻,他的眼里只有黑圖阿拉,只有大哥。
.........
小十三走后,奴爾哈赤突然朝眾人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出去,我要和二阿哥說幾句話。”
莽古爾泰、阿布泰、德格類他們雖不知阿瑪要和二哥說什么,但阿瑪?shù)脑捤麄儾桓也宦牎?br />
眾兄弟同阿敏、額亦都一起出了處處透風(fēng)的帳篷,雅爾哈齊也走了出來。
“老二,”
“阿瑪!”
奴爾哈赤看著自己的次子,發(fā)現(xiàn)代善眼眶發(fā)黑,臉龐削瘦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沒精打彩的,想來這些日子自己中風(fēng)昏迷,代善的壓力過大所致吧。
“咱們這次吃了敗仗,大敗仗啊。”想到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奴爾哈赤就無限傷感。
代善抹了把鼻涕淚水,道:“阿瑪,勝敗乃兵家常事,阿瑪不必為小挫如此傷感。”
“小挫?”
奴爾哈赤苦笑一聲,嘆了一聲:“人家都把咱們圍在這絕地了,能叫小挫?”
“阿瑪,”
代善心中也痛,不知道說什么好。
“阿瑪一生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經(jīng)歷了多少人和事,沒曾想老了卻敗在了一個閹人手下!”
奴爾哈赤先是有些不甘,繼而表情變得痛苦起來,喃喃說著那個閹人的名字。
那個閹人就是魏良臣。
阿瑪?shù)臉幼幼尨菩闹泻貌浑y受,害怕阿瑪再有個好歹,忙寬慰道:“阿瑪,咱們不是敗給了明軍,只是因為魏閹卑鄙無恥,趁咱們專致對付劉綎時偷襲了咱們...”
奴爾哈赤抬手打斷了代善,搖了搖頭:“你不用安慰阿瑪,不管是正面交鋒還是背后偷襲,能打贏就行....再說偷襲這種事,咱們不也常干嗎?...總之,是阿瑪這次犯了大失誤,不應(yīng)該西線未穩(wěn)就輕率大軍東進(jìn)的啊...說到底,阿瑪還是小瞧了明人啊。”
因為中風(fēng)口舌不便,奴爾哈赤每說一句話都要很長時間。有些字發(fā)音也是唇齒不清,代善若不仔細(xì)聽都難聽得明白。
從次子表情中確認(rèn)他聽清楚自己所說的話,奴爾哈赤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后悔無法挽回現(xiàn)在的局面,他需要為兒子們還有整個八旗,乃至整個女真人做些準(zhǔn)備了。
天命汗的表情變得很凝重,只不過因為嘴上翹的原因,這個凝重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詭異。
“老二,阿瑪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
“阿瑪?”
代善一臉茫然,不知道阿瑪要交待自己什么事。
奴爾哈赤先是閉上了雙目,半響方睜開眼,以極低的聲音對次子道:“要是你大哥也解不了咱們的圍,你就拿阿瑪?shù)氖w去向魏閹請降。”
代善聽的愣了,真是愣了。
“要是魏閹納降,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恭順?biāo)䦶乃?dāng)他是阿瑪一樣,”
說到這里,奴爾哈赤頓了頓,目光有些復(fù)雜,“就好像當(dāng)年阿瑪對李成梁那般,恭恭敬敬的當(dāng)他李成梁的狗,叫我咬誰就咬誰。”
“阿瑪,不,不...”
禇英根本無法接受此時阿瑪對他說的這番話,他猛搖頭,如同撥浪鼓般的搖。
“你不要說話,聽我說!”
奴爾哈赤費力的握緊代善的手,“你記住,做狗不可怕,做狗也很好,因為主人是不會打死聽話的狗。這個道理,你要記住,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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