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猛然睜開眼睛，聽見一片紛亂的呼叫聲、腳步聲、馬蹄聲和兵器的碰擊聲。他是和衣而臥，這時來不及詢問情況，霍地從地鋪上躍起，匆忙穿上鞋子，抓起寶劍，沖出御帳，看見前邊正在進行混戰。

    一個親將牽著烏龍駒在帳外等候，大聲催促：“皇爺上馬！”

    李自成剛上馬，敵人已經沖到身邊。他匆忙中揮動寶劍，連殺死兩個敵人，但已經被幾十名騎兵包圍。正在危急的時候，袁宗第率領幾十名騎兵沖進敵人中間，一陣猛刺猛砍，將敵人暫時殺退，保護他退到江邊。他向左右問道：“劉宗敏在哪里？”

    “大將軍正在同敵人混戰。”

    這時江面上已經很亂，明軍騎兵從上游疾駛而下，還有一部分火攻用的船只從北面包圍過來，江上火把通明。炮聲、人聲、水聲，亂作一團。李自成看見了他那兩只御用的大船。船上的將士們正不斷地向岸上的明軍騎兵射箭，施放火器。護船的將士多數戰死，也有一部分投江自盡，一部分被俘虜了。向下游逃走的大約有二百只船，一面逃走，一面有人站在船上同敵人對著射箭。有不少戰士在對射中中箭落水。

    “怎么明軍來的這么快？”李自成來不及細想，便在袁宗第等人的護衛下奮力突圍

    原來躲在近處山頭上的老百姓，對于李自成宿營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他們認為李自成是傾覆了明朝、逼死了帝后的“流賊”。又認為張遠是皇親國戚，率領大軍是來替崇禎皇帝報仇的，所以將李自成的宿營情況告訴了追擊李自成的溫信鴻和曹成行，而且將富池口一帶的地理形勢以及李自成御營駐扎的地點都告訴了明軍。這樣，溫信鴻就派一支精銳騎兵約兩千人直接奔襲李自成的御營。其余人馬分別從后趕去，攻擊大順軍的各處宿營地。這兩千精銳騎兵，一直快到李自成御營附近時才被覺。大順將士們從夢中驚醒，倉促應戰。幸而御營中的數百將士拼死保護皇上的御帳，同敵人展開了慘烈的混戰。盡管一批一批人死在沖殺之中，但是始終能夠阻止敵人，不讓他們沖進帳去，李自成才有時間逃脫

    李自成乘著江南岸和江面上到處混戰，過了富池口，往東奔去。原在富池口街上宿營的人馬以及在混戰中逃出來的將士總共不到一萬，其中一部分掛了彩，追隨在他的身邊和背后。他們幾乎是陜西延安府各縣的人。有的跟隨李自成起義十多年了，李自成認識他們的面孔，甚至對絕大多數人的姓名、籍貫也還記得。

    他們奔逃到江西境內的桑家口，聽不見追兵的喊殺聲了，人困馬乏，又饑又渴，實在不能再走。李自成下令在此地略作休息，趕快打尖喂馬。逃出來的二三百只大船，也到了桑家口。李自成下了烏龍駒，在將士中走了一陣，不由得想起來楚霸王項羽的末路，在心中感慨地：“這剩下的幾千人也是我的江東子弟兵啊！”

    這時，吳汝義也突圍來到了桑家口，他告訴了李自成一個壞消息：因為各營將士各自作戰，一時潰散，許多重要將領的下落不明，臣只知道汝侯劉爺和宋軍師都被明軍捉去了。

    李自成大驚：“怎么？他們被捉去了？”

    “是，臣親眼所見！”吳汝義答道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李自成捶胸頓足

    正在打尖的時候，明軍水6都追到了。騎兵依舊由溫信鴻和曹成行率領，水軍則新加入了耿繼茂部的生力軍。大順軍整隊不及，倉促應戰。大部分潰散、死傷、投降。吳汝義率領一部分將士拼死抵抗，掩護李自成逃走。泊在江邊的船只部被明兵奪得，連劉貴妃和陳妃所乘的那只大船和船上的宮女以及李自成攜帶的大批金銀珠寶，都成為明軍的戰利品了。

    四月三十日，張遠乘船到了九江。他早就料到李自成在他大軍追擊之下，必將步步潰敗。經富池口一戰之后，他嚴令部隊：李自成力盡勢窮，潛逃深山躲藏，務必分兵搜索，將李自成捉獲，永絕后患，好向朝廷告捷。

    五月一日一大早，橋元武便拿著犯人花名單送到張遠面前，先問對李自成的兩個叔父如何處置。

    橋元武在一旁道：“這二人原來都是種田人，前年冬天李賊回鄉祭祖，將他們帶了出來，一個封為趙侯，一個封為襄南侯。這封為趙侯的同李自成的父親是叔伯兄弟，那封為襄南侯的遠了一支。”

    “斬了！”張遠輕描淡寫道

    橋元武用朱砂筆在那二人的名字上打了一個大叉叉，隨后道：“在桑家口捉到李自成的一妻一妾，應如何處置？”

    “長相如何？”張遠問道

    橋元武答道：“也只是中等姿色，加上多日風塵奔波，當然比不上江南美女。”

    張遠瞇著眼睛，斜靠在鋪著紅色天鵝絨毯子的躺椅上，道：“帶上來，由我親自審問。”

    過了片刻，劉貴妃和陳妃被帶到張遠面前。她們不肯向張遠行禮，低頭站在地下。

    張遠問道：“你們是李自成的妻妾？”

    劉貴妃抬起頭來毫無畏懼地回答：“我是大順國的皇后高氏，她是陳妃。我們國亡當死，你殺我們可以，不許你對我們二人無禮。”

    張遠狡黠地笑問：“你真是李自成的皇后么？”

    劉貴妃很肯定地道：“我正是大順的正宮娘娘。”

    張遠笑而不語，吩咐手下人給她們搬兩把椅子，讓她們在對面坐下。他只聽李自成的妻子姓高，但對高桂英的年齡、相貌以及生平行事完不知。又問道：“如今你被我抓到了，生和死都在我一句話。倘若你肯出實話，供出你確是什么人，我會饒你不死。倘若冒充高氏，我將你千刀萬剮，或將你的肚子剖開。你自己不怕死，難道不為你腹中的胎兒著想？”張遠指了指劉貴妃隆起的肚子。

    劉貴妃聽了這話，知道敵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份，更覺大膽，決心拼著被敵人剖腹，或受千刀萬剮之罪，也要哄住敵人，保護高皇后。于是她冷笑道：“皇后豈有假的？國家已亡，身為皇后，死節是分內的事，哪有人會亂認送死的？你不必再問，殺我就是了！”

    張遠搖了搖頭，笑道：“曹成行、局英杰、曾永言、區光耀，你們出來認認這二位夫人都是誰！”

    劉貴妃一驚，只見曹成行、局英杰、曾永言、區光耀從屏風后走了出來，他們看了一眼劉貴妃和陳貴妃，曹成行答道：“回將軍，這二位夫人是李自成后娶的兩個妾室，劉夫人和陳夫人。”

    “曹成行，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奸賊……”劉貴妃不顧懷有身孕，舉起拳頭就要打曹成行，但是立刻被士兵死死摁住，動彈不得。陳貴妃也是大罵局英杰、曾永言、區光耀等人屈膝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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