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密集的箭雨，立刻一分為二，原本沒什么威脅的城墻后，也成了打擊的目標，一片片長箭，斜插在江陰城內的空地上。

    空地上集結著，隨時準備上城增援的城衛軍頓時大亂，慌忙中四處躲閃。趕來的陳明遇還沒來得及訓斥，便被和隨員一起，被這些胡亂閃躲躲避箭雨的士兵擠得東倒西歪。

    “長弓營！準備！”就在這時，聽見有人大喊了一聲，另外一批援軍也匆忙的趕到了。

    帶著一群身穿綠衣的輕壯漢子，陳佳和看著正在落下的長箭，伸出左臂比量了一下，然后對著漢子們高喊過一聲，“爺們們，都看好了角度！殺敵的時候到了！等我的口令！開弓！”

    說完，陳佳和把手中的長弓一拉，開弓如滿月后，沒做任何停頓，接著就射了出去，孤零零的一支長箭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

    保持這自己射箭的角度，陳佳和又喊了一聲，“放！”

    方才陳佳和射箭時，綠衣漢子們便比量過角度，現在紛紛搭箭開弓，接著放箭，一片不算小的箭雨開始向著城外反擊。

    射向江陰城內的箭雨立刻稀疏了不少，還在閃躲的城衛軍也慢慢恢復安定，陳明遇連忙找到一個土堆站到上邊，“陳明遇在此，眾家兄弟莫要慌張！現在城頭吃緊，還請上城防衛，其他人且尋些防護，莫要自亂陣腳！”

    “弩箭隊上城！”陳佳和自顧自的喊著，隨著這聲命令，一群穿著綠衣，但是胳膊上多了一圈黃條的漢子匆匆上了城墻。

    趕到城北的張遠此時也在城頭上，攻擊城北的清軍并沒有火炮，所以攻守的雙方正以弓箭交戰。

    “射！”北城內，一群同樣穿著綠衣的漢子，正按照口令在發箭。

    張遠一手拿著盾牌頂在頭上，一邊小心的從城垛下看長箭的落點，這是單體弓首次參戰，張遠也不清楚，這些速成的長弓手，能不能對付城外清軍的步弓手。

    為了使用這些一米六五左右的長弓，張遠專門挑選了一批臂力出眾的漢子，一共有一千多人，被分成四個營，分別按照守衛城區的不同來命名，現在跟著張遠的就是北營，陳佳和帶著的那些是東營。

    “好！張添，讓他們繼續射！”看著落下的長箭，像是一把重錘，砸倒一片清軍步弓手，張遠興奮的用力一握。

    “嗖！”看著眼前飄忽忽的射來一箭，張遠趕緊把頭縮回城垛后，擦著城垛間的缺口，一支長箭飛過，正中跟著張遠身后的張財。

    這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慘叫了一聲，仰天倒地。

    看著胸口上插著一支長箭的張財，張遠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一直忙碌的張遠和自己家里的家仆接觸并不多，只是感覺張財是個比較內向的孩子，把他們帶在身邊也是自己在江陰城里并沒有什么能夠指派的人手，可并沒想到會讓他們送命。

    “嗖！”城頭上又有人被射中，看來城下的清軍另安排了神射手來射冷箭，在成片的漫射中，這樣冷不防的一下，確實致命。

    “大人，城下有人射冷箭！”王有仁舉著盾牌跑到張遠這里。

    “知道！你指揮好你的兵，別亂跑，外邊的人就專門找你這樣的來射！”張遠的話剛說完，王有仁護身的盾牌上中了一箭。

    拿著改進過的蹶張弩用力一蹬，弓弦立刻被拉開，放上弩箭后，張遠推了王有仁一把，“跑！”

    得令的王有仁貓著腰，舉好盾牌就跑，張遠借機轉身，向著城外望去，之間城下一員清將正在開弓瞄著王有仁。說時遲那時快，張遠把手中弩的扳機一扣，“嘣”的一聲，弩箭應聲飛出。

    那清將也是大意了，根本沒想到城上那些業余士兵還能適時反擊，剛剛瞄上王有仁，手中的弓還沒來得及拉開，就感覺城上寒光一閃，什么東西向著自己飛來。

    弩箭飛行的速度遠超弓箭，清將一扭頭的工夫，弩箭已經射透身上的棉甲。抓著留在胸前的弩箭箭羽，清將向著張遠所在的位置一看，便側倒在地上。

    重新藏好身形，張遠拍了拍手里的蹶張弩，這東西雖然威力、精度和射宋都不錯，可惜就是弓臂太占地方，而且用來做弓臂用的優質復合弓，現在在江陰城內幾乎沒了存貨，唯一湊齊的一隊人現在被陳佳和帶去東城了。

    城北的攻勢看來就是為了牽制，并沒有步兵攻城的動向，雙方只是不斷的弓戰。

    “王有仁，你先觀察著情況，我上東城看看！”擔心左良才主攻方向東城的戰況，張遠從城頭上撤了下來。

    “少爺！”張添見到張遠后，喊了一聲沒再吭聲。

    吐了口氣，張遠看看張添，“張財死了，你有什么話就對我說吧！”

    “我，還，還想跟著你！我不怕死，福伯說，跟著您，我得像個爺們才行！”張添樸實的話，讓張遠心里很感動。

    “像個爺們就得能殺敵，沒武器可不行！”說完，張遠把自己一直不舍得用的苗刀解下，遞到張添的手中。

    “少爺！”張添也知道這是張遠一直很珍惜的東西，剛想拒絕，便被張遠握著手用力拍了兩下。

    “別廢話，快跟我上城南！”

    借著城外步弓手的掩護，相當數量的清兵殺上了城頭，單兵格斗技術不佳的江陰城衛軍，慢慢開始被擠下城墻。

    “大帥，咱們的人已經上城了！”張來福向左良才匯報著最新的戰況。

    左良才滿意的點點頭，“走，帶我去看看！”

    看著城衛軍馬上就要丟失對東城墻的控制，陳明遇心中大急，“汪清呢？他怎么帶的兵！”

    “大人，汪守備已經殉國了，尸體還在城上！”剛剛從城墻上撤下的傷兵喊道。

    “弩箭隊，向著城頭上射，長弓營，射城頭，把人給我壓下去！”陳佳和向自己帶著的人命令到。

    “殺啊！殺進江陰城，大帥有令，三日不依軍紀！擒殺匪首，賞銀百兩！”大批的清軍吶喊著四下亂殺，苦苦抵擋的江陰城衛軍節節后退。

    放棄城外的目標，長弓營開始向著城頭上的清軍漫射，眼看就要勝利奪取城墻的清兵，像割麥子一樣紛紛撲倒。

    “殺啊！”士氣大振的江陰城衛軍也拼死反擊，一時間城墻上又相持起來。

    “怎么還是單打獨斗？”趕來的張遠一見，自己提出的長槍方陣早就被城衛軍忘到腦后。

    遠遠觀察的陳明遇此時也在心焦，方才江陰城破似乎就在眼前，如果不是那陣箭雨，只怕清軍已經殺下城了。

    “兒郎們，隨我上！”抽出腰刀，陳明遇便打算帶頭上陣，以此來激勵士氣。

    “汪清守備陣亡了？”張遠也聽到了消息，從傷兵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張遠從撤下的傷兵手上接過一桿長槍。

    “可有義士隨我殺敵？”來到城墻下，看著正亂哄哄，全無章法沖入戰團的城衛軍士兵，張遠大喊了一聲。

    江陰人心起、性剛的特點又顯了出來，張遠身邊很快聚了一群人。

    “還記得怎么學的吧？跟著我！挺槍！上，左右左！”把手中的長槍夾在腋下，喊著口令，張遠帶著眾人開始上城。

    密集的槍林頓時把沿著城梯向下沖的清軍逼住，密集的長槍，讓這些清軍根本無法近身。

    “殺啊！”隨著吼聲，張遠開始帶頭亂刺，一排排的清軍被刺倒。

    見到張遠帶領的槍陣取得了戰果，其他的城衛軍也迅速集結起來，只有經歷過戰斗才會獲取足夠的經驗，現在這些新兵都開始明悟起來。

    大大小小的槍陣開始發揮作用，和城外對射的長弓營頂著巨大的傷亡，為城頭上的城衛軍提供掩護。

    “快吊運火炮！送火炮上城！”見到逐漸在收復城墻，陳明遇猛地想到己方的火炮還沒有利用，如果不是左良才突然攻城，這些火炮應該在幾天后才運上城墻。

    其他沒來得及上城的城衛軍立刻開始忙碌，在被收復的幾段城墻上，放下吊索開始調運火炮。

    “隨我向城外射！”季從孝也帶著南城的長弓營來增援了，成片的長箭在空中畫出弧度，飛向城外。

    東城長弓營在同城外清軍步弓手的對抗中，已經傷亡過半，季從孝的增援讓江陰城南的弓戰勉強不落下風。

    “弩箭隊，快上城！照著當官的射！”陳佳和已經喊的嗓音嘶啞，嗓子里像是著了火一樣。

    “嘣嘣！”聲聲的弦響中，數名在指揮清兵的軍官中箭，這些軍官的倒下，讓還在攻城的清兵，馬上失去了直接指揮。

    “轟！”一聲炮響，讓所有的人心頭一陣，還在攻城云梯下的清軍清晰的見到，江陰城頭噴出一柱火焰，在空中展開的鏈彈橫飛著落入清軍的步弓手中。

    “嘔！”江陰城衛軍中發出一陣歡呼，接著又有兩門火炮響起來。

    雖然這些小炮不及城外左良才手中的火炮射宋遠，但是對于抵近攻城的清軍綽綽有余。隨著江陰城頭的火炮響起，攻城的清軍開始氣餒，大量的基層軍官被射殺也讓這些清兵萌生退意。

    “兄弟們，推云梯！”已經穩守住城頭的張遠，開始命令士兵們轉換目標。

    長槍開始向著還在登攀云梯的清兵急刺，力大的士兵已經開始掀動云梯，站立不穩的清兵紛紛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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