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了幾句關(guān)心話后，張遠才回到兵備所的辦公室中，突然放松的精神，讓張遠拖著兩腿移到竹床上，兩個深呼吸后，便打著鼾聲睡著了。
一場大戰(zhàn)過后，左良才在城外徹底的偃旗息鼓，同江陰城內(nèi)火葬陣亡者不同，左良才接著火藥爆炸后炸出的大坑，又挖了幾個土坑，把所有的尸體都扔了進去。
“大帥，如此處理不太妥當吧？”左良才草率的處理死者尸體，讓手下的士兵大受打擊，加上連番攻城受挫，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逃兵，更出現(xiàn)了為了逃跑殺死軍官的事件。
左良才這兩天來似乎是縱欲過度，不能沖上江陰城，只能在床頭征戰(zhàn)。張來福不知道左良才是為什么焦慮，只好小心的提醒。作為一個純粹的武將，左良才身邊沒什么謀士，能說上話的只有一個張來福。
“什么妥當不妥當，明天滿清大軍一來，咱們還不知道會咋樣！他奶奶的！”只穿著一個褲衩，左良才咬著嘴唇看著遠處，發(fā)青的眼眶說明這幾天里明顯腎氣虧損。
滿清前鋒的三千騎兵已經(jīng)先期到達，送來了南下大軍主帥，滿清貝勒博洛的一封信，信中把左良才嚴厲的叱責一番，對于左良才沒能拿下江陰城大為不滿，而對于左良才申請銀餉，以撫慰傷兵、陣亡者的請求只字未提。
“大帥啊！還是謹慎為妙！”一聽左良才要當眾抱怨，生怕人多嘴雜的張來福連忙勸阻，現(xiàn)在滿清的先鋒騎兵已經(jīng)開始在北城駐防，這滿洲兵本就對左良才這些南明降兵看不上眼，要是再有什么風言風語傳過去，只怕要被穿小鞋。
“唉，一群野蠻韃子，一得勢就猖狂啊！”左良才還是過了下嘴癮，“張來福，別怕！只要咱們的人馬還在，那滿清貝勒不能把咱們爺們怎么樣！”
看著左良才似乎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舉動，張來福在心里默默的祈禱，但愿能夠如左良才所說的吧！
江陰城的內(nèi)城也初具規(guī)模，弗朗機火炮都安裝到簡易的炮臺上，拒馬、陷坑密布在內(nèi)外兩道城墻間百五十米的距離上。數(shù)道壕溝從城墻下一直挖到內(nèi)城墻前，從城墻到內(nèi)城只留下了一條通道。
在江陰城的指揮層中，陳明遇讓出全城的軍事指揮權(quán)已經(jīng)成了默認的事情，張遠不聲不響的被推到軍事首領(lǐng)的位置上，連方偉葉新鑄的紅夷火炮上都鑄上了“大將軍江陰張”的銘文。
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待遇，張遠對方偉葉的舉措只能一笑了之，如果陳明遇還在執(zhí)掌軍事的話，那炮身的銘文就應該是“大將軍江陰陳”了。
當江陰城內(nèi)部正按部就班的時候，城北兵馬的調(diào)動，突然改變了一切。原本左良才駐扎在城北的人馬莫名其妙的開拔了，換防的一批騎兵綠衣、綠甲，接防后，便四出偵騎，因為江陰城的地勢低平，沒什么藏身的遮蔽，幾次派人想去偵查都無功而返。
“張遠，現(xiàn)在城北的變動有些怪異啊！”陳明遇雖然放下了擔子，但是作為精神領(lǐng)袖，每天都要巡視四門，北門外的變化，是必須讓張遠知道的。
“嗯，我已經(jīng)知道了，這些人是昨夜趁夜換防的！雖然我還沒來得及上城去看看，不過能想明白一點！江陰城最大的挑戰(zhàn)到了！”張遠聽來匯報的士兵形容后，便隱約感覺怕是博洛帶領(lǐng)的滿清大軍到了，綠衣綠甲的打扮，明顯就是滿清的綠營兵。
滿清經(jīng)制兵分八旗兵和綠營兵，八旗兵多是入關(guān)前的滿八旗、漢八旗和蒙八旗，綠營是入關(guān)后，在長江以北收編的明軍和招募的漢人組成。滿洲兵以身上的衣甲便能區(qū)別，聽說綠衣綠甲后，張遠的心中就是一沉，這些綠營兵的到達說明，博洛的大軍中，孔有德率領(lǐng)的兩百余門大小火炮快要到達了。
想到數(shù)量眾多的火炮，張遠就暗暗感覺到發(fā)冷，明末有名的兩場守城戰(zhàn)，無論是揚州還是江陰，實際被攻破不過就是在一天的時間里，歷史上，多鐸攻揚州，博洛攻江陰，實際都是在紅夷火炮不過一日的攻擊下破城，而失去了紅夷火炮制造方法，不能形成攻城炮隊的南明軍隊，完全依靠冷兵器作戰(zhàn)，攻杭州、攻贛州，最后都是無功而返。
賣過關(guān)子，張遠等江陰城幾個主事人齊聚后才把消息告訴眾人，“大家已經(jīng)知道城北的清軍換防了吧？”
城內(nèi)的眾人紛紛點頭，這城外突然的變化，也讓城內(nèi)眾人的心中忐忑，一時里又有謠傳出來，如果不盡快發(fā)布確切的消息，很可能會有負面的后果。
“現(xiàn)在城北出現(xiàn)的應該是滿清渡江而來的綠營兵，緊隨其后的，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便應該是攻破揚州的滿洲平南大軍了！”張遠一句話出口，把眾人驚得都是一愣。
“張小哥，你如此猜測是不是太草率了？”陳明遇知道張遠的幾次估測都是正確的，可現(xiàn)在的這個猜測有些太令人吃驚，如果是攻破揚州的滿清平南大軍，那可是數(shù)十萬的兵馬。
“不會錯的，江南新付的綠營兵還穿著大明的鴛鴦戰(zhàn)襖，能穿著這么整齊的綠營兵服，肯定是渡江而來的了！江陰這江口重地，清軍終于要解決了！”張遠非常肯定的說。
雖然張遠沒再說其他，但是陳明遇、宋璧、馮厚敦和許用都清楚，現(xiàn)在江陰城已經(jīng)到了無路可退的時刻，也許就在明天，最后的決戰(zhàn)就會打響。“廣昌伯可是念舊啊！”中軍帳里博洛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話。
這讓特地趕來拜會上級的左良才心中大寒，廣昌伯是南明弘光皇帝賜給左良才的爵位，博洛能拿出來稱呼，其心意可想而知。
“貝勒爺可要辱殺末將了！偽朝稱號，末將深以為恥，數(shù)月前，幸天朝兵至，張某才有棄暗投明的機會！如今能隨在貝勒爺?shù)膸は拢悄⿲⒌母７郑 鄙焓植淮蛐δ樔耍杏X博洛出言不善，左良才急忙跪在地上，當初投降多鐸時說的那番話又搬了出來。
“哼！”博洛冷笑了一聲，心說這左良才果然是見風使舵會討巧的人，自己不過剛剛開了個頭，他就一番好話想給封上了？
“左良才，你在這江陰城下也有數(shù)月了吧？想那揚州大城，也不過一日而克，你領(lǐng)著數(shù)萬軍隊，卻是在江陰城下念舊嗎？”博洛沒想著吃左良才那一套，今天就是要給左良才一個下馬威的，不論左良才說什么，博洛是鐵了心要給他點厲害看看。
“末將不敢！末將冤枉啊！”博洛話說的和顏悅色，卻讓左良才大駭，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這些滿清的貴族可是殺人不眨眼，隨便找個由頭，咔嚓了左良才不過是小把戲。
五十多歲的左良才向著三十出頭的博洛連連磕頭求饒，斜靠著帥椅，博洛臉上掛著微笑看著左良才做戲。
“什么玩意，拿你們漢人的那套東西來戲弄我們滿人嗎？畏敵避戰(zhàn)這么久，你以為磕幾個頭就沒事了？”博洛突然爆喝一聲。
博洛人仍然坐在帥椅上，左手把玩著右手拇指上的扳指，兩眼怒視著左良才。被博洛的爆喝驚呆的左良才，微張著嘴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卻暗喜，博洛能吼出來，那就是說明要懲罰自己，不過不會要了自己的性命了。
“來人，左良才畏敵避戰(zhàn)，給我拉出去重打四十軍棍！”博洛坐正身子后，喊過一聲，得令的清兵拉著左良才就出了帥帳。
被扒了褲子按倒一個長凳上后，噼噼啪啪的打了左良才四十板子。可憐五十多歲，領(lǐng)兵數(shù)萬的張大帥，在營區(qū)里被光著屁股打板子，可謂是顏面掃地。
聽著左良才在帳外的慘叫聲，博洛起身走了兩步，自己眼前的這座小城，看起來不過彈丸大小，同南京、揚州這些巨城相比，實在是太不起眼了。左良才能在這樣的小城下耗費數(shù)月，還折損人馬近萬，可真是群廢物，也難怪大明不是大清的對手了。
“費揚塔渾，你領(lǐng)本部五千人入左良才軍，后天助他攻城！”叫過手下一名統(tǒng)領(lǐng)，博洛吩咐到。
“奴才領(lǐng)命！”費揚塔渾的名字翻譯成漢語就是高壯、有力，如果只看上身的話，這個名字非常的貼切，只是因為常年騎馬，費揚塔渾同所有的滿洲騎兵一樣，都是嚴重的羅圈腿，這樣在走路的時候便極大的降低了他高壯、有力的風姿，反而有些類似一只鴨子搖搖擺擺的。
看著費揚塔渾走出去，左良才的哀嚎也沒停止，博洛向著帥帳的后門喊了聲，“聽見了吧？”
“奴才謝過主子！聽那膽怯的老狗慘叫，奴才是打心眼里佩服主子啊！主子能征善戰(zhàn)，奴才還是跟在您身邊才有出路！”久未露面的，左良才的軍需官郝富安走了出來，身后還帶著兩個年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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