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炮？”張遠尋思了一下后搖搖頭，“不是時機，我不想過早的暴露城內有紅夷火炮，而且只有一門并沒什么大作用，充其量是冷炮嚇人，難道我們能指望只一炮就把博洛打死？”

    張遠的話讓方偉葉點點頭，張遠說的確實不錯，城內只有一門射宋超遠的火炮，并沒什么威懾力，而過早的暴露出來，也許會讓清軍加強攻勢。

    “張小哥，那新鑄火炮什么時候才能使用啊！只怕……”方偉葉沒敢把話說完，現在十余萬的大軍圍在外邊，光是這些兵就夠駭人的了。

    “你是怕沒開炮的機會？別心急，滿清沒那么容易攻進來，我們還能守上一陣子，你那里其他的火炮也要加緊，清軍下一次攻城后，就是他們出場的時候了！那時我要你們集中火力攻擊一點！”張遠聽方偉葉對未來的走勢不是那么有信心，便提前露點口風，希望方偉葉能夠多些信心。

    “既然張小哥這么說，那我可得好好準備，陳三娃那老頭教了我不少，有你這話，我再去找他多學點！”方偉葉話說的直爽，同張遠一抱拳后，就走了。

    見到清軍也沒發動什么攻勢，張遠也走了，現在江陰城里生產的火繩槍不過一百五十多支，剛剛滿足一個連隊的需求。為了接收火繩槍，張遠提前命令徐文杰帶領六百多人用鳥槍開始訓練，這六百人到時會參照火繩槍的產量，用長槍和火繩槍混編，現在又多了一個皮炮的編制，只是使用皮炮的炮組，張遠暫時沒劃入這隊伍中。

    “每分鐘一定要達到四發的裝填速度！”張遠把操作火繩槍的要領詳細的演示過后，又把戰術要求說了一遍。

    “分鐘？”徐文杰聽張遠說的詞后一愣，這時還沒有分鐘的時間概念。

    “錯了錯了！就是要快！越快越好！不論有慌亂，要一板一眼，不能出錯！”張遠連連擺手，在這時候似乎還沒分鐘這一說，只能換了一個說法。

    “隊形一定要注意，輪轉的隊形，一齊射擊的隊形，同長槍兵配合的隊形，這些全部都要注意，我們的時間不多，博洛發起攻城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天，我想你應該清楚要實現目標要達到的訓練強度。”張遠婆婆媽媽的對徐文杰囑咐，徐文杰非常認真的點著頭。

    對這小隊伍，張遠已經悄悄起了私心，目前使用火器隊伍，是以徐文杰手下的水賊為班底。實際上張遠是準備讓這小小的西式軍伍，成為江陰城破后，用來突圍的主力隊伍。在能夠有機會利用的情況下，張遠并不想死守一地，而是想把自己現在掌握和總結出的經驗最大的利用起來，能夠掌握一支屬于自己的力量，來把他們發揚光大。

    博洛炮轟江陰城的第八日，城外的炮聲似乎變得更響了，已經被連日炮火轟得酥脆的江陰城城墻，在這炮聲中洞穿了幾個窟窿，北城墻和東城墻相交的城樓開始坍塌，只剩下一個四方的磚圍子。

    “轟！”透墻而出的炮彈，帶起一片煙塵，然后落在內城墻前的壕溝中。巡城的張遠親臨現場后，第一次在眾人的面前露出憂色，皺起的眉頭結成一個大疙瘩。隨著被炮彈轟出的窟窿越來越多，北城城墻已經快速的垮塌起來，以肉眼能見的速度，幾乎減少了一半的高度。

    “大人……”見到張遠的臉色不對，眾多的士兵連聲發問，語氣中都帶著焦急。幾日中的戰斗，已經讓士兵對張遠的戰力豎起信心，如果張遠都感覺到棘手了，這對士兵們的信心是個非常大的打擊。

    “沒事，沒事，我只是感覺清軍可能又要攻城，觀察哨可有什么發現？”張遠知道自己的神態讓士兵們有點擔心，便找了一個很合理的托詞。因為清軍的炮擊白天幾乎沒有停歇，除了停止炮擊的夜晚會安排人守在城墻上，白天對城外的觀察，完全依靠的是搭建在內城的簡易塔樓，幾名目力好的士兵在上邊觀察，如果城外的清軍有什么變化，就趕緊派人下來傳信。

    一起向著觀察哨上看了眼后，張遠面色輕松的笑了下，對著士兵們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后，就離開了。剛一轉身，就聽到嘩啦一聲，接著就揚起一片塵土，把眾人都罩進去了。

    大驚的張遠扶著內城墻，瞇著眼睛仔細的分辯著，想從塵土下看個究竟，這時一名士兵靈巧的一躍，已經從內城墻跳下去。看著這士兵的身手輕靈，落到地上一蹲后，只頓了一下，接著起身就向著城墻跑去。

    張遠先是一驚，接著又有點擔心，不過這士兵靈活的身手，很讓張遠喜歡，因為擔負著守城的任務，張遠雖然想自己親自去查看下城墻，可是只能作罷。

    不一會，那士兵灰頭土臉的又跑了回來，從打開的內城門跑進來后，見到張遠就急忙說道，“守備大人，城墻的外面全塌了，把護城河都填上了！”

    回來的士兵還沒喘勻，見到張遠便一口氣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聽了這話后，張遠心里一咯噔，剛剛那種響亮的炮聲，明顯是紅夷火炮發射的聲音，沒想到清軍的紅夷火炮如此犀利。今日剛剛到達，便在炮擊中立了奇功。江陰城外城墻一塌，在城北方向上，清軍幾乎不用任何攻城器具就可以攻入城內了。全木質的簡易內城墻，能起到的喝阻作用非常的小，所能依仗的只有江陰城內的火器。

    “我知道了！”張遠的回答有些惆悵，又帶著決然，目光很堅定的看了一圈后，張遠下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命令，“讓參加決死隊的兄弟們集合吧！再派人通知陳大人和其他各門守備，清軍紅夷火炮已到，今日初戰轟破城北外城墻！”

    張遠的話讓江陰眾多士兵不禁默然，這意味著決定江陰城眾多百姓生死的時候到了。不多時城北的一片空地上五百多人排成一個大方隊，拿著各式的兵器，全部面色凝重的看著張遠。站在一個臨時搭起的木臺，張遠挺直身子，緊握著手里的苗刀。

    “兄弟們，江陰城最危急的時候馬上就要到了，你們將是城墻后的又一道防線！”張遠想說的更有激情些，可惜只能很簡略的描述了下，城外清軍的炮火已經開始減弱，這并不是清軍的火藥不足了，而是在做攻城前的準備。

    “守家衛土，義不容辭，張守備，你就快點讓我們出去吧！只要別忘了讓我們吃飽肚子，那些狗韃子別想進江陰城！”張遠的心情有些沉重，可這些決死之士似乎根本沒把即將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這個時代的民眾沒有麻木，沒有冷漠，反而很主動，面對外敵的侵略，心中不是想著茍且偷生，反而是決心求死，還保持著大國之民的血性。張遠再一次感覺到這個時代，真正大明民眾的特點，真正的歷史不忍讓人細看！

    “嗯，各位兄弟請放心！軍餉翻倍，到時都會送到家中，張某在此拜托了！”張遠還想再說幾句，一眾士兵再次說起來。

    “張守備，你還是快讓我們出城吧！守得住江陰城，再算銀子不遲，要是江陰城都沒了，那銀子我們上哪里花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張遠這才感覺到那個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是多么的可笑，在這些充滿血性的漢子面前，滿清充滿霸道和威脅的命令，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出城！”不再啰嗦，張遠一揮手，決死隊的士兵紛紛出城，內城墻與城墻間的區域將是他們的戰場。

    當決死隊的士兵全部出城后，在張遠的指揮下，城北的內城門被封死，一個個裝滿碎石、泥土的棺材整齊的碼放到原本用來通行的內城門。

    得到張遠通知的陳明遇也帶著人趕來，張遠送來的這個消息可謂驚人，城墻被轟塌就意味著江陰城的外圍已經被攻破了。

    “陳大人！”見到陳明遇，城北的士兵紛紛向陳明遇問好，匆匆回禮的陳明遇不住的在人群里找著張遠。

    “咚咚咚！咚咚咚！”一聲聲的鼓響從城外傳來，江陰城霎時靜了下來。

    “火炮準備！”這時張遠的聲音響起來，接著江陰城的士兵重新忙碌，長弓手、弩手、鳥槍手也紛紛開始準備。

    城外的博洛全身披掛，騎在戰馬上，信心滿滿的看著江陰城。紅衣火炮轟塌江陰城的城墻并不出博洛意料，以揚州揚州巨城的城墻都經不住紅衣火炮一日的轟擊，這江陰城的城墻更不用說了。只是博洛不清楚的是，失去了江陰城墻的掩護，江陰城內的反抗還有多強烈，左良才幾次都殺上了城墻，但是也止步于此。

    “炮火繼續轟城，等步軍到了城下再停止！”博洛發出了第一道將令，接著又發出第二道，“命東、西、南三門將官開始攻城，無我將令，任何人不得停止！”

    看著傳令的親兵先后絕塵而去，博洛伸手拿出一個東西來，輕輕的一拉，放到眼前，這東西正是張遠一直希望能得到的望遠鏡，只是這望遠鏡現在被叫做千里鏡，還是珍貴的西洋舶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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