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啊！你說這清軍是不是殺不過咱們，現在要用炮來炸死咱們啊？”朱文海感覺自己已經脫力了，揮刀的兩手像是灌鉛了，抬起來都吃力。

    “大官人，不會的，現在清軍也和咱們攪在一起，這一炮打過來，死的清兵可比咱們多！再說我還沒殺夠呢！當了半輩子的匪，現在我可也是官軍了！”朱六“呵呵”一笑，臉色的兇悍沒減少一絲，但是多出了一腔的豪氣。

    “哈哈哈，我朱文海當了一輩子土豪，雖然看不上朝廷，看不上官，可咱也是漢家的兒郎，讓我投靠韃子，那是萬萬不可能，我想那張遠和宋璧肯定沒我殺的清狗多！”看著四周的清兵，已經心知必死的朱文海還是在和張遠、宋璧爭強。

    “明將在這里！”掩殺上來的清兵再次找到了朱文海和朱六，一心爭功的清軍吶喊著前沖，江陰城的士兵則把朱文海和朱六護在中心。

    “守備大人，你們快撤！”發現清兵的目標是朱文海和朱六，江陰城的士兵們對朱文海說著。

    “扔下自己的兄弟逃跑不是朱某的作風！”朱文海把手一擺，斷然拒絕了，“領兵人豈能把自己的兵扔了！弟兄們，國仇家難之際，舍了這臭皮囊又如何？百年以后又是條漢子，黃泉路上咱們在一起也不孤單了！到時同喝一碗孟婆湯，殺啊！”

    朱文海拼死不撤，城南的士兵也數經戰陣，這讓城南的清軍殺的尤其艱苦，兩軍相持的戰線上遍布尸體，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揮著手里的砍刀，朱文海和朱六兩個人配合著前進，身后排成槍陣的江陰城士兵提供著掩護。

    陳明遇沒關注朱文海那里的戰況，而是看著城頭，還未布置完畢的清軍炮位，在江陰城的轟擊下，變成一個個殘破的廢墟，被擊飛的輕型火炮，在空中旋轉著砸到清軍中，引起一片哀號。

    “弟兄們，奮力把城奪回來！”雖然已經乏力，朱文海見到清軍占領的城頭正在承受炮擊，便鼓舞著士兵把城頭重新奪回來。

    帶頭向前廝殺的朱文海和朱六絲毫沒想到已經過分的前出，跟在身邊的士兵紛紛倒下后，朱文海和朱六幾乎被清兵圍起來。

    “朱守備快回來！”匆匆趕來的張遠看了一眼后，心急的大叫，可惜時機已經晚了，想去解救的江陰城士兵挺起槍陣沖擊了數次，都被清軍的刀盾手擋住了。

    “弩手！長弓手！”張遠大聲的喊，圍著朱文海和朱六的清兵成群，只要向其中隨便射一箭，就會有人中箭。

    “大人，箭支已經沒了！”士兵的匯報讓張遠一下子泄了氣，在對戰的初期，箭支的消耗是最大的。

    “火槍兵要是在這里就好了！”張遠握拳捶了下自己，這還是自己的失誤，對于城南的支援，自己太自以為是了。

    “啊！”像是發自心底的吶喊，朱六一刀劈翻了一名清兵，接著自己握刀的雙臂也被其他清兵的刀斬斷，看著兩臂的斷口，朱六晃了下身子后，三、四支清兵的長槍從朱六身上鎧甲破碎的縫隙里刺入。

    “大官人！殺賊！”朱六揮著斷臂喊了一聲后，把身子向前一撲，緊抱住刺入身體的幾把長槍。“朱六！”朱文海聽了朱六的聲音后，大喝了一聲，飛快的把手中的刀一揮，一名清兵的半個頭顱，隨著刀光拋飛起來。

    “朱六、朱文海！”張遠見狀大喊了一聲，這時朱六已經倒下，朱文海連著又劈倒兩名清兵后，也被刺了幾個窟窿。

    “張遠！殺清狗！別讓爺小瞧了你！”背對著張遠，朱文海喊過最后一聲后，把手中的刀再次砍到清兵的身上，然后兩個人一起撲倒在地上。

    “殺死明將了！殺死明將了！”砍掉了朱文海和朱六兩個人的頭顱，挑到長槍上后，清兵大喊著開始撤退。很快這消息散布開，清軍包括博洛在內都以為負責守城的江陰城守將被殺了。

    “陳明遇在此，兄弟們別被清軍蒙蔽了！”陳明遇也大聲的喊話，心中卻按照的嘀咕，這城南莫不是風水不好，守衛城南的守備已經連續的陣亡了三個，不過這似乎并沒對士兵們的士氣有什么負面影響，經歷過不斷的廝殺，士兵們的士氣更加高漲了。

    “朱文海、朱六！好樣的，我張遠佩服！”看著朱文海和朱六在自己的眼前殞命，張遠在自責的同時也深深的佩服兩個人，雖然這兩個給張遠的印象非常差，一個土豪一個惡匪，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面前，還是表現了一個漢家兒郎應有的氣節。

    沒來得及巡視西城，王功略已經派人來送信，張遠派出的增援時機正好，西城內城險些被攻破，幸虧及時趕到的長弓手，把已經殺到內城的清軍射退了。

    聽了王功略的消息，張遠和陳明遇兩個人即心驚也慶幸，沒想到最兇險的戰場是西城，如果不是張遠的增援及時趕到，以西城為突破口，江陰城有可能會被進城的清軍分割成兩段，而殘酷的巷戰必定要開始。

    “如履薄冰啊！”張遠自己偷偷的嘆了聲，難怪陳明遇三番五次的推脫，總領兵事確實需要一顆大心臟，不然一切都會讓心理脆弱的人精神崩潰。

    到了夜晚，夜空仍然不時有紅光閃動，城外的清軍并未停止炮擊。在北城與東城交接的廢城樓上，兩個影子正在緩慢的爬動。

    不遠處的護城河已經被坍塌的城磚填平，圍著火堆的清軍正三五成群的在休息。兩個影子中的一個，看了一眼后，伸手對著遠處比劃起來。另外一個影子則非常小心的壓著身子，在觀察城墻下的清軍。

    “張小哥，走啦！”還在觀察的張遠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下，接著有人非常非常輕聲的說，這兩個影子正是張遠和陳三娃。又看了一眼后，張遠才和陳三娃非常小心的爬走了。

    等著兩個人回到炮位，方偉葉、王有仁立刻迎上來，“怎么樣？怎么樣？”

    聽著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問出同一句話，張遠看看陳三娃，示意陳三娃先說。

    “都看清了，現在馬上調整火炮！三門……”話還沒說完，陳三娃就搖搖頭，“不，全部五門火炮先打一個目標。”

    聽著陳三娃的安排，張遠把王有仁拉到一邊，“城樓那里可以通行，等炮響后，你馬上帶人從那里出城，借機襲擾！北城和東城清軍之間的結合部，是個大空檔，到時一定要喊：主帥被炸死了！博洛大人被炸死了！知道嗎？”

    王有仁用力點點頭，能得到這個重要的任務，那可是自己和手下士兵們的榮幸，“大人放心，兄弟們早就動員好了，今夜不把敵營攪個天翻地覆，我們就不……，就愧為江陰人！”

    知道王有仁想說的是：就不回城，可是雖然是乘夜偷襲，可是以王有仁的區區一百多人，面對數萬清軍，又能有幾個人能全身而退？而且出城的路線一旦被清軍發現，原樣照搬回來，江陰城又能有多少力量來反擊？

    目光堅定的看著王有仁，張遠沒參雜個人感情的說了一句，“不論付出什么代價，一定要殺夠本！”

    “哈哈！”張遠的話讓王有仁這漢子哈哈一笑，用力的點點頭。

    看著王有仁帶兵潛到城樓下，接著開始慢慢的上爬，張遠來到紅夷火炮前，用力拍了拍堅實的炮身。白天另外的三個城門守軍傷亡不少，出于兵力上的考慮，張遠并沒想要其他三個城門的守軍也加入偷襲的行列，只是安排人在炮響后去通知，在可能的情況下，開炮配合一下，看看能不能引起城外清軍的騷亂。

    “張小哥，還是回避吧！”帶著炮組忙碌過后，陳三娃和方偉葉來勸張遠離開，這次炮擊，為了取得最大的效果，陳三娃準備發射還在試制中的開花彈。看著這大號的“掌中雷”，張遠張遠又看看在場的炮手。

    “拜托了各位！”張遠鄭重的一抱拳后，快步跑到安全的位置。三人一組的炮組開始準備點火，開花彈的引信發出一串火花，被裝入炮膛，接著在“轟轟”的炮聲中，被發射出去。

    震撼人心的隆隆炮聲，張遠知道這已經是江陰城最后的手段，現在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材料再來鑄造紅夷火炮，包括火繩槍的制作，現在都已經停下來，全部人力都投入到戰斗中消耗甚巨的彈藥、箭支的制作中。

    江陰城內突然傳出的炮聲也震撼了每個人，紅夷火炮發射時巨大的聲響，在夜空里被放的格外大。射出的炮彈呼嘯著飛入遠處的清軍軍營，首先炸響的炮彈把博洛的帥旗頂向半空，其他數桿將旗也被攔腰折斷。

    以博洛的帥帳為中心，發出連續的爆炸聲，巨大的帳篷瞬間就被撕成了破布，燃燒的飛灰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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