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冬去春來,春暖花開。rg
萬物進入繁衍的季節(jié),水草也漸漸變得豐美,在水底翻泥覓食的金鱗吃罷泥中的柔軟蟲,又嚼了幾根綠油油的水草后,剛想游出水草叢與魚群嬉游一番,一張大卻又忽然撒了下來。
“颯——”
它這時仍未度過禽獸之迷,靈智仍是一片混沌,掙脫不得。
于是,它就這樣,第二次成了漁夫的“階下囚”。
將它捕撈上船的,還是那個黑黝黝的中年漢子。
他將它們這些待宰的活魚拖上船后,便把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了他的女兒,自己回船艙里睡大覺去了。
阿秀姑娘搖搖頭,嘆了口氣,拿自己這個爹爹實在沒有辦法。
她又拿起了那把鋒利的殺魚刀,給來買魚的客人宰魚,她揮舞著手中的刀,將魚刮鱗掏臟,一一殺凈,處理好了,便拿了根草繩穿好魚的腮幫子,提著給客人遞過去,再收好銀錢。
阿秀姑娘就這樣忙活了一個下午。
暮色四合時,家家戶戶炊煙都升了起來,買魚的人都回家做飯去了,阿秀姑娘一下子便閑了下來。
這時,魚槽里的活魚,已經(jīng)不過四尾了。
金鱗就幸運地恰好在這四尾活魚之中。
阿秀姑娘盯著它們,道:“袁家伯伯要一條,李家嬸嬸要兩條,還剩下一條活魚,今天,那個和尚估計又沒要到錢了,我便替他做點好事,放生了你吧!”
可惜,話音剛落,便又有一個客人上門,她這好事怕是做不成了。
來人,是鎮(zhèn)上的許嬸子,經(jīng)常來她這兒買魚。
許嬸子道:“阿秀啊,給嬸子來條鯉魚,嬸子我趕著回家做飯呢!”
魚槽里,剛好有“金鱗”這尾鯉魚。
阿秀姑娘聽了,能地去撈,伸手進魚槽里,將水中的金鱗抓住,金鱗只是驚懼地扭動著魚身,擺動著魚尾,卻怎么也擺脫不了阿秀姑娘牢牢的雙手。
只是,阿秀姑娘剛抓住了它,卻又忽然將它松開。
她直起了腰,甩了甩手上的水,用一塊布抹干了,對許嬸子道:“嬸子,實在不好意思了,我去魚槽里看了下,就剩三條了,是袁伯伯和李家嬸子要的活魚,早就定下了的,實在沒有了,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您去隔壁李拐兒那邊看一下吧!他應(yīng)該還有的。”
許嬸子聽了,大嘆倒霉,道:“唉,早知道就早點來了,現(xiàn)在沒奈何,也只能到他家去買了。”
許嬸子著,壓低了聲音,道:“不過我跟你,那李拐兒,就會耍滑頭,兩斤的魚能當三斤的來賣,一點都不地道,嬸子要不是看你這實在沒有了,才不想上他家買去。”
阿秀姑娘聽了這話,心虛地望了望魚槽里的四尾活魚,有些不忍,但最終還是決定不賣給許嬸子魚了,只是道:“許嬸子不怕,你在他那兒買了,來我這上秤,他要少你幾斤幾兩,我們當場就去找他。”
許嬸子聽了阿秀姑娘的話,一手挎著菜籃子,一手卻是來捂她的嘴。
她道:“呸呸呸,嬸子要真這么做了,不是害你嗎,阿秀你還,什么都不懂,你們鄰里鄰居的,又是做的同一個行當,離得也近,來就要避嫌,我要真來你這上秤讓他出了洋相,你們兩家就得結(jié)怨,以后非打起來不可,嬸子可不能害你。”
著,許嬸子便挎著菜籃,作別了阿秀姑娘,去李拐兒那買魚去了。
阿秀姑娘看了看走遠的許嬸子,這才大松了一口氣,捧了捧自己因為撒謊而泛紅的臉,拍了拍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放下心來。
她這人,太不會撒謊,經(jīng)常一撒謊,就被人看出來。
還好這次,許嬸子信了她。
阿秀姑娘又來到魚槽旁,將槽里的這尾鯉魚撈出來,抓在手上。
金鱗它因為禽獸之迷的緣故,那身原帶著炫目光彩的金色鱗片,此刻只是青白色,普通尋常得很,阿秀姑娘把它這尾肥碩的鯉魚抓在手里,看著它富有活力地擺動魚尾,很是開心。
只是,它擺動魚尾時,甩了阿秀姑娘一臉水,阿秀姑娘頓時眉頭一皺,伸直了手臂,把它舉遠了,鼻子抽了抽,但還是挺高興。
阿秀姑娘放生活魚時,愛跟它們話,這次也不例外。
她又像一只老母雞一樣,開始絮絮叨叨。
她對它道:“你那個和尚怎么那么奇怪,怎么就逮著我們這一家的魚要放生,李拐兒他家的魚也很多啊,干嘛偏偏要來我家,你,他會不會是喜歡我?”
金鱗什么都聽不懂,艱難地張了張魚嘴,沒有水,它要死了。
阿秀姑娘自自話,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道:“哎呀,人家是出家人,我怎么會有這么不要臉的想法,再,我又黑漆漆的,哪里會有男人喜歡。”
阿秀姑娘望了望自己的手臂,因為常年在江上,被太陽照著,確實顯得有些黑。
金鱗還是嗡合著魚嘴,它快死了。
阿秀姑娘卻一點也不知道魚兒離了水的痛苦,接著道:“我前天送了雙布鞋給他,因為他腳上那雙草鞋真的太破了,可是,我好像做了,有點擠腳,真是的,早知道就該問問他腳多大的,你,我要不要再給他做一雙。”
金鱗這次不再嗡合魚嘴,而是拼命地擺動身體,沒有水,它真的快死了。
它不想知道阿秀姑娘還做不做布鞋,它只關(guān)心自己什么時候能回到水里。
阿秀姑娘看著金鱗這般劇烈地擺動,這才意識到魚兒是要在水里的,不然就得死了。
阿秀姑娘趕忙抓著它,來到船邊,輕輕將它放入水中。
金鱗得了水,一下子便精神起來,魚尾擺動得也更加有力,阿秀姑娘的手稍微一松,金鱗便掙脫了阿秀姑娘的束縛,潛入了深水之中,得以從牢籠中逃脫,回到這大江大河之中。
金鱗潛入深水之中,便再不敢出來了。
有了前兩次的教訓(xùn),它這尾容易被人捕撈上來的不諳世事的魚也終于學(xué)得聰明了些,過得十分警惕。
這一月,它的靈智也終于開始慢慢恢復(fù),漸漸走出了禽獸之迷。
它身上的鱗片漸漸由青白色變?yōu)榻鸺t色,它也漸漸明白自己是誰,來自何方,它自煙雨湖而來,是這八百里水系的一方霸主。
它的“吐水箭”法術(shù),也再次得以掌握,使它所向披靡,不懼大魚大鱷,不怕漁夫水鳥。
它想了起來,自己經(jīng)過漫長的等待,終于等來了金鱗試的機會,數(shù)天后,它便可以去煙雨城金鱗山賭一賭自己的仙緣。
就是在這個時候,金鱗第三次碰到了阿秀姑娘。
那時,它在明羅江的深水底下閉目養(yǎng)神,因為剛恢復(fù)不久,它需要重新適應(yīng)自己強壯了百倍不止的身體。
在它閉目養(yǎng)神之際,它感應(yīng)到,有人落水了。
對于落水的人,它一貫是能救便救的。
金鱗從閉目養(yǎng)神的狀態(tài)中醒轉(zhuǎn),從深水底下鉆出,來到明羅江面。
明月被烏云掩蓋著,江面一片沉沉的黑色,伸手不見五指。
金鱗的那雙眼睛卻能破開這沉沉的黑暗,看見落水的人。
它擺動魚尾,快速地游了過去,很快,便見到了落水的人。
那是阿秀姑娘。
她落入水中,既不呼喊,也不掙扎,而是任由江水淹沒她的頭頂,任由自己沉入江水之中。
阿秀姑娘自幼長在江邊的漁船上,怎么可能不會游泳?就算失足落水了,也有能力自己游回岸上。
可是,現(xiàn)在的她,卻沒有半分要回岸上的意思,就這么直直地沉了下去。
金鱗來到她的身邊,想將她拉拽上岸,她在水中睜開了眼,看到是一尾鱗片炫彩奪目的金鱗,知道它非凡物,是這明羅江里傳的會救人的金鱗。
只是,面對它的搭救,阿秀姑娘卻執(zhí)拗地搖了搖頭,將它推開。
她不是落水,她是尋死。
金鱗能救一個落水之人,卻救不了執(zhí)意尋死的人。
在無數(shù)次試著將她拉回岸邊,又無數(shù)次被她打開之后,金鱗終于沒再繼續(xù)施救,而是任由阿秀姑娘如一粒石子一般,沉入了深深暗暗的明羅江中。
阿秀姑娘看到金鱗不再救她,卻是忽然笑了出來,笑得笑個孩子。
只是,她嘴一張,江水便灌了進去,她很難受,但她還是笑著。
最終,她沉到了江底,一開始有些抽搐,后來便陷入沉靜,再也不動了。
阿秀姑娘就這樣死了。
一縷芳魂飄歿。
金鱗雖開了靈智,但與人不同,他不知道這個心善的姑娘為什么好端端地要尋死?它更不知道她為什么快要死了還笑得那么開心?
它怔怔地看著阿秀姑娘的尸首許久,但還是沒能得出答案。
沉沉的江底之下,阿秀姑娘的尸首在江流的涌動中時浮時沉,三魂六魄開始出竅,消散于天地之間,從此化為虛無。
靈魂消散的場景是極美的,何況是一個美麗的靈魂在消散。
靈魂消散時泛起的點點藍光照亮了江底的黑暗,像是給魚兒們點亮一盞盞的藍色燈火,如螢如點。
藍光存在的時間是短暫的,不一會兒,便逐一黯淡,重歸黑暗。
最后一點藍光也即將消散時,金鱗游了過去,將那點藍光含入口中,置于腹中溫養(yǎng),好讓這天地之間,還留存著她最后一點痕跡。
金鱗不想阿秀姑娘的尸首被魚群啃食了,便把她的尸首拖回了岸邊,若是她的爹爹見到了,一定會將她好好安葬的,它雖不是人類,但知道他們有入土為安的習(xí)俗。
做完這一切后,金鱗便又游回了深水之中,不日,便奔赴煙雨城的煙雨湖,準備參加仙庭的金鱗試,看一看自己的仙緣有幾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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