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裳仙子的執(zhí)念,并沒有因為自己的親手弒父而變得稍微和緩。
她陷入了一種更深的執(zhí)念中。
這個不過十余歲的尼姑,下得山去后,頭發(fā)長長,殺的人,卻也來多。
紅塵里最不缺的,就是負心漢和可憐女。
那些人的故事,如同她的父親和母親一樣,從片刻的歡愉開始,最后,在各自的仇恨中落幕。
她眼見一樁樁、一件件,執(zhí)念來深。
最開始,她只是將那些負心漢都打一頓。
可后來,打得多了,他們?nèi)圆恢诟模切┌V情女子反倒又被逼死好幾個,她就又紅了眼睛,然后,她就開始殺人。
她如同殺死自己的父親那樣,她將那些人的心臟都給掏了出來,要他們自己看看,他們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可惜,每次都是紅的。
那段時間,江湖里流傳著“愛吃心肝的母夜叉”的故事。
那個母夜叉,的,就是她。
而那些被云裳仙子殺死的負心之人里,有不少,是世家的弟子,他們的身后,是一個個實力雄厚,又絕不容冒犯的強大家族。
正道之士,開始圍捕云裳仙子這個母夜叉,要將她活捉,并處以極刑。
一時間,群情激奮。
可縱使這些江湖人士的大旗再大,參與圍捕的人士再多,云裳仙子憑著自己的那顆七竅玲瓏心帶來的神異,總能化險為夷,總能將他們擊退。
她仍舊我行我素地殺著那些她認為的該殺之人,去掏那一顆顆、一個個的狼心狗肺。
這些江湖人,一個也奈何不了她,她天不怕地不怕。
……
直到,她殺錯了一個人,一個書生。
那人,并非負心,乃是深情,也正因為深情,他才棄那女子而去。
當她殺了他時,她才明白一切。
可惜,掏出來的心,安不回去。
他死了。
結(jié)果,那癡情的女人知道了這個消息,悲傷得不能自已,上了吊,舌頭伸了三寸長,也死了。
……
那一瞬間,云裳仙子開始懷疑自己這些時日來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確。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替天行道,是替那些可憐的女子爭回一些顏面與尊嚴。
可現(xiàn)在看來,她錯了。
她親手害死了一對有情人。
而這,僅是她知道的第一對。
也許,在她已經(jīng)殺的那些人中,還有著許多這種情況,只是她并沒有發(fā)覺。
而且,這天底下,負心的女子也多得是,她憑什么就只盯著那些男子,就因為她自己是個女子?
她的執(zhí)念不再是執(zhí)念。
而是恐懼。
恐懼于自己曾經(jīng)深信的前路,僅僅只是一片讓人泥足深陷的沼澤泥塘。
……
而從那件事情開始,那什么七竅玲瓏心,那什么紅色靈光,在她身上的作用,來弱,來黯淡,甚至開始漸漸消失。
曾令她肆無忌憚行走天下的實力,再不復從前了。
以前,她能一下子擋住三個絕頂宗師的攻擊,現(xiàn)在,一個也不行了。
她只能開始逃。
但前債太多,往哪里逃?
那些圍捕他的江湖人士,沒有隨著她的實力減弱而減少,相反,來多的人加入到了這場討伐中來。
那王國中,每州每城,每府每縣,都有人在搜捕著她!
最后,已經(jīng)完沒了武功,不過是一介凡女的她,被那群人堵在了一間破廟中,被四面合圍。
那群人懼于她以前的實力,并不敢貿(mào)然進廟,只是神情戒備地守在四周,然后,又派了一個人去請附近的絕頂宗師,來降服這個妖女。
那群人,都以為破廟中的那個母夜叉,此刻也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可是,他們都想錯了。
這個眼角有著淚痣的女子,只是縮在傾塌的卍字佛像前,將頭埋在胸前,抱著自己的雙腿哭泣。
她就似一只偷吃了農(nóng)戶的肥雞,然后被老農(nóng)堵在了雞圈里的白色狐貍,躲無可躲,藏無可藏。
她知道怕了,也知道錯了。
可是,這又能怎樣?
她沒聽那個書生的苦衷,那群人,又有誰想聽她的破爛故事?
這夜里,刀光劍影在廟外閃爍,母夜叉抱著腿痛哭。
……
林修然仍舊是那身青衣,也仍舊站在她的身旁。
這些年,他看著她一路走來,看著她漸漸變成了人們口中的那個“愛吃心肝的母夜叉”,他看著她這樣,眉頭一直蹙著。
但現(xiàn)在,她的對與不對,林修然都不想去理會。
他只想俯下身子,蹲在她的身旁,摸摸她的頭發(fā),安慰安慰她。
即使,他并不能真的摸到她,她也完無法感受到他的安慰。
但那都沒關(guān)系。
他在就好。
……
后來的事情,讓林修然的眉頭,多少舒展了開來。
云裳仙子這只受傷的獸,終究沒有被那群前來報仇的江湖人士給捉走。
關(guān)鍵時刻,老尼姑到了,她擊退了那群人,然后將云裳仙子又領(lǐng)回了庵中。
那個曾躺滿尸體的尼姑庵,早已恢復成往昔的模樣,于山巔中,自在地清幽寂靜。
院子里,佛堂中,也有了新的尼姑。
她們都只有五六歲的樣子,一個,甚至連走路都似乎不太穩(wěn)。
一個個光著腦袋,瞪著眼睛,好奇地望著師父帶回來的這個令她們陌生無比的女子,盯著她的烏黑長發(fā)。
她們也許都沒下過山,甚至不知道,原來女人可以留長發(fā),甚至不知道除了女人外,這世上還有男人。
甚至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女人。
云裳仙子跪在了佛前。
老尼姑神色嚴肅地站在她的身后,拄著她那根綴滿寶石的錫杖,一言不發(fā)。
直到,那根香默默地燒完了,云裳仙子跪了有一炷香,她才開始開口。
“想重新來過嗎?孩子!”
“可以嗎?師父!”
“可以的,就是得忘掉這一切,甚至變成另一個自己。”
“我討厭現(xiàn)在的自己,師父!”
“那就好。”
“師父,變成了另一個自己,我能打心里希望有一個心愛之人嗎?”
“能!你自己去愛。”
“我能忘掉這一切,試著去信任其他人嗎?”
“能!你自己去試。”
“我能幸福嗎?我想像曾經(jīng)的母親一樣,只做個女人。”
“能!你自己去找。”
“那師父,讓我忘了我吧!”
“阿彌陀佛!”
……
三年后,仙庭的接引石陣中,走出來一個紅衣女人。
她臉上,是單純的笑意,對眼見的一切,也都充滿著好奇。
石陣中,那個負責接引新人的仙庭仙人走了出來。
他頗為高大,面容相貌也還過得去,他朝云裳仙子躬身一個作揖,笑道:“云裳姑娘,在下賈峪,看你初來仙庭,人生地不熟,不如我?guī)汶S處逛逛,可好?”
“好啊!”她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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