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正是汶河河水湍流的時節,從東頭上游倒流而來的河水經過大壩蓄洪,變得更加洶涌,附近村子里幾乎年年有失足墜入水中淹死的孩子。
劉老二雖然比孩子身體強壯一點,但是他畢竟還關在挖掘機駕駛艙里,他卻比孩子的處境更悲慘,就像是身體上綁了一塊大石頭。
咕嚕,咕嚕,劉老二只覺口鼻耳朵里都灌滿了水,強烈的水腥味讓他想吐。卻又不敢張開嘴。
伸手要推開挖掘機艙門,可怎么用力都推不動。
在水下駕駛艙內外形成了一個不平衡的壓強,河水壓強擠壓車門,相當于外面有幾百個人在用力推,靠人力怎么可能推的開?
正確做法應該是用銳器敲碎車窗,讓水漫進來,當內外壓強趨于平衡后,車門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打開了。
一肚子草包的劉老二哪里懂得這些?他見推不開車門,整個人就慌了。
就跟被卡住了脖子的雞一樣,想叫又叫不出。一張臉憋得通紅,雙手無力的砸著車窗,眼中滿滿絕望。
他不想死啊,他還沒裝夠比啊!
岸上的劉振風三兄弟看見劉老二掉進河里,都是驚怒交加,大吼著就沖河邊撲去。
可是到了河邊他們卻傻眼了。
挖掘機那么大,他們怎么救老二?他們三個連一個會游泳的都不會,貿然下水只能是又多一個陪葬的。
劉振風陰沉著臉看著水面,驀然沖那群看熱鬧的工人大喊一句:“還愣著什么?趕緊救人!誰救出老二獎勵十萬!”
十萬塊錢的獎勵可不是數目了,幾個水性好的工人當即摩拳擦掌,把外衣脫掉準備下水。
只是他們還沒脫完,就聽咚一聲響,好像是有人搶在他們前面進了水。
幾個工人罵一聲:“艸,誰這么見錢眼開!”
看向河邊,卻發現下去的根不是人,而是一根鐵棍。
鐵棍的另一頭攥在一個男人手里。
赫然是王庸!
王庸掄著鐵棍一下又一下敲擊在挖掘機車窗上,四五下過后,車窗轟然碎成殘渣,水流瞬間涌進了駕駛艙。
而劉老二則滿眼含淚的踹開車門,浮上了水面。
能不滿眼含淚嗎?這可是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啊!
劉老二暗暗發誓,等上岸后一定要好好感謝救自己那個人,讓他跪下磕幾個響頭都愿意!
可是當劉老二狼狽爬上岸,看見一旁手里拿著一根卡車撬棍的王庸后,不由傻眼了。
馬勒隔壁,弄半天竟然是他救的自己?感情好人壞人讓他一個人做了啊!
不對,他其實是害怕鬧出人命,他還是怕劉家的!
劉老二心里閃過這個念頭,當即眼神又兇狠起來。
來不及擦干身上的臟水,劉老二就沖著王庸大罵起來:“子,你有種!今天你讓二爺栽了這么大個跟頭,要是不找回這個場子來,我TM以后就不在這片混了!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白搭!”
王庸淡淡掃了劉老二一眼,:“你想多了。我把你撈出來只是想見識個更好玩的玩意而已。”
“更好玩的玩意?”劉老二心里陡然閃過一抹不安的念頭。
他不自覺往后退了幾步,想要離王庸遠點。
只是他還是低估了王庸的速度,王庸一動,劉老二就被王庸捏在了手里。
然后王庸提著劉老二一步步走向河面上那巨大的挖沙船。
“你……你要干什么?把我放下來!”劉老二嚇壞了,他大喊大叫道。
王庸完不理,依舊朝著沙船而去。
“王大哥,王爺爺,王祖宗……求你放了我吧,我跟你道歉認錯還不行嗎?”劉老二沒骨氣的求饒了。
“你能代表劉家嗎?”王庸冷冷問。
“……”劉老二不話了。他當然代表不了,這里唯一能夠代表劉家的只有他大哥劉振風。
“那就不好意思了。”王庸咧嘴一笑,然后手腕一抖。
劉老二就像是一只被扔飛的落湯雞,噗通一聲栽在沙船上。
此時沙船正將河水里的沙子通過一根粗粗的管道吸上來,之后沙船不斷震蕩篩選,將細膩的好沙篩出來。
劉老二不偏不倚正好就跌落在篩上。在大馬力機器的帶動下,篩來回震動著,劉老二跟著砂礫碎石不斷的上下顛簸,就跟在跳蹦床一樣。
劉老二則徒勞的想要爬起來,還沒用上勁,就被剛剛吸上來的一管子河沙蓋在了下面。
咣當咣當,一陣篩選后,劉老二又從沙子里冒了出來。
看見這一幕,王庸不禁搖頭嘆息道:“唉,看來連沙船都知道你不是好東西,把你留在了篩上面。”
沒有從篩上滲透過去的都是沒有價值的石頭,等攢滿了就會傾倒進河水里。劉老二此刻就是一塊超大型的頑石,沒有任何價值。
劉老二快哭了。
從到大,他都沒受過這種欺負。他橫慣了,哪里想到有一天會遇見一個比他還橫的人。
“大哥!大哥!給我報仇啊!”劉老二鬼哭狼嚎叫著,就跟馬上不行了一樣。
劉振風則臉色異常難看,他一邊讓人招呼沙船停下來,一邊看著王庸道:“看不出來你倒是個狠主兒!我來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王庸呵呵一笑,道:“你有沒有聽過一首古詩?”
劉振風一愣,不明白王庸問這個干什么。閉上嘴巴,干脆不理會。
王庸見劉振風不回答,自顧自的:“沒關系,你沒聽過我背給你聽。少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首詩就是咱們現狀的寫照。”
“為什么?”終于,劉振風還是沒忍住心中好奇,開口問道。
“為什么?這么淺顯你都不懂?你聽我解釋給你聽啊,詩人從就離開了家鄉到外面混,混了幾十年頭發都白了。等他再回家鄉的時候,在家門口遇見幾個鬼。想當年詩人在地頭上也很有名,沒想到那幾個兔崽子居然不識相的問詩人是誰。”王庸一正經解釋道。
“你……欺人太甚!”
聽完王庸的解釋,劉家幾兄弟都急眼了。
王庸這分明是變著法的罵他們是兔崽子,罵他們不識相。
劉振風眼中閃爍著陰鶩的光芒,他厲聲道:“好,很好!我今天就看你到底是哪路神仙,希望別讓我失望。”
完,就不再搭理王庸,也不再強制要求工人挖墳。
王庸知道,他是在等人。
果然,片刻后就聽警車呼嘯,一輛警車飛速朝著這邊疾馳而來。
警車來到后,兩個警察從車上走下來。
領頭的警察顯然認識劉振風,沖劉振風一點頭,問:“劉哥,怎么了這是?”
劉振風沒話。
他畢竟是公職人員,有些話他是不方便開口講的。甚至警察喊他這聲哥,他都不能答應。
好在劉家老三會來事,劉老三趕緊上前道:“章所,遇見個不開眼的。我們這不遷墳呢,時辰都算好了。沒想到這子掐著點趕回來要敲詐我們一筆。我們劉家你也知道,從不仗勢欺人,價錢差不多我們也就忍讓忍讓了。誰曾想這子根就不準備好好談,上來就玩渾的。這不,我二哥都被他開著斯太爾撞進河里了。”
章所看一眼旁邊打哆嗦的劉老二,眾人剛剛把他從沙船上救下來。此刻他渾身上下沾滿了泥沙,衣服跟水泥一樣掛在身上,要多難受有多難受。風一吹,大夏天都只打冷戰。
“這么嚴重?”章所眉頭一皺,卻是根不準備聽王庸辯解,就把事情給坐實了。
“你,身份證拿出來。”章所看王庸一眼,。
王庸冷笑一聲,回答:“沒帶!”
“沒帶?那你怎么證明這墳場里的墳是你家的?難道你叫一聲,里面的人會答應?”警官調侃道。
王庸眼中陡然射出一抹厲色,驚得章所連退兩步,以為王庸想要行兇。
“兄弟,有些事不要太過分。我可聽人家劉家買這塊地都是有正規手續的,也給了補償。你要是真想要幾個錢,想來劉家也不會虧待你的,何必鬧的這么僵呢?”章所見王庸一身的匪氣,也知道不是個好招惹的主兒。便想通過打圓場的方式解決這次爭端。
完,還沖劉振風道:“劉家當家的,能賣我老章一個面子不?多給這位兄弟點補償,和氣生財嘛。”
兩人一唱一和,實際上根就是穿一條褲衩的。
只要王庸答應下來,被糊弄走。他們立馬就會翻臉,甚至還會誣陷王庸一個敲詐未遂的罪名。
這種兒科手段,王庸見識的多了。
王庸面上帶著冷冷笑意,:“這位警官你想做什么盡管做,不用遮遮掩掩的。那誰不是整個肥東縣都是他劉家的地盤嗎?既然如此就干脆點嘛,把我抓起來得了,多省事!”
“你以為我不敢!你現在就是聚眾鬧事,毆打他人,敲詐勒索!”章所臉色一變,沉聲道。
劉家老三也幫腔道:“對!就是敲詐勒索!所有墳墓的戶主都簽署了協議,他家也簽了。這時候想反悔,晚了!除非……”
“除非什么?”王庸問。
“除非我要你一只手!把你簽字的那只手剁了,我們劉家就當這事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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