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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大明文魁(幸福來敲門) 一千三百九十章 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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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歷二十六年會試。

    這一科可謂名士云集,不僅有學功書院的周如磐,曹學佺等名儒,還有如溫體仁,侯執(zhí)蒲,熊廷弼,袁世振,亓詩教,官應震等等當今名士。

    至于同考官中也都是翁正春,史繼偕,周如砥,顧天峻,湯賓尹等朝中公認的飽學鴻臚之輩。

    其中東閣大學士林延潮作為正主考,當然若林延潮不曾入閣,沈一貫會是這一科主考官,但林延潮先至一步,沈一貫即要等到下一科了。

    但往往就是這一步之差,在官場上就是一輩子的事。

    至于副主考則是翰林學士曾朝節(jié)。

    曾朝節(jié)乃萬歷五年的探花,且是湖廣人,當初張居正遭到清算后,滿朝楚籍大臣都被牽連,唯獨曾朝節(jié)無事。

    那因為曾朝節(jié)對變法持反對之見。

    現(xiàn)在曾朝節(jié)執(zhí)掌翰林院,還被提為會試副主考,這都是沈一貫提議的,用意就是制衡林延潮。

    張位不在閣這一段日子,官場上風傳三輔林延潮與四輔沈一貫二人矛盾鬧得頗大,故而天子不得不請張位重新回閣視事。

    二人鬧得不和,但沈一貫的兒子沈鴻泰卻參加了這一次會試,不僅絲毫不避嫌疑,也不怕身為正主考的林延潮懷私心對沈鴻泰的打壓報復,這倒是令不少人看不懂了。

    開考前數(shù)日,林延潮與曾朝節(jié)及眾同考官們盡皆鎖院。

    一直到開考前一日,林延潮與眾官員們這才允許抵至貢院。

    禮部于貢院宴請考官,林延潮與作為監(jiān)臨官禮部尚書于慎行商議了會試流程之事。

    然后內(nèi)外隔絕,林延潮與曾朝節(jié)在至公堂內(nèi)閉門商議明日會試的考題。

    “總裁這一次會試題目雖名不見功利,但其五篇卻篇篇不離功利二字。謀功利機巧,必忘夫人之心,如此題目豈非在教唆讀書人厚利之心,如此取士如何對得起圣人之教?還請總裁三思啊!”曾朝節(jié)向林延潮苦口婆心地勸道。

    面對曾朝節(jié)的陳詞,林延潮道:“曾總裁,這義利之辨為我儒門第一義。何為利?何必義?天下最大的義又是什么?”

    “本總裁以為這天下最大之義,就是社稷百姓之大利。大利即是大義,謀國為官不至道于此,其心可誅!”

    “圣人不言利字,是不以自利而害他利。好比商賈賣貨于人,他是為了義嗎?非也,他是為了利,買貨之人是為了義嗎?也不是,他亦為了利。人人之利合起來,就是天下之大利大義,這就是我等讀書人應謀之之事!”

    曾朝節(jié)踱步道:“總裁,人人皆求利,但有人才長,有人才短,何談一個均字?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人心就亂了。”

    林延潮道:“難道不言利就得利,天子就不亂了嗎?當今早已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你我又何必掩耳盜鈴呢?”

    但見曾朝節(jié)還欲再爭,但見林延潮臉已沉下。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是懶得繼續(xù)用言語去說服別人。

    面對林延潮的凝視,曾朝節(jié)頓覺心底似壓了一塊大石頭般,額上已是滲出汗來。

    盡管他是翰林學士,掌翰林院,但權勢上還是不能與林延潮相提并論。而且林延潮是會試正主考,有最后之決定權。

    何況對方是林侯官,張居正勢大時尚敢直犯其鋒,張居正死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之復名位,自己的言辭又豈能令他動搖半分。

    但是本著一名讀書人的良知,還是令他心底有些不甘。

    房內(nèi)二人一句話不說相持了一會,曾朝節(jié)終于退了一步,躬身行禮道:“一切按總裁之吩咐。但今日之事,就算曾某不言,以后千秋功過自有評說!”

    林延潮對曾朝節(jié)道:“如今天下已非圣人時之天下,一代必有一代之法,新政之事已為大勢所趨,君不見朝野上下于變法之呼聲越來越高?當然我等依著祖宗之法為之,再有錯也不是自己的錯,而依著新法為之,稍有差錯也是自己的錯。”

    “可是我等讀書以圣人之言為經(jīng),卻不可全拘泥于此,讀書人每日作千篇一律的文章,整天老調(diào)重彈固步自封,又如何日新?如何新民?只要事事依著為百姓求利,為天下求義為之,此為仁也!”

    林延潮說,此刻心間砰砰直響,猶如大鼓擂動。

    古往今來變法必有陣痛,即便是溫水煮青蛙也有反噬一日。

    他知道這一次題目一出,必然是驚世駭俗,引起官場上的震動,但這還是次要的。

    他將要面對的是千百年之積習,天下讀書人的眾口。

    林延潮仿佛又看到了一座高山立在了自己面前。他又怎么不懼人言,這一刻他將何去何從?這一刻他又何嘗不是在如履薄冰。

    當年董仲舒將儒家與法家經(jīng)義融合,這確定了兩千年封建之制。

    而今他要將義與利融合,但是林延潮不能一開始就這么說。

    沒錯,后世會告訴你走得這條路是對的,但在這一刻,他也不免自己懷疑起自己來,這一步跨出去到底會如何要破除積習,何談容易。

    次日。

    會試開考。

    林延潮默然坐在至公堂前的公座上,審視整個考場。

    眼下考場上空無一人,但他的精神不是太好。

    到了臨場最后,他還是改了兩道題目,兩道皆五經(jīng)題。這并非是因曾朝節(jié)的意見,而是他一開始的決定。但對于曾朝節(jié)而言,倒似自己爭取來的。

    本來昨晚七道題目已是下發(fā)給眾同考官,并刊印為考卷了,而今日早上又改了一番實在令人感覺到有些不同尋常。

    不少同考官由此可以感受似高層上面有所斗爭,對于如何命題也在反復。

    但至少昨晚拿到七篇題目有些擔心的同考官們,心底也是舒了一口氣,但仍不輕松。

    五經(jīng)題雖說刪減兩道。

    但從頭三道四書題也是可以明白考官的用意。

    這第一題,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是則平。

    此出自于大學。

    第二題,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

    此出自論語。

    第三題,明君制民之產(chǎn),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于死亡。然后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

    此出自孟子。

    本來還有如易經(jīng)兩題。

    富有之謂大業(yè)。日新之謂盛德。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其余的經(jīng)義題也是如此,但今日已盡數(shù)修改。

    眾考官們昨晚拿到題目時已經(jīng)不淡定。林延潮出得這幾道題,任何一道題目在會試中出現(xiàn)都不稀奇的,但合在一起出現(xiàn),那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了。

    眾考官們即便是支持事功變法的,看見此三題也是倒吸了一口氣涼氣,他們不知考完后朝野會是如何一個態(tài)度,引起什么樣的反應,心底都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考生們?nèi)绾问窍耄麄円咽遣惶谝狻?br />
    然而如何對這考題作答,才是三千舉子們要最切乎自身的事。

    龍門一開,考生們陸續(xù)到場。

    午時卷子已下發(fā)至每一名考生的手里。

    但見考棚里一位名為溫體仁的二十多歲讀書人,待看到考題時也是吃了一驚。

    溫體仁是浙江烏程人,容貌極英偉,可以稱得上美男子。

    通覽全部后,溫體仁坐在考房里久久不能下筆。

    但見左右考生再如何這時候也是已經(jīng)開始撰文了,但溫體仁卻沒有如此,而是重新審視起題目來。

    溫體仁見這第一題,生財有大道,這題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卻是最要害的。

    為何這么說?

    因為這道題考過。

    哪一年考得?

    嘉靖二十六年。

    對于讀書人而言,背昔年會試范題程文是基本功,所以溫體仁能夠一眼看出不奇怪。但是這在科舉考試中是基本不可能出現(xiàn)的,而且還是朝廷最重要的會試中。

    那么身為主考官為何要出這一題呢?

    因為嘉靖二十六年那年,張居正中進士。

    到今天這個考場來的讀書人大多背過這篇大明第一權相的程墨范文。

    善理財者,得其道而自裕焉。蓋務本節(jié)用,生財之道也

    沒錯,這就是張居正寫的。

    不過今日的考題加了生之者眾是則平這一大段話,考生再照抄張居正的范文是不行的。

    但主要今日重新提之又是什么用意呢?

    林延潮以為張居正平反而拜相,今日提此就是要為新政變法正名了。

    這也就是孔子說得,必得其名。

    所以這一題要從變法上答。而林侯官主張變法在于通商惠工,那么生財有大道,即謀利也。

    義,利也。這是墨子之言。

    盡管不是儒家經(jīng)義,但劍走偏鋒可以令考官耳目一新。

    溫體仁稍稍有了思路又看下一題,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

    圣人言只要能求富貴,那么給執(zhí)鞭之事也是可以為之的。

    執(zhí)鞭就是仆役之事,圣人連仆役都不以為下賤,又何況于工匠,商人。

    此可以引出四民平齊,太祖定下的貴農(nóng)賤商已是過去,只要是百姓所好為之,又有何不可。

    周書曾云農(nóng)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絕,虞不出則財匱少。

    所以破題可以從此開始。

    溫體仁想到這里精神一震,繼續(xù)看到第三題明君制民之產(chǎn),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于死亡。然后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

    這題倒是最容易了。

    這不是管子所言的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嗎?

    新民報上月為管仲正名,已令不少考生從中觀得風向,他們本以為會將管子這一句話放在策問中考,沒料到卻用在四書題中。

    當然這一句話是孟子說的,但與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嗎都是一個意思,其宗旨都在于富民而教。

    這就是所謂的禮生于有而廢于無是也。

    這每一題都與林侯官主張的新政有關。

    考棚之內(nèi),三千考生下筆疾書。

    林延潮這一日從諸考官中的態(tài)度中略窺一二,欣喜有之,畏懼有之,反對有之不過很少。

    但朝中那幫清流,以及御史臺,又當如何?

    可是劍已是出鞘,沒有回頭路了。至于有些考官考生不淡定也就由著他們不淡定好了。

    林延潮率眾考官走下考場,檢查考生卷子。考生們都在平靜地作答,就如同平時一樣。林延潮看了幾十份卷子,但見年紀稍長的都答得很保守,至于年輕舉子們就答得很合自己心意。

    當林延潮走到溫體仁的案前,先將他卷子看了一遍,心底微微驚訝。他仔細看了一眼這考生,但見對方相貌極好,見自己看來微微頷首,態(tài)度不亢不卑。

    身后曾朝節(jié)也是將對方文章看了一遍,心底驚嘆不已盛服其才。

    林延潮,曾朝節(jié)隨后離去,到了無處人曾朝節(jié)問林延潮道:“方才那讀書人文章如何?”

    林延潮道:“文章很好,句句切中題意。”

    曾朝節(jié)也高興地點點頭道:“我也覺得此子文才蓋世,可冠這一科。”

    林延潮回過頭看了曾朝節(jié)一眼笑道:“莫要說得太早,說不定還有更好的文章。”

    “哦?在總裁心底,什么是好文章?”

    “好的文章似大川歸海,洪爐煉過,讀來有澎湃金鐵之意。此人文章好是好,但卻似全而缺,充其量是蔡京之才而已,但就算如此也算難得之才了。”

    說完林延潮撫須笑了笑,尋又暗嘆,何人可繼我衣缽?

    三場考畢。

    考官們議卷論卷,最后定出名次。

    其間林延潮很少說話,只是評卷之前對眾考官們道了一句,國家社稷之將來,皆權衡于諸公,還請諸公秉持公心,想一想當初自己困于場屋之時!

    說完林延潮即作壁上觀。

    考生名次主要由曾朝節(jié)與眾同考官們各自議定。

    其間不免幾個同考官為各房里卷子爭一爭名次,林延潮最后調(diào)解幾句,所言無不公允,眾人皆服。

    現(xiàn)在橫鑒堂上,二百九十三名考生的卷子皆按事先議定的名次鋪滿大堂上。

    屋內(nèi)四周紅燭高舉,照得滿堂皆紅,考吏一個個拆卷唱名,然后由書吏填名榜上。

    燭火下,曾朝節(jié)與眾考官們各個面有喜色。名次已定,他們也不再彼此面紅耳赤爭辯個什么,這一刻他們神情放松,有說有笑。

    林延潮閉目聽著官吏們唱名。

    正所謂取法乎上,得其中也,取法乎中,得其下也。

    若一開始即言事功,反對的人就會抨擊事功,若提一個利字,眾人抨擊利下,事功便容易接受了。

    這即是他的用意與苦心了。

    會元卷出了!

    林延潮睜開眼睛,但見曾朝節(jié)與百官們一臉高興地向自己賀喜。

    “何人?”

    “莆田周如磐!”

    林延潮笑了,此吾門生矣。

    外面官員定然會質(zhì)疑,但議定名次林延潮時不置一語,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如此御史還能有什么說辭。

    林延潮從椅上起身來到榜單前從頭到尾審視一遍,然后點點頭對左右道:“文運昌盛,文脈傳承,此是國之盛世,傳令將此速送至禮部張榜公布!”

    “謹遵總裁鈞旨!”

    曾朝節(jié)與眾考官們同聲答道。

    眾官答完但見堂外夜空,一道煙花騰起,于夜空璀璨綻放。

    眾官員們都是一笑,填榜之時,早有小吏將堂上的名字往外通風報信,讓報喜人前往考生那道賀,故而這還未到禮部張榜,早有舉子知道了及第的消息。

    大家也是這么中進士過來,對此陋規(guī)不過置之一笑。

    林延潮也是笑了笑,但見一道又一道煙花,從各處陸續(xù)升起,給這漆黑如墨的夜空帶來了一點點光亮。

    京師里不知多少人正經(jīng)歷著人生的大喜大悲,而于國家而言,他們代表著將來。

    林延潮撫胡望之夜空,從前路迷茫之中,看出了一絲希望了,無論將來如何,他始終對這個國家懷有信心。

    順便說一句,沈一貫之子沈鴻泰高中第七名。

    文章里他對新政變法表露出堅定支持的態(tài)度,與他爹的政見大相徑庭。

    放榜后,林延潮從貢院返回府中。

    鎖院一個月未見家人,自令他十分牽掛。

    這才回到府中,林延潮卻見情況不對,但見府門前后都是著飛魚袍,手舉火把戒備的錦衣衛(wèi)。

    這是怎么回事?

    莫非自己的考題之事傳出去,遭到御史彈劾,而令天子

    林延潮此刻心底一沉。

    轎夫問道:“相爺是否停轎?”

    “不必。”

    自己還能逃到哪里去?

    林延潮來至府前下了轎子,但見來迎接自己的不是陳濟川,而是一名錦衣衛(wèi)上前道:“錦衣衛(wèi)千戶莫嘉賓見過閣老。”

    林延潮看著他問道:“此何意啊?是駱金吾的意思嗎?”

    莫嘉賓躬身行禮道:“啟稟閣老,指揮使大人也是奉命而為。近來京師中妖書風傳,皇上恐有奸人作亂,故而特命卑職率錦衣衛(wèi)來護衛(wèi)閣老及家人。”

    “閣老放心,此地萬無一失,只是事情還未水落石出,這幾日內(nèi)還請閣老與家人不要外出。”

    “妖書?是何妖書?”

    “回稟閣老,這此非小人所知,只知南鎮(zhèn)撫司與東廠已全力稽查此事。”

    “那么其他幾位閣老與大臣呢?”

    莫嘉賓一猶豫,但見林延潮露出微微不悅之色。然后莫嘉賓趕忙言道:“回稟閣老,趙,張,沈三位相公皆有錦衣衛(wèi)護衛(wèi),以策安全。”

    林延潮心知這就是名副其實的軟禁了。莫嘉賓三言兩語,還是將妖書之事的來龍去脈與林延潮說清楚。

    大概就是京師有人散布一封妖書,語侵鄭貴妃以及數(shù)名當朝大臣,論及儲位,此事牽連甚廣。

    林延潮明白這是猜忌多疑的皇帝認為此事背后有自己幾位內(nèi)閣大學士指示,故而派錦衣衛(wèi)先軟禁他們幾人。

    林延潮心底雖怒,但面上點點頭道:“如此說來,倒是有勞莫千戶了。”

    “不敢當。閣老有什么吩咐,盡管差遣小人。”

    “好。”

    莫嘉賓松了口氣退后三步向林延潮行禮,然后林延潮這才返回府里。

    府門一開,陳濟川已等候在此。

    “相爺!你終于回來了。”

    林延潮點點頭道:“府中已被軟禁幾日?”

    “已有五日。不過老爺放心,府里一切安好,下人們也沒什么驚慌,這多虧夫人操持得當。”

    林延潮心底一松,點點頭道:“好。”

    說到這里,林延潮來至臥房外,從窗外望去但見林淺淺與林用,林雙已是睡下。

    林延潮駐足看了一會方才離開至書房休息。

    一盞油燈點上照亮書房,自入閣以來,林延潮處理公務至深夜,在書房睡上一覺已是平常。

    因妖書案,可知皇帝對內(nèi)閣不信任至此,林延潮雖未參與此事,但不免心灰意懶。

    架上案上滿是書卷公文,隨意擱至到處都是。

    林延潮查找公文時,隨手一碰但見一卷書掉落在地。

    拾起再看卻見是太岳張文忠公集。

    記得當初劉楚先托林延潮為張?zhí)老壬娢募鬟^序,當時林延潮怕?lián)L險拉上沈鯉一起作序。

    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而此書是由張嗣修、張懋修二人整理編撰而成,遍錄張居正詩文書牘奏疏等。

    此文原名張?zhí)兰ツ昃透淖髁颂缽埼闹夜?br />
    書成后,張嗣修、張懋修一并至府上,懇請自己為太岳張文忠公集作序,林延潮答應了。

    但見文章寫道。

    國家于輔弼之臣,篤始終之誼。百凡經(jīng)理,起衰振隳,運天之佐,實盛世之賀、中興之象!漢之丙魏,唐之姚宋,宋之范韓,我朝前則三楊,后繼之,無以如公者也。

    此張文忠公序也。公諱居正既以通識時變,勇于任事。運帷幄于珠璣,經(jīng)緯業(yè)于北斗,其道如此。而今見諸文字,后學讀之精悍激勵,足以立懦廉頑,使人氣壯。

    當時事,公立于朝,銳意志匡,艱任巨繁然位重多危,功高取忌,謀身近拙,雖許國之忠,難逃罹災,惜哉!幸天恩滌蕩,圣澤增崇,得全公之嘉名,復褒功業(yè),天下為之頌。此史筆之幸乎?此天下之幸也

    讀至此林延潮翻過一頁。

    蓋公雅抱殿邦之略,手扶日月,才比韓忠獻、策比武侯,受兩朝之顧命

    今子孫索序于余。余自辭詞館,十五年矣,今別公亦十五年已。余不才,碌碌于位,誠可愧公之冀望。強顏而序公集,豈敢曰知之乎!

    最后落款東閣大學士后學林延潮撰。

    看到此處,林延潮有些欣慰。

    今夜林延潮心有所感,決定拾起張文忠公集掌燈夜讀。

    入閣為政這一年來的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他此刻余驚之時,讀張文忠公集時總算稍稍一安。

    次日,林延潮看到了那篇妖書。

    妖書是一名自稱朱東吉的人所寫,這名字也很內(nèi)涵,意思是朱家東宮太子一定大吉。

    此文起于呂坤之前所上的閨范圖說,后來呂坤又上了一疏為憂危疏,大意是勸天子節(jié)約開支等等勸諫的話。

    于是朱東吉為憂危疏作跋文,故而又名為憂危竑議,意思就是將呂坤憂危竑議里內(nèi)涵的意思告知天下。

    文章由朱東吉與人一問一答而成。

    疏內(nèi)寫得是繪聲繪色,而且內(nèi)容極翔實,初讀起來實不像栽贓陷害之詞。

    呂坤上閨范圖說被指為雖無易儲之心,卻不幸有痕跡。

    另一人問說,不對啊,呂坤是正人君子,怎么能干出這事?

    朱東吉說,呂坤為謀吏部侍郎行道,又恐禮部侍郎朱國祚捷足先登,于是結交宮闈。說起來他的出發(fā)點是好的。

    中間怕大家不知道閨范圖說講什么,于是又說了一遍里面所記載的明德皇后由貴人進皇后。

    然后還說了呂坤進疏的時間地點。

    當時大內(nèi)失火,中宮減膳,天子居住在鄭貴妃殿內(nèi)。這正是鄭貴妃以妃進后的良機,于是呂坤乘此時進書,可謂正值其會。

    另一人問,聽說當時鄭貴妃給了呂坤五十寶鏹、四匹彩幣,有人親眼所見是嗎?

    朱東吉說,誒,這是賢妃敬賢之禮,卻之不恭,這點上我們是可以理解的。

    另一人問,但呂坤上的憂危疏里,遍列天下大事,卻為何偏偏不談立儲之事。

    朱東吉說,你見事太晚了,眼下大事未定,一旦冊立儲君,歸之在誰?

    另一人說,沒錯,聽說呂坤曾在宮里散布言論,說皇長子之命不過清淡藩王,皇三子之命卻為太平天子。

    朱東吉說,沒錯,想想管仲,魏征,再想想公子糾,李建成,人各有志,做人不可以太苛責別人嘛。

    另一人嘆道,呂坤如此作為求吏部侍郎不得,連本職刑部侍郎也干不了,最后功虧一簣。

    朱東吉說你見識太短淺了,非常人成非常之事,我等豈能以成敗論英雄,大事未定,這策國元勛終有召起之日。

    另一人道呂坤如此下作,你還為他作跋解釋什么?

    朱東吉說,你知道什么,外戚鄭承恩、戶部侍郎張養(yǎng)蒙、山西巡撫魏允貞,以及鄧祚、洪其道、程紹、白所知、薛亨等九名官員對呂坤都評價極高,要以母以子貴為旗幟,共建奇勛呢!

    據(jù)說天子接到此疏時氣得發(fā)抖,直接將此疏擲于地上口稱妖書!

    其實林延潮也明白,這所謂妖書實在是破綻百出。

    但因言東宮之事,無論皇長子,皇三子,鄭貴妃,還是宮里各個大臣無不自危。最后才有了錦衣衛(wèi)監(jiān)視林延潮等幾位內(nèi)閣大學士之事。

    妖書案在京中最近必是傳得沸沸揚揚,但自己鎖院一個月竟絲毫不知。

    如此看似自己有不在場證據(jù),但按陰謀論成風的官場而言,反而有嫌疑在身。

    林延潮于府中靜候天子圣裁,這殿試在即,肯定不用多久就有結果了。

    果然三日后,林延潮一大早即被召入宮。

    林延潮被帶入內(nèi)廷,來至西六宮中的啟祥宮。

    原先天子住毓德宮里,但住得不舒服,于是搬至了啟祥宮,而眼下被焚毀后三殿也正在由工部施工重建。

    這啟祥宮原名未央宮,因嘉靖皇帝的生父明睿宗朱祐杬生于此,故于嘉靖十四年更名啟祥宮。

    啟祥宮面闊五間,黃琉璃瓦歇山頂,前后出廊。外檐繪蘇式彩畫,門窗飾萬字錦底團壽紋,步步錦支摘窗。

    林延潮來此后,一名內(nèi)監(jiān)即迎上來道:“小人見過林老先生,陛下還在后殿休息,請林老先生先至偏殿候駕。”

    林延潮聞此道:“好。”

    說完林延潮拿了一塊玉佩放在對方手底。

    進偏殿后,即有內(nèi)監(jiān)來升了炭火。

    這里沒有地龍,故而要靠炭火取暖。

    林延潮站在炕邊打量殿內(nèi)擺設,這時御膳房的太監(jiān)送了一桌子的茶食擺在下首的炕上笑著道:“陛下還在更衣,請林老先生先用膳。”

    林延潮點點頭順勢坐下,但見御膳房的早膳實在實在是太油膩。

    除了幾樣甜膩的面餅茶點外,大多是清蒸肉、豬屑骨、荔枝豬肉、鱘鰉鲊、蒸魚、豬耳脆、煮鮮肫肝、玉絲肚肺、蒸羊、燌羊等等肉食。

    林延潮皺眉道:“平日早膳都是如此葷腥?”

    內(nèi)監(jiān)答道:“皇上喜之。”

    林延潮搖了搖頭心想,難怪天子

    內(nèi)監(jiān)看林延潮似不喜歡,立即揮手道:“撤下!”

    片刻后內(nèi)監(jiān)又端了一桌茶點,茶點很精致的,大大小小有二十幾樣菜。

    林延潮微微點點頭,于是端起一碗粥來,粥還很是燙手。他喝了一口粥,再拿起一快糕點就著吃了。

    明朝大臣規(guī)矩不像清朝那么多,皇帝賜食每樣吃個一點,不敢多吃,這樣的事是不存在的,正常表現(xiàn)就好。

    林延潮喝粥吃茶都有內(nèi)監(jiān)在旁侍奉的,吃了一碗即撤下一碗,隨即外頭又捧了一碗新鮮出爐的茶點來,沒有一樣重復的。

    林延潮每碗都吃得很干凈,外頭兩名御膳房的火者不由感慨,林老先生儉樸至此。

    內(nèi)監(jiān)見林延潮甚喜瑪瑙糕子湯,當即又命人再作了一碗。

    吃了這么多,林延潮方才舒坦,手撫長須肚子微微鼓起。若每日都如此吃,自己的體型早晚要往狄仁杰那樣發(fā)展了。

    林延潮忽問道:“其他幾位閣老到了沒有?”

    內(nèi)監(jiān)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然后伸手朝外指了指。

    林延潮心知有異,于是起身來到窗邊,但見一人正跪在正殿前的青磚上,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武英殿大學士張位。

    見此一幕,林延潮不由臉色鐵青。

    “這是怎么回事?”

    “張老先生一至,陛下即命他如此了。”

    林延潮神色一凜,天子故意讓自己看這一幕,這是什么用意?

    正說話間,但聽遠處傳來一連串咳嗽聲,但見首輔趙志皋出現(xiàn)在殿門處,左右兩名火者攙扶著他一步一步前行。

    趙志皋蹣跚行至張位身旁,駐足看了他幾眼,正欲說話又大聲咳嗽了起來。

    趙志皋咳得滿臉通紅,幾乎氣也喘不上來。

    張位抬起頭看了趙志皋一眼,臉上滿是諷刺冷笑。趙志皋見此一幕,搖了搖頭,悠悠一嘆然后舉步往殿上走去。

    “林老先生,還請你在殿內(nèi)稍等。”內(nèi)監(jiān)向林延潮提醒道。

    趙志皋進入殿后,張位還是在殿外跪候,過了好一陣,但見陳矩步出殿外在臺階上道:“張老先生,請入殿陛見!”

    張位這時才從地上起身,舉袖拂了拂膝頭,然后僵著走上大殿。

    陳矩降階問道:“張老先生,是否要相扶!”

    “不必!”張位硬著聲言道,然后走進殿內(nèi)。

    張位入殿后,林延潮即從窗旁離開回到座位上。

    這時又過片刻,內(nèi)監(jiān)前來相請道:“林老先生,陛下召你覲見。”

    林延潮點了點頭道:“也好!”

    說完林延潮走出偏殿,正巧從對面偏殿處,一名著蟒衣的大臣也是相向行來。

    此人正是沈一貫。

    他見到自己時,面上也有一絲錯愕。

    隨即二人都明白了過來。

    林延潮與沈一貫各自點了點頭,然后一并走至殿上,期間二人不交一語。

    二人步入啟祥宮正殿時,但見屋子站著跪著很多人。

    天子高坐在正中的地屏寶座上,看不出喜怒來。

    天子而下趙志皋坐在寶座左手側的花梨木高背椅上。趙志皋神色有些憔悴,但他平日都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到底有多憔悴故而也看不出。

    天子右手側坐著則是鄭貴妃。鄭貴妃鳳目圓瞪,看起來極不好惹的樣子,而目光中也有幾分不善的意思。

    至于張位負手站在殿中一旁,看起來格外眨眼。張位神色冷峻,似有桀驁之色。

    張位身旁所跪的不是旁人,正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兼提督東廠的張誠。

    作為宮里最有權勢的太監(jiān),此刻張誠跪伏在地,頭垂得極低,身子有些發(fā)顫。至于皇戚鄭承恩,田義,陳矩都站在一旁,神情不一。

    殿內(nèi)早已是劍拔弩張之勢,現(xiàn)在又多了林延潮,沈一貫二人。

    :這篇林延潮作的太岳張文忠公集序,由書友prp代為創(chuàng)作。

    全文在評論區(qū),文中篇幅所限,沒有全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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