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徐州時,又是下了一陣的雨。
河面上已是變得十分渾黃。
無論是從山陜,河南西來的船舶,以及從蘇杭北上的客船都是堵在了這南北交通要地。
小浮橋碼頭是賈魯河入黃河干道。
因為當初要引黃濟運,所以徐州運河與黃河的河道是不分。
賈魯河,黃河,運河三條河道等于都在徐州匯聚,所以小浮橋碼頭,也是天下最繁華幾個碼頭之上。
貨船碼頭上十分擁擠,船只是停的密密麻麻的,另還有幾百艘新到的漕船正等著入港。
漕運乃是國家根本,每一艘漕船都肩負著從南至北運送漕糧的使命,所以民船哪里敢惹他們。不少民船都遠遠侯在一旁,任由波濤顛簸著。
見了這一幕,林延潮的隨從家人都是皺起眉頭來。
船老大笑著道:“老爺,咱們不用和這些民船去擠,上面有專門的官船碼頭!
聽到這里眾人都是松了口氣。
林延潮心想,果真還是特權階層好。
于是船老大他們一轉舵,驛船即開到官船碼頭。
見到林延潮的三層驛船,官船碼頭上一艘引水船早早就上來迎接,領著林延潮進了碼頭。
船老大解釋,這徐州碼頭附近不少礁石,平素水淺的時候,還能看見,但現在大水漲起,這礁石就被淹的不見了。
只有熟悉水情的船夫才能領著過河,否則容易觸礁。
眾人聽了都是恍然。
驛船靠了岸,比起擁擠不堪的民船碼頭,官船碼頭上的船雖也不少,但已是夠寬敞了。
碼頭不遠有一道長長的浮橋,這就是小浮橋,也稱作云集橋。
聽說原來河港甚窄,所以修石橋,后來河港不斷拓寬,就用舟船加板聯成浮橋,貫以鐵索,再加欄桿,橋中兩舟可隨時撥開,讓來船往返,這倒也是徐州一景。
林延潮與家人走下碼頭,踏著掃的一層不染的青磚地面,左右還有楊柳遮蔭,頓時感受到官船碼頭的潔凈。
林延潮他們上岸后,云南的銀船也是靠岸,遠遠停在一旁,這一次他學乖了,不敢與林延潮爭碼頭上的泊位。
陳濟川召來碼頭上管船的官吏帶至林延潮面前。
林延潮問道:“這運河何時能過?”
那官吏道:“回稟大人,府里告示是說,因顧忌上游汛期,船必須從最平緩的水道過,所以下面的閘官嚴卡入運的舟船,一日只能過三百艘如此。”
“三百艘?”林延潮皺眉問道,“這碼頭上都停著這么幾千艘船,這三百艘,三百艘的過,要到什么時候?何況還有這么多漕船!
那官吏討好地陪笑道:“那也沒有辦法,當年黃河大水,又遇到漕船過河,漕運衙門怕耽誤漕期,于是強令漕船過河,結果那一次船翻無數,淹死漕兵千余,這都是教訓啊!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府里下令,每日漕運定額兩百艘,貨船三十五艘,客船三十五艘,官船三十艘,待汛期過去了再放寬。”
“那官船排期到什么時候了?”
官吏道:“最少要十日之后了!
林延潮皺眉道:“十日之后,不是有三百艘官船?這朝廷哪里來這么多驛船?”
陳濟川道:“你們有沒有查清楚,是否冒名的?”
那官吏苦笑道:“哪里敢冒名?你看那些官船上,哪個不是掛著官銜牌?其實我們也知道大都是官員家人冒使,真正奉命進京公干的官員沒幾個,但我們哪里敢查啊,這不是得罪人嗎?”
就在這時后面傳來一聲冷笑。
林延潮,袁可立他們看去,原來就是那云南銀船上的官員。
但見那官員冷笑道:“我還以為是哪路的高人,沒料到連個河都過不了!
那官吏笑臉相迎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那官員冷笑道:“我是奉皇命從云南押送銀船進京的官員,我們的船明日就要過河,行么?”
“云南銀船?”那官吏口里咀嚼了一下這幾個字,當下肅然道:“沒有問題,下官立即給大人安排。”
那官員長笑一聲,看著袁可立他們怒目而視,當下他走到面前笑著道:“看來你們沒辦法進京了,白費了那么好的泊位,若是你們不著急趕路的話,不如讓給我們!
袁可立氣得臉色發青,就要請林延潮拿出天子賜予馳驛的圣旨。
但見林延潮卻不著急,他看向那云南官員。那官員見林延潮臉上雖帶著淡淡的笑容,但目光鋒銳,不由心底打鼓。
林延潮道:“你莫要以言語相激,打探我的身份。我看你并非是普通官員,莫非是云南沐王府的人不成?”
那官員臉色一變,自己打探林延潮底細不成,反而被林延潮試探出來。
林延潮朝南面拱手道:“沐王爺世代為朝廷鎮守云南,天下讀書人無人不敬佩他的忠義,你若是沐王府的人,不要丟了沐王爺的臉面!
那官員臉色一變道:“你什么來路?敢教訓本……本官。哼,我也不問你,就不信你不亮身份能過得了河!
林延潮笑了笑對陳濟川道:“拿帖子來!
陳濟川稱是一聲,遞來一封帖子。
林延潮將帖子放在官吏的手中道:“拿著這封帖子找你們徐州的江知府,讓他給我們排明日過河!
那官吏一看帖子,整個人幾乎立即跪到地上去了,當下顫栗道:“是!
于是林延潮帶著一行人離去。
而那云南銀船的官員冷哼一聲心道,還不是照樣讓我知道你的底細了。
對方走到官吏面前問道:“這位大人到底是什么來路?”
那官吏微微猶豫,見對方板起臉來,也不敢得罪只能低聲道:“這帖子是當今首輔申閣老的!
“什么?”這官員也是勃然色變心道,才想此人如此威風,原來是當今宰相的什么人。
能拿著他的名帖,定然是關系非淺。
卻說來到徐州這樣南來北往的大城市,林淺淺便想去買些胭脂水粉。
于是林延潮讓展明,奶媽抱著小延潮回驛站休息,自己陪同林淺淺逛了一陣。林淺淺買了些東西后,即回驛站歇息。
林延潮與弟子們則是去飯莊吃飯。
這飯莊里有不少讀書人出入,林延潮不欲與士子們相見,否則必遭來圍追堵截,所以也就要了一清靜的雅間,避人耳目。
這一次林延潮上京就帶了陶望齡,袁可立。
陶望齡因父親,伯父都是朝中大臣,所以輕而易舉地獲得了順天府鄉試的資格。
至于袁可立,林延潮打算薦他入國子監讀書,待三年后再參加順天鄉試。監生雖說也可以參加會試,但監生會試中試太難了,所以鄉試,會試都考才是最保險的。
至于其他弟子,林延潮就留他們在本地讀書,準備鄉試。
此外還有左出穎,左光斗父子。左出穎因謀劃歸德府治水有功,所以一并上京,林延潮準備替左出穎在工部謀一個差事,讓他治水的專才有用武之地。
雅間的用飯之處可以遠遠地眺望浮橋,浮橋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去,百姓們正為生計奔波。
房間里眾人協助林延潮治理的歸德府已是大功告成,大家隨著林延潮進京并坐此閑聊,有等偷的浮生半日閑之感。眾人就著滿座酒菜小酌幾杯,談及在歸德時種種,絕對是人生難得快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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