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的聲音很平靜，但落在莫有雪的心中，卻無異于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一時間，她仿佛有一種錯覺，似乎眼前的這個師弟，與以往都不一樣了，變得比這片風雪更冷，比自己更冷。
原莫有雪以為，今日洛川之所以會如此興師動眾來滅黎家滿門，是因為黎洪是昨夜刺殺他的元兇之一。
卻不曾想，原來這一切都不是為了洛川他自己，而是為了他的一個侍女。
紅豆。
如此看來，紅豆對于洛川的意義，真的只是一個侍女嗎？
不知道為什么，莫有雪竟無端有些羨慕那個瘦瘦的丫頭了。
“真沒想到，紅豆竟然對你如此重要。”
話音落下，洛川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變得無比鄭重，他點了點頭，只回答了五個字。
“她是我的命。”
如果謝長京在這里的話，一定會認為洛川把話給輕了。
因為事實上，紅豆比洛川的命還重要。
便在洛川與莫有雪交談的這片刻間，黎家府苑內的聲音來弱，來低，最后，只留下一片死寂。
連一聲狗吠都聽不到。
秦江走出門來，絲毫不提他身后的那片血腥，只是笑問道：“接下來，還需要秦某做些什么？”
洛川同樣報之以笑意：“今日之事，勞煩殿尊大人了，日后洛川必有所報。”
秦江等的就是這句話，于是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三分：“洛藥師客氣了。”
洛川微微頷首：“接下來，還希望殿尊能將今日黎家的死亡名單寫一份給我，另外……”他轉過頭看著地上已經徹底失去了神志的康承劍，笑道：“恐怕還得麻煩殿尊將康師弟送回城主府了。”
秦江點點頭，略有深意地開口道：“我記得洛藥師過，昨夜暗殺你的總共有五人。”
洛川笑道：“剩下的事情，我一人足矣，待事情徹底解決，我一定親自上府向殿尊稟告。”
話到這個份兒上，秦江也不再強求，畢竟到底，這其實也算是凌劍宗的私事，當即開口道：“既然如此，那秦某便帶人回去了，若洛藥師在查案途中遭遇什么困難，請務必開口。”
“一定。”
話音落下，秦江又向莫有雪微微頷首，便帶著大半暗衛離去了，剩下的人自然還得清理現場，查點人數，以及完成善后工作。
而洛川與莫有雪則片刻也不曾在涼城耽誤，直接回了凌劍宗。
至此，洛川對黎家的復仇可以告一段落了。
當然，這其中必然會有一些漏之魚，比如今日未能趕回黎家過年的其他子弟，再比如那些被黎老太爺派到其他城鎮建立勢力的家族豪強。
但沒關系，待死亡名單拿到手，洛川再將其與之前謝長京寫給自己的名單一一核對，自然就知道哪些人被遺漏了。
而這些人，也注定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星殿的人撤離了，洛川與莫有雪也回了祁山，但黎家被滅門一事，才剛剛傳播開來。
甚至還沒等到晚上，就在當天下午，整個涼城便徹底被震動了。
畢竟今天一大早，去黎家賀年的人就不少，幾乎整個涼城有頭有臉的人都到場了，自然也親眼見證了星殿暗衛不請自入的那一幕。
在聽星殿的人部撤離之后，立刻有不少大人物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去了黎家打探消息。
不打探還好，這一打探，所有人都被徹底震撼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深深的驚恐。
現如今的黎府，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了，但墻上、地上所深積的血色尚未洗凈，空氣中流淌著的血腥氣仍舊很濃厚，讓人感覺這并不是一座富貴堂皇的府邸，而是一片鬼氣森森的墳墓！
于是一道無比恐怖消息開始在整個涼城的上層流傳。
黎家上下共計八十余口人，被盡數滅門！
一時間，整個涼城人心惶惶，原過年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人心惶惶。
偌大一個黎府，沒就沒了。
數十年未出手的涼城星殿，一出手，便是滅人滿門！
星殿這個名字，再一次令世人為之聞風喪膽。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暗衛會不會出現在自家府門前，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掉腦袋的是不是自己，更重要的是，直到現在，涼城內也沒人知道黎家是為何遭此橫禍的。
真的如那凌劍宗少年所，是勾結外族嗎？
諸如林源、王掌柜這些人又不是傻子，若是輕信了此言，也坐不到現在的位置上。
對方一無鐵證在手，二無官文做憑，只是空口白牙，便給黎家栽了這么一頂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帽子，這也太過兒戲了吧！
但偏偏，星殿就真的憑此將黎家滿門斬殺，這怎能不讓人心生恐懼！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與黎府交好的世家，無不人人自危，甚至已經有些人將自家嫡系子弟用最快的速度送出了涼城，期望能保住最后的血脈。
好在接下來星殿再沒有了什么大動作，不論是秦江，還是那數十名殺氣沖天的暗衛，都從人們的眼前消失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然后，終于有好消息傳來。
或者更準確的，是有一張張請帖如雪花般飛進了各大世家豪門、高官富商的府邸。
請帖的主人，是涼城城主，康無為。
若是放在過往幾年，哪怕康城主不發函來邀，眾人在大年初一的時候也都會自發前往城主府賀年，這是涼城的規矩。
就在早些時候，黎府的座上賓們還想著用過午宴后，便馬不停蹄地備禮前往城主府。
但在黎府出了這檔子事兒之后，人們哪里還顧得這些，早就把向康城主拜年的事情拋之腦后了。
直到此刻城主府的請帖發來，眾人才紛紛驚醒過來，一個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朝城主府倉惶趕去。
黎府為什么會被滅門？接下來星殿還會不會對其他人出手？
這樣的消息他們打探不到，但不代表康城主不知道，畢竟從名義上來，康家才是涼城最大的土皇帝。
既然此番康城主發來請帖，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已經知道了些什么？
抱著這樣的念頭，涼城各界巨頭哪里還敢猶豫，離得近些的人連馬都來不及備，直接一路跑著就去了。
至于此次康城主的邀請是不是鴻門宴，根沒人去考慮。
開玩笑，星殿想要殺人，還用得著這樣上不了臺面的手段嗎？
看看黎家，那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
不多時，在涼城的城主府中，已經是高朋滿座，但席間的氣氛卻一點也沒有過年的喜慶意味，反而壓抑得令人發狂。
康無為就坐在前方正當首的位置上，哪怕此時在眾人的心中再有無比的忐忑與疑問，但康無為不發話，便誰也不敢話。
一時間，無人舉杯，也無人動筷，甚至沒有人相互交談，因為所有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局促與不安。
良久之后，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康無為才終于抬起手中的玉筷，輕輕在碟子上敲了兩記。
眾人立刻都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豎起了耳朵，生怕錯過了半個字。
“諸位，今日黎家的事情，想來大伙兒都聽了，不少人更是親眼見證了那一幕。”
康無為的開場白非常直接，沒有半點拐彎抹角，因為他很明白，今天這些人來也并不真的是為自己拜年而來的，而是想要從自己這里打聽消息。
而他作為一城之主，此時最該做的，便是安撫人心，讓城中不要再出什么亂子。
因此接下來，他繼續道：“當時康某并不在場，星殿之所為也并未提前知會于我，否則的話，我也不會讓犬子前去黎家賀年。”
經此一提，眾人這才想起，中午的時候的確城主家的大公子也是在場的，不少人更是眼前一亮。
因為他們分明記得，康家大少爺似乎是最后一個離開的。
果不其然，緊接著康無為便道：“不過諸位有所不知的是，今日犬子在黎家，并沒有能夠提前離開，而是親眼見證了黎家被滅門的過程！”
這句話的時候，康無為的眼中隱隱閃爍著一些怒色，甚至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
任何一位父親，在看到自家兒子幾乎被嚇得精神失常之后，都會做出如此表現。
因此接下來，康無為深吸了兩口氣，似乎在平復心緒，然后才繼續道：“犬子因此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現在仍在房中修養，但好在經星殿水星司的人診斷后，發現并無大礙。”
康無為的這句話中，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就是他這個城主之位，至少現在看來還是非常穩固的！
否則星殿剛剛滅了黎家滿門，又怎么會派出水星司的人給他兒子看病？
但即便如此，這個信息對于在座的這些大人物們來也并沒有太多的意義，因為相比起康無為的城主之位，他們更關心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
好在很快，康無為就到了正題。
“康某不知道犬子在黎家到底看到了些什么，但在他昏睡過去之前，卻一直反復提到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我想在場的諸位都不陌生，很多人在今天也有幸見到了其尊，更重要的是，由此康某推斷，此次黎家的滅門一事，或許并不是星殿所主導的，而是另有他人！”
“換言之，若各位不想重蹈黎家之覆轍的話，最好把這個名字謹記在心中，告誡自家輩，尤其是在凌劍宗修行的輩，絕對不要招惹此人！”
一時間，但凡在今日去過黎家賀年的那些人，都不約而同地在腦中浮現出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然后他們聽到了康無為口中的那個名字。
“此人，叫做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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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那啥，昨天貌似只有一更的，按照之前的承諾，這一章必定是會補上的，來慕白是打算今天補的，不過今天碰巧奶奶過生日，吃飯耽擱了些時間，所以補更肯定是在凌晨了，感謝諸位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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