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劍令。
這三個字出來簡單,但落在眾人心頭卻有如萬鈞之重。
即便是太上長老也覺得指尖微寒。
因為上次洛川手持執(zhí)劍令的時候,凌劍宗死了一名親傳弟子,三名核心弟子,一位百草堂堂座,還有一名核心弟子成了廢人,一名核心弟子逃離祁山,生死不知。
雖還不至于讓整個凌劍宗傷筋動骨,但無疑使得新年期間的祁山被無故披上了一層濃厚的哀傷。
而在歷經(jīng)了昨夜那場血戰(zhàn)之后,整座祁山已經(jīng)滿目瘡痍,門下弟子死傷慘重,整個宗門元?dú)獯髠毙栊蒺B(yǎng)生息。
在這個時候,洛川提出要執(zhí)劍令,怎能不讓人為之擔(dān)憂?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凌劍宗又哪里還經(jīng)得起他的這般折騰呢?
所以太上長老沒有做出半點表示,只是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中。
倒是一旁的謝坤一改往日混不吝的態(tài)度,沉聲道:“這件事情宗門自然會給我百草堂一個交代,你在這兒瞎起什么哄?還有事兒嗎?沒事兒趕緊看你的相好去!”
洛川沒有搭理這個老子,而是目色平靜地看著太上長老,一言不發(fā)。
于是有一聲輕笑突然響起。
“嘿,你這子真是來對我的胃口了,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來我血獄谷當(dāng)個掌獄使?別的不敢,只要林某活著一天,有人敢欺負(fù)到你頭上去,就算是老谷主,我也跟他死磕到底!”
林楓的這句話當(dāng)然是當(dāng)笑話來的,而且是一個非常大逆不道的笑話。
可場中卻沒有一個人發(fā)笑,太上長老的臉色甚至由此變得更沉重了幾分,因為她非常了解洛川。
如果是其他人,絕不會將林楓的這番玩笑話留在心中,但如果是洛川的話,一旦自己無法就百草堂被圍剿一事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那么這子恐怕真的能干出改換門庭這種事情來!
但偏偏,現(xiàn)在的凌劍宗,離不開洛川。
或者更準(zhǔn)確的,是離不開洛川背后的星殿支持。
這不是逼宮,卻勝似逼宮。
一時間,林如突然變得有些騎虎難下,而洛川還在等著她表態(tài)。
“執(zhí)劍令可以給你,但我希望,這次你能懂得分寸。”
半晌之后,林如終于嘆了一口氣,將那塊刻著“劍”字的玉牌交到了洛川的手中。
洛川默默將執(zhí)劍令收入袖中,輕聲問道:“敢問長老,何謂分寸?”
此言一出,林如握著短杵的手掌驟然一緊。
而洛川的話還沒有完。
“當(dāng)日三大宗堂以莫須有的罪名圍困我百草堂,意欲將我百草堂夷為平地,不知長老可否對他們言過分寸二字?”
“當(dāng)日三位長老攜私怨駕臨我百草堂,意欲殺害我侍女紅豆,不知他們可曾知道分寸二字?”
“那一日,若不是秦師姐誓死相保,若不是我堂謝長老破境聚星,若不是我留給紅豆的一尊分身,百草堂已毀,紅豆已殞,敢問,那時的長老,又為何不提及分寸二字?”
完這三句話,洛川并沒有期待太上長老的回答,而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隨即轉(zhuǎn)身走出了明劍閣,消失在了漫天晨光中。
對此,太上長老并沒有阻攔,也沒有開口斥責(zé),只是目色顯得有些黯然。
另外一邊,林楓則是無比失望地?fù)u了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既然洛川當(dāng)著林如的面表達(dá)出了自己的不滿,而林如也沒有收回執(zhí)劍令,那么,血獄谷想要得到洛川的愿景便幾乎落空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林楓真是有些嫉妒凌劍宗的氣運(yùn)了。
三十年前出了一個廖曇還不夠,現(xiàn)在又冒出來一個如此妖孽的洛川,真是天佑祁山啊。
當(dāng)然,這樣的感慨只是暫時的,洛川要拿著執(zhí)劍令去做什么也是凌劍宗內(nèi)部的事,現(xiàn)在對林楓,對血獄谷來,更重要的,還是商討接下來整個青州修行界的版圖劃分。
這件事情如果洛川想要插手的話,他當(dāng)然是有發(fā)言權(quán)的,哪怕他只是凌劍宗的一個外門弟子。
可洛川暫時卻沒有任何的表態(tài),從這個層面上來講,他早就做到了太上長老口中的“分寸”二字。
離開明劍閣之后的洛川,在第一時間回到了百草堂。
迎接他的,當(dāng)然是震天鑠地的歡呼聲,以及一張張激動萬分的面孔。
“洛師兄!”
謝長京的心中有千言萬語,但臨到頭來,卻只剩下了這三個字。
洛川笑著走上前去,給了謝長京一個熊抱,然后點點頭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謝長京一拱手:“總算不負(fù)師兄所托!”
洛川拍了拍謝長京的肩膀,又向四周的聶玄宇和李大壯等人紛紛頷首之意,目光游離之間,仿佛在尋找著什么人。
見狀,謝長京頓時低聲道:“紅豆師姐在丹房。”
“嗯。”
洛川應(yīng)了一聲,收回了目光,隨即問道:“慕容卿呢?”
謝長京沉了一口氣,開口道:“慕容師妹的傷勢已無大礙,現(xiàn)在應(yīng)該和王藥師他們在救治傷者。”
“當(dāng)日打傷她的那幾名刑堂弟子,可已查清?”
聞言,謝長京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精芒,連連道:“查清了!”
“好。”洛川點點頭:“如此,你待會兒與我去一趟刑堂。”
完這句話,洛川便朝丹房去了,而他身后的謝長京則暗暗握緊了拳頭,用力點頭道:“是!”
片刻之后,洛川輕車熟路地來到了紅豆常在的那間煉丹室中,終于再一次看到了他日日牽掛的丫頭。
“少爺!”
紅豆在第一時間跑了過來,一頭撲進(jìn)了洛川的懷中,把腦袋抵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就像是一只乖巧的貓。
洛川笑著抱緊了紅豆,趁著丫頭抬頭的時候,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輕輕一刮。
“有沒有想少爺啊?”
“天天都在想呢。”
“聽我們家紅豆已經(jīng)考上丹師了?”
“那可不,現(xiàn)在我可是五品丹師了噢!”
紅豆的臉上寫著驕傲,炫耀似的朝洛川抬了抬下巴,看得洛川忍俊不禁。
“這么看來,少爺可得努努力了,不然豈不是很快就被你給超過了?”
紅豆吃吃地笑著,絲毫沒有提及半個月前的那場危機(jī),也沒有述這些日子對洛川的思念之情,仿佛只要洛川在身邊,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或者,她知道,少爺會為她討一個公道的。
在這分離的數(shù)月光景中,少爺也一定像她想著少爺一樣想著她。
果不其然,下一刻,洛川便牽起了她的手,低聲笑道:“走,少爺帶你去刑堂轉(zhuǎn)轉(zhuǎn)去。”
這一次,洛川沒有詢問紅豆的意見,也沒有讓丫頭替他分析一下當(dāng)前局勢的打算,因為他的手里面拿著執(zhí)劍令。
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以往在家里面,這種事都是洛川做主的。
紅豆沒有反對,乖巧地握住了洛川溫暖的手掌,慢步走出了丹房,而謝長京早就已經(jīng)殺氣騰騰地等在那里了。
在他的身后,還站著近百名百草堂的守堂弟子。
這些人都是歷經(jīng)了半個月前那場動亂考驗的,個個都有著洗星境的修為,更深得謝長京的信任。
“師兄,我們準(zhǔn)備好了。”
洛川哭笑不得地看著謝長京身邊的一道道身影,里面有諸如聶玄宇和李大壯這樣的老人,也有很多他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但無一例外,這些人看向洛川的目光都充滿了敬畏。
哪怕現(xiàn)如今的洛川只是洗星一重境,但他在凌劍宗內(nèi)的一件件傳奇事跡卻早已深入人心,更何況,昨夜洛川在歸來后的一舉一動,都可謂讓在場的這些百草堂弟子熱血沸騰!
一言廢掉邢無別。
一語滅掉袁家大軍。
一人守住了凌劍宗百年基業(yè)!
毫不客氣地,在現(xiàn)如今的祁山,單以弟子層面而論,除了大師兄廖曇之外,再也沒有人比洛川的聲望更高,威信更重!
就算是親傳弟子許清云、丘晨等人也不行!
雖然洛川已經(jīng)離開了凌劍宗三個多月的時間,但他將分身留在了紅豆身邊,所以當(dāng)然知道這段時間百草堂的壯大,也對于當(dāng)日慕容卿被欺負(fù),紅豆遇險等事了如指掌。
只是他沒想到,此番謝長京竟然把百草堂最中堅的力量都帶上了,一副要與刑堂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于是洛川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此番我宗剛剛遭逢大難,不宜再經(jīng)動亂,所以此番我去刑堂,只是為了找點利息回來,用不著如此大張旗鼓。”
聞言,謝長京當(dāng)即沉聲道:“可我怕刑堂那幫孫子會動手!”
洛川淡然一笑:“現(xiàn)在的刑堂,連個親傳弟子都沒有了,于我而言,又何懼之有?”
完這句話,洛川便牽著紅豆向著西峰之上去了,謝長京猶豫了片刻,還是給聶玄宇等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悄悄跟在后面,這才趕緊追著洛川去了。
很快,洛川便來到了刑堂的大門之前,尚未跨門而入,便看著門內(nèi)站著的兩個人,頗為意外地挑了挑眉頭。
其中一個身披蓑衣,腳上踏著萬年不變的草鞋,臉上映著某種不健康的潮紅,身上滿是死人的氣息。
正是刑堂堂座,文逝水。
在見到洛川駕臨之后,文逝水的臉上頓時擠出了一抹陰氣森然的笑容,主動迎了上去,也將他身后三道跪伏在地上的人影露了出來。
謝長京一眼認(rèn)出,這三人,赫然便是當(dāng)日在百草堂打傷慕容卿的元兇!
而還不等他將此告知洛川,文逝水的聲音變搶先一步響了起來。
“洛師弟,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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