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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秦白虎歸京。</p>
正月初五,秦家長男再度離京。</p>
這世上長相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但那人跟那國際情報販子史昱明攪和在一起,便由不得李云道不暗生疑竇。而受刺激更大的卻是秦白虎,那晚拿著照片長笑三聲的秦家長男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p>
李云道不知道秦白虎去了哪里,而秦家那位為了國家和民族嘔心瀝血的老人徹夜未眠。</p>
次日,李云道見到秦孤鶴時,老人的臉色顯得格外蠟黃,這不禁令他隱隱有些擔心,叫了保健醫生來把過脈后才稍稍定心,老人只是憂思過度。</p>
老人慢慢套上那件金星閃爍的軍裝,一邊嘆息一聲:“這人啊,到了年紀,就不得不服老啊。年輕的時候在一線,三天三夜不睡覺,照樣生龍活虎!”</p>
李云道扶著老人從床側走到書桌旁,老人拿起一張對折的紙遞給李云道:“白虎留下的。”</p>
一張白紙,龍飛鳳舞地寥寥兩字。</p>
北非!</p>
李云道吃驚道:“秦伯伯去北非做什么? ”</p>
老人看了他一眼,嘆息一聲:“白虎對當年他們孤軍深入北非作戰,孤立無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尤其是你父親的犧牲,更是成了他心中永遠拔不掉的一根尖刺。他與你父親,雖不是親兄弟,但情同手足。白虎,紅狐,那個時代是多少外軍的夢魘!”</p>
李云道沉默了良久,終于抬頭看向老人:“也許還活著。”</p>
老人卻長長嘆息一聲:“活著的人,永遠是痛苦的。”</p>
李云道繼續沉默,那張照片,對于秦白虎來說是晴天霹靂,對于李云道自己來說,又何嘗不是如同顛倒乾坤一般的震撼呢?</p>
見老人面露疲色,李云道只叮囑老人注意休息,便出了臥房。</p>
樹人師兄送他到門口,面露擔憂:“首長原本就舊疾復發,加上大少爺再一走,我有些擔心……”</p>
李云道拍了拍師兄結實的肩膀:“盡量別讓老師多想,最近北非政局還算平穩,應該不會出事。”</p>
憨厚的師兄欲言又止,李云道卻笑著道:“放心,我沒事。”</p>
師兄笑了笑,點頭道:“反正你就在京城,得空多回來看看,多陪老師說說話也好。這兩年師父不在身邊, 你知道的,我嘴笨,首長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p>
李云道笑著點點頭:“家里就多勞煩師兄了,白虎伯伯那邊如果有消息,你早些知會我一聲。”</p>
周樹人小聲道:“上次給你拿的沙鷹好用嗎?”</p>
李云道苦笑道:“又不是打仗,和平時代,哪有那么多可以用槍的地方?”</p>
師兄悄悄遞了一張證件過來:“拿著,你現在沒有公家身份,有這個以備不時之需。”</p>
李云道接過看了一眼,是一張持槍證。</p>
師兄撓頭道:“有這個方便點吧?”</p>
李云道心中溫暖,狠狠擁抱了一下這個跟弓角幾乎塊頭相當的師兄:“方便,方便得多!”</p>
春節短暫而繁忙的假期已經接近尾聲,消失了數日的樂胖子也終于現身。</p>
“跟哪兒去膩歪了?”李云道扔給胖子一根煙,“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啊!”</p>
數日不見仿佛瘦了一小圈的胖子憂傷地拿著煙,想都沒想就點燃了。</p>
抽了一口,嗆得眼淚都出來了。</p>
李云道突然想起,這胖子以前不抽煙啊!他皺眉看著嗆得滿臉通紅的樂天:“咋了?”</p>
樂天憂傷地坐在自己的床下的書桌上,肥胖的手指笨拙地夾著那煙:“我這兩天去廣濟寺聽了兩天的經。”</p>
李云道張了張嘴:“你信佛?”</p>
樂胖子搖頭:“我是黨員。但心里難受,沒地兒去,正好廣濟寺就在邊上,就進去聽智遠和尚講經。”</p>
李云道摸了摸胖子額頭:“你沒發燒燒壞腦子吧?”</p>
胖子佯怒道:“是不是兄弟?”</p>
李云道無奈地笑了笑:“是兄弟,那你也得告訴我發生了啥事啊!否則我這一頭霧水的,萬一真把你勸得落發為僧了,你們樂家老祖宗還不得追殺我十萬八千里?”</p>
胖子嘆了口氣,憂傷道:“我發現感情這玩意兒真不是個東西!”</p>
李云道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道:“怎么感覺你被甩了,有種失戀的無助啊!”</p>
胖子哭喪著臉,居然當真點頭:“灼薇跟我提出分手了。”</p>
這回輪到李云道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胖子:“你這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節奏啊?你不會當真受了刺激,要去那廣濟寺落發為僧吧?”</p>
胖子拍了拍滿是肥肉的胖臉:“這幾天我想得很清楚了。”</p>
李云道驚得站了起來:“你可別沖動!”</p>
胖子被他嚇了一跳,忙道:“我說的是關于我和梅家姐妹的事情我想得很清楚,作為社會主義的棟梁,怎么可能動不動就要去落發為僧!”</p>
李云道松了口氣,坐了下來:“你接著說。”</p>
胖子拉了把椅子,抱著椅背坐了下來,可憐的椅子被他超量的體重壓得吱嘎直叫喚。</p>
“我現在覺得,這愛情也太他媽不是個東西了,所以我決定暫時放一放。嗯,用她的話來說,把我們的感情放進冰箱,看看能不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我覺得灼薇說得有道理!”</p>
李云道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這胖子:“我怎么覺得你一下子變成情圣了。”</p>
樂胖子挺起胸膛,但很快又有氣無力地趴在了椅背上:“但說實話,心里怪不是滋味的。”</p>
李云道起身:“走吧!”</p>
樂胖子唉聲嘆氣地道:“干嘛去?”</p>
“喝酒。”</p>
“喝酒?”</p>
李云道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胖子已經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一把勾住李云道的肩膀:“好兄弟!”</p>
距離北清校門不足一公里的弄堂里有家開了有些年頭的東北燒烤,通宵營業,來這里的多數也是北清的學生。</p>
天剛剛黑,燒烤店才開門,缺了門牙的老板看有客人上門,樂呵呵招呼。</p>
“老板,羊肉一百串,剩下的你這菜單兒上的,每樣來十份。”李云道看也不看老板遞上來的塑封菜單,徑直道。</p>
老板一愣,嘿嘿笑著:“小伙子,你們就兩個人?”</p>
李云道看了胖子一眼,笑著對老板道:“您就放心上吧,一準兒浪費不了。對了,紅星二鍋頭來一打!”</p>
樂天見李云道豪氣沖天,等老板去下單,不由得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室友:“不對啊,你今天狀態不太對啊!”</p>
李云道似笑非笑:“很明顯?”</p>
胖子飛快搖頭:“我其實也說不上來,但是能感覺得出來,你今兒不是很高興,或者說,根本就不高興!”</p>
李云道長嘆了口氣:“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p>
胖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對,你的狀態太有問題。這完全不像我認得的李云道。出啥子事了,說來聽聽,兄弟嘛,不就是用來吐槽的嘛!我失戀這么丟人事兒都告訴你了,你還有啥可藏著掖著的?”</p>
李云道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接過老板送來的一打二鍋頭,擰開兩瓶,其中一瓶遞給樂胖子:“喝酒!”</p>
胖子嘿嘿笑著:“就沖你陪我走了一遭長安俱樂部,你就是去砸場子,我也得陪著!來,喝!”</p>
六十度的二鍋頭空腹喝下去,一股火辣辣的灼燒感立刻從胃里騰起。</p>
胖子摁住李云道又要端起酒瓶子的手,對那缺了門牙的老板道:“先來幾個饅頭片兒墊吧墊吧肚子!”</p>
說著,胖子又將李云道手里的酒瓶拿到一旁:“先慢點,你跟我不一樣,我一天到晚往嘴里塞東西,胃就沒空的時候,你這空著肚子,傷身!”</p>
酒,永遠是男人與男人之間關系的潤滑劑。</p>
待幾個烤饅頭片上來,兩人分著吃了些,便馬上進入狀態。</p>
李云道說些西湖、江州的趣聞,樂胖子也分享著自己在蜀中辦案中碰到的趣事。</p>
“那回我們查一個被群眾舉報的縣委書記,那哥們兒絕對是個人才啊,天天騎著自行車上下班,衣服褲子破了,打打補丁還湊乎著穿,被當地媒體稱為‘蜀中焦裕祿’。一開始,我們以為這家伙真是被冤枉的,做工作的,哪有不得罪人的,別是被人給誣陷了。跟蹤了整整四個月,這家伙才慢慢顯出原形。這哥們兒每隔一段時間會回趟鄉下,名義上是看看家鄉的父老,實際上他早就自家老宅的地底下挖了個地窖,我們查到的時候,我勒個去,那一地窖的現金,單咱們人民#幣就搜出了一個多億,其他的美元、英鎊之類的,也不計其數。后來你知道怎么著嗎?他丫收了一地窖的錢,沒敢花一分!”</p>
李云道點點頭道:“這幾年打老虎拍蒼蠅獵狐貍,的確震懾力不小,八項規定加上密集的巡察組巡視,這幾年看著官場的風氣就開始有了扭轉的勢頭。老百姓是直接的收益人,你看看這幾年,有怨言的肯定還有,但一定比前些年少了很多。其實你要知道,華夏的百姓是個世界上最善良最淳樸的百姓,但凡你給他們一點點對于美好未好的期許,他們都會鐵了心地跟你走到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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