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腐濕的氣息,夾雜著濃郁的血腥和莫名的腥臭味道,愛瑪稍稍調(diào)整一下姿勢,好讓被縛的四肢能舒服些。屋子里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輕吟,看來那個意志力驚人的年輕人醒了。作為美聯(lián)社的記者,這幾日她親眼目睹了自己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殘忍的場景,她不禁驚愕于那個中國人的意志力的強大。“水母”是一種致癮性能強的新型毒品,從目前她拿到的數(shù)據(jù)來看,幾乎可以算是一次成癮——殘忍的恐怖份子用慘絕人寰的方式虐打?qū)弳柌怀鋈魏谓Y(jié)果,便用上了在她看來最不擇手段的方式——往年輕的中國人體內(nèi)注入這種對腦部神經(jīng)影響極大的毒品。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年輕的中國人一定是華夏某個情報組織的工作人員,否則就算是換成美利堅的那些所謂的特工人員,也應(yīng)該沒有人能撐過這樣的酷刑,雖然好萊塢的電影里打造出了種種硬漢特工的形象,但常年致力于發(fā)掘事實真相的她比誰都更清楚那些人的德性——天賦人權(quán)嘛,生存便是最基本的權(quán)力,他們不像這個年輕而堅強的中國青年寧死不屈,生命在他們的眼中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當(dāng)然,也許只有那個沉睡了千年的東方國度,才能培養(yǎng)出如此優(yōu)秀的年輕人吧。
她又換了一個讓四肢更舒暢些的姿勢,不遠處的呻吟聲又大了一些,她便知道,應(yīng)該是那該死的“水母”在他體內(nèi)起了作用。她同情地看著向黑暗中的某處地方,體會些時的某種情緒,她便不由得苦笑一聲,都這個時候了,自己還有什么資格同情別人?也許下一個瞬間,那些窮兇極惡的東歐恐怖份子就會沖進這間狹小的儲物室,架上攝像頭,向全世界直播砍下她和那個可憐的年輕人腦袋的場景。這種感覺她并不是第一次體會,在中東,在北非,她都曾步入過險境,但只有這一次,她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是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
“現(xiàn)在,幾點了?”嘶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將她從某種絕望的情緒當(dāng)中抽離出來。
愛瑪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對自己說話,愣了愣才道:“天黑了好一陣子了,應(yīng)該已經(jīng)午夜了。”
“嗯。”而后,那邊便再也沒有了聲息。
過了一會兒,愛瑪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她這才想起,對方剛剛說的是很純正的美語,這讓她不禁有些詫異,如今,那個國度的情報人員的素養(yǎng)都已經(jīng)如此高了嗎?
“還行,暫行死不了。”這次,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似乎這樣他才有力氣接著往下說,“你是怎么回事?”
“我?”愛瑪苦笑,“我是美聯(lián)社的記者。”
“哦,你在調(diào)查什么?”
“一種叫‘水母’的毒品害了很多人。”愛瑪沒有接著往下說,因為她的弟弟,那個以全額獎學(xué)金進入哥倫比亞大學(xué)的陽光、帥氣的天才,就在前不久誤食了“水母”毒品,從公寓樓的七樓跳了下去,如今只能以植物人的狀態(tài)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哦,‘水母’啊,的確害人不淺。”說到這里,年輕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而后聲音變得飄忽起來,“好美的云彩……”
黑暗的小屋里自然是不可能看到任何云彩的,愛瑪知道,又是因為那該死的“水母”,年輕人產(chǎn)生了大量的幻覺,緊接著,便是笑聲,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聲,她聽得說,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他痛苦并快樂著,他還沒有放棄抵抗,還沒有放棄原則,沒有放棄自己。
天快亮的時候,精疲力竭的年輕男子終于停了下來,他的聲音越發(fā)嘶啞了:“你叫什么名字?”
愛瑪聽得出,他的聲音在顫抖,他在做意志力跟那些化學(xué)合成的藥劑做著艱苦卓絕的抗?fàn)帲悦饽切〇|西蠶食了最后的一絲良知和底線。
“我叫愛瑪斯諾,斯諾是我的姓,你呢?”
“鄭天狼,翻譯成英文就是天上的狼。”
“哈里特特里的那個?”
聞言,他笑了笑:“不,就是狼行千里會吃人的那個狼。”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呢!”
“我也不知道,是家人起的,應(yīng)該跟華夏傳統(tǒng)的觀星術(shù)有些關(guān)系。”
“觀星術(shù),那是什么?”
“看天上星星的方位和運行軌跡,推測世間事物的變化。”
“還真是個神奇的國度呢!”
“是啊,腐朽中孕育生機,平凡中誕生神奇。”
“這是名人名言?”
“不,這是我三師叔說過的一句話。”
“他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是的,他的確很了不起。”
“我們會死嗎?”
“也許吧,死其實并不可怕,可怕是死得毫無價值。”
“如果天亮了,他們就來殺死我們,你覺得有價值嗎?”
年輕的華夏男子搖了搖頭:“還有很多事情沒完成啊,怎么敢去死呢?”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總是一身黑衣的倔強姑娘。她從來沒有向自己說過幼時的那些事情,自己所知曉的,多數(shù)還是無意中看了她的日志的三師叔私下轉(zhuǎn)述的。三師叔的意思他很清楚,一個身世如此可憐的異國女子,對自己又是如此死心塌地,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自己都應(yīng)該承擔(dān)起某種責(zé)任。他原本是打算完成了這一次任務(wù)后便要去鹿城找她,將某些事情放到桌面上說明白了,相信這樣的決定,無論是三師叔還是姑姑,都應(yīng)該會舉雙手贊同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不是在大悲殿里為保護那胖和尚,自己便也不會中麻醉被俘,好在,那場搏斗中,自己干掉了道格身邊最得力的一名助手阿德里安——一個在東歐臭名昭著的劊子手,曾經(jīng)在東歐多個國家的公共場合安置炸彈,無差別地炸死過上百人,其中包括諸多的婦幼。
想起以前三師叔經(jīng)常說的那名話,“人生無常,只爭朝夕”,眼下自己對這句話的體悟再深刻不過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要先沖去鹿城解決某件惦念許久的事情后,再回到自己的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
“你結(jié)婚了嗎?”他抬頭問愛瑪。
“結(jié)過一次婚,但因為工作太忙,滿世界跑無暇顧及家庭,便友好離婚了。在我們美國,離婚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三師叔說過,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感還不如一個人單著,那便單著好了。”
“你的三師叔是一個很睿智的人,他應(yīng)該是一位經(jīng)歷過很多事情的老人家吧!”
聞言,年輕的男子笑了起來,黑暗中,他的笑聲聽上去很陽光:“三師叔啊,應(yīng)該跟你差不多吧!”
“那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認識一下你口中的三師叔。”愛瑪笑著說道,但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臉上——此生還會有機會走出這個狹小的空間嗎?那些可怕的恐怖份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向那些高傲的政客們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但她不認為那些傲慢的家伙會把自己的生命當(dāng)回事,他們嘴上喊著絕不妥協(xié),但這僅僅也只是出于政治的需要。
“我想,應(yīng)該有人會來救我們的。”年輕的中國男子看著屋外漸漸明亮起來的天色,緩緩閉上眼睛,被昨晚注入體內(nèi)的“水母”折騰了一夜,精神上早已經(jīng)疲憊不堪,他需要休息,需要養(yǎng)精蓄銳,然后在某個合適的時機,蓄勢爆發(fā),生或死,也許就在那一線之間了——三師叔說過的,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希望,更不能放棄自己。
天亮后不久,黑色的凱迪拉克從海關(guān)出關(guān)處接到了蔡賢豪,車子很快穿過吳帕市,進入通往首都緬光的小道上。
這一夜的睡眠質(zhì)量很好,在自己國家的領(lǐng)土,連夢都是美好的。等過了國境坐上汽車,行走在坑洼不平的小道上時,他又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做夢了。一場關(guān)于生與死的惡夢,只是不知道這場惡夢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砰地一聲,車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司機連忙靠邊停車:“先生,車胎好像爆了。可能要耽擱您一些時間,實在抱歉。”慌張的司機連忙下車去取后備箱里的備胎,車?yán)锏牟闋査瓜壬菂菍④娚磉呑钪匾哪涣胖唬俏粎菍④娍墒浅隽嗣臍⑷瞬徽Q郏氯堑溕仙淼乃緳C卸螺絲的時候都忍不住手心冒汗。
一輛綠色廂式貨車悄然在拋錨路旁的凱迪拉克旁停了下來,從車上躍下數(shù)名蒙名男子,端起手中的沖鋒槍對著車身便是一頓瘋狂掃射。
背對著他們換胎的司機直接被一輪掃射打成了馬蜂窩,非防彈的車身也瞬間千瘡百孔。
直到一個彈匣全部打完,那些人才停了下來,集體換了彈匣后,呈包圍狀緩緩靠近車身。
車座上滿是碎玻璃和彈孔,想象中的橫尸當(dāng)場的場景沒能看到,另一側(cè)的車門則虛掩著。
領(lǐng)頭的一人也不著急,只看向路邊的密林,做了個手勢,身后六名男子兵分兩路進入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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