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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秦淮河,集十代繁華,有“六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的艷名,又有“文采風流,甲于海內”的美譽。只是這深秋近入冬的季節,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那烏衣巷、朱雀橋紛紛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中,倒是生出了幾番江南魚米之鄉的橋流水的味道。
秦淮河畔有一處有咖啡館,老板娘據是國外留學歸來的高材生,在江寧某跨國投行從業,閑暇之余投資開了這家頗具資情調的河畔咖啡館。平時咖啡館都是請的兼職大學生來打理,也不需要多費心,那位據頗具女王氣息的年輕老板娘也只是在每個月固定出現那么幾次,就這樣還是吸引了不少城市里不少頗具資情結的年輕白領。
今rì窗外細雨紛紛,咖啡店里的生意有些冷清,店中的音響里正播出一首頗眾的法國籍女歌手的法式情調,濃重的鼻音和不太清晰的舌顫音與這雨天里燈光昏光的咖啡店倒是相得益彰。靠窗臨河的位置坐著一對男女,像樣子不太像情侶,兩個兼職的姑娘送上一杯卡布其諾和一杯紅茶后就在收營臺里一邊擦著盤子一邊聲討論著那對男女的關系。
事實上,此刻坐在臨窗位置的李云道也不明白為什么沈燕飛會帶他來這個地方,他是喝不習慣咖啡的,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傳統一些的綠茶,西湖龍井,洞庭碧螺hūn,陽山白茶,他都能接受,就算加了苦丁也能甘之如飴。但是老外們每天起床都要喝上兩口提神的咖啡他卻是一直無法習慣,喝也能喝,但只能捏著鼻子如待歧黃之物。
“你真不喝咖啡?”今天的沈燕飛穿得很休閑,一改往常刻意將自己往公務方向上營造的形象,紅sè的套頭運動衫上還印著一個碩大的泰迪熊圖案,馬尾辮高高束起,抿嘴喝了一口咖啡一臉很自然的愜意,顯然不是第一次坐在這家頗具情調的咖啡館。
李云道微笑搖頭:“我還是習慣喝茶。”完,將目光投向窗外細雨朦朧的秦淮河,不知在想著些什么。
沈燕飛打量著對面的年輕男人,其實她對他很好奇,韓廳長曾吩咐過她,讓她有事多問問李云道的意見,但他的模樣也就三十歲不到,為何在韓廳長心目中會有那么高的評價呢?那rì從公安廳出來后,她托公安系統里的朋友查了一下李云道的檔案,顯然檔案里只字片語的段落并不能明問題。
沈燕飛是中國政法大學法碩學歷,而后過五關斬六將如愿考進國家公務員體系,一開始只是在省紀委辦公室里負責文書工作,而后被現任紀委書記王學兵發掘,調入監察二室,先后短短三年時間里就先后將五只蛀蟲斬于馬下。這次“915特別行動組”成立,省紀委以借調名義讓她牽頭省公安廳展開聯合行動,只是這一次要對付的不是以往那些魚蝦的角sè,而是正兒八經的“打老虎行動”,這讓剛剛進紀檢系統不過四年時間的沈燕飛在磨刀霍霍之際還是有些心悸——以如今國內的政治生態體系而言,紀檢工作就是一項極具挑戰xìng的工作,是把公認的雙刃劍,用得好能解決很多問題,用得不好很可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韓廳讓我多聽聽你的想法,看呢,這回該從哪兒入手?”沈燕飛倒是突然有些享受現在的這份以“借調”名義而從事的工作了,至少不用每天穿著套裙板著臉,好像世界都欠自己錢一般。
剛剛一直凝視著窗外的年輕男子突然轉頭:“你杜牧在寫那句‘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泊近酒家’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我這樣坐著,對面還有位大美女?”
沈燕飛一時間有點兒不太習慣李云道一躍十萬八千里的跳躍式思維,皺眉道:“杜牧跟我們的工作有什么關系?”
李云道輕笑:“你太緊張了,放松!你帶我來這里,不就是也想讓自己放松下來嘛,別急,你先把你的咖啡喝完,我雖然不喝咖啡,但也清楚這咖啡涼了是不好喝的。”
沈燕飛瞪了對面的李云道一眼,但不對不承認他的每句話都在理。可她還是有些不服氣,這個年紀跟她幾乎一般大的男人并不是出自什么名門學校,從檔案上看也不知道是哪個野雞大專畢業后才在江南的姑蘇大學讀了一個專升的學歷。可是就憑這張學歷,一般人還是無法混入公安體系的。沈燕飛有些好奇,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么背景,連韓廳長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李云道笑了笑又道:“你別瞪我,其實我現在也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狀態,這打老虎拍蒼蠅就不是我的專長,倒是你應該清楚從哪兒下手才對。”
沈燕飛點頭:“一般這種事情,有了初步線索我們就會去核查目標官員的個人資產,他人和直系親屬名下的都要查,另外現在的貪官十有**是權錢或權sè交易,所以他身邊的人脈關系也要摸查清楚。”
李云道點頭:“專業!不過我想問,你知道這一次我們要查的是誰嗎?”
沈燕飛奇道:“難道你不知道?節筑偉的事情現在江南人人皆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你不覺得調查節筑偉是中紀委的事情,輪得到我們地方上來管?”
沈燕飛一愣,但還是嘴硬道:“可能是中紀委調查組不了解地方上的情況,所以派我們先打頭陣?”到最后,她自己也有些遲疑了,竟不由自主地語調上升,用了疑問的口氣。
“你自己也只是可能了。你這么大一只老虎被關進籠子,獵人們能事先不勘察好地形?我估計少提前起碼大半年就已經有人在江寧這邊關注這只大老虎了。聽我的,肯定沒錯,這種大老虎的事情,留給那些專業的獵人去做。”
“啊?那我們做什么?”
“我們啊,喝喝咖啡,喝喝茶,欣賞欣賞這雨中的秦淮河,這rì子不是過得挺滋潤嘛,你幫人愁那些破事兒干啥?”李云道愜意地喝了口溫潤的紅茶,一臉滿足。
沈燕飛聞言卻一臉怒sè,她發懷疑這個李云道只是派來鍍金混資歷的官二代,事實上這樣的人在如今的體系中并不在少數——教育局長將公子放進財政局,財政局長將女兒送到工商局,工商局長再將侄子送進教育局,大家相互之間都有人罩著,所謂上面有人好辦事,要干活的時候自然有人會沖在前面,要升職的時候自然有人將他們的簡歷加進去。沈燕飛想覺得李云道就是個尸位素餐的官二代,可是這種混混怎么能入得了韓國濤的法眼?
想到這里,她還是耐著xìng子道:“話也不能這么,如今還沒有最終拍板的事情,不定找不到突破口什么時候放出來了呢。所以我們得抓緊啊,最好能趕在中紀委的調查組正式下來之前找出些線索,到時候他們也好入手。”
李云道笑道:“大妹子,您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
“你……”沈燕飛臉sè有些不好看了。
李云道笑道:“淡定淡定,你看看,我三言兩語你就火氣上來了,碰上那些狡猾多變的貪腐分子,還不被他們氣死?”
沈燕飛冷笑:“他們可比你誠實多了,在黨和紀檢組織的面前,他們就是再狡猾也躲不過法律的制裁。”
李云道無奈苦笑:“我現在懷疑你這個法碩是怎么讀出來的了,這種自欺欺人的強盜邏輯你也能想得出來,佩服。”
沈燕飛俏臉一紅,她也知道自己剛才情急之下,言語間有不少漏洞,但還是硬撐著道:“難道不是嗎?”
“沈家妹子,按你這邏輯,黨和人民只要將紀檢組織這把大殺器祭出來就能嚇得那些人屁滾尿流,那他們當初咋還敢玩那些動作?”李云道瞇眼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
“誰是你家妹子,別跟我攀關系!”
收營臺后面的兩個姑娘看著不遠處的男女斗嘴,雖聽不情內容,但還是頗覺得有意思。
“玲玲,以后我工作了也要找個這樣的男朋友,下雨了就把他拉進咖啡館里頭坐著,連吵架也吵得有意境。”
“拜托,人家不是在吵架好不好,你看看那女孩兒,一會兒瞪眼,一會兒臉紅的,明明就是在打情罵俏嘛。”
“啊?這樣啊,不過在秦淮河畔,窗外細雨不斷,這樣打個情罵個俏,我也樂意啊……”
“白癡……”
“這樣很浪漫好不好……”
坐在窗邊的兩人卻不知道不遠處的兩個姑娘正偷偷打量著他們,言語的火藥味卻來濃。
最后,沈燕飛氣急:“李云道,你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蛋。”完,沈燕飛拿起包,扭頭就走。
“喂,我沒帶錢,你記得買單!”李云道坐在原地微笑沖她的背影道。
沈燕飛將一張一百的人民幣拍在收營臺上,丟下一句“不用找了,來杯敵敵畏給窗邊的那個混蛋”,完就彪悍地沖入門外的雨幕。
始作俑者卻靠窗邊望著一片煙雨的秦淮河,哼著曲:“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尤唱后庭花。六朝金粉,水洗凝脂……”
沖入細雨中的沈燕飛記得一腳將一塊石頭踢進秦淮河,仿佛石頭便是那混蛋一般。
突然,包中的手機響了。
“喂,有事快!”她看了一眼手機,是公安系統中的那個朋友,這會兒她好像連帶著將那位無辜的朋友也埋汰上了。
“哎喲,我的沈大姐,怎么這么大火氣,誰惹你生氣了?”朋友在電話里笑著調侃道。
“有事沒事?沒事我掛了!”沈燕飛火氣頗大,話沖得很。
“別別別,還真有事。你上回不是讓我查那個李云道的事嗎?我那天咋聽這個名字這么熟來著,我剛剛看到內部通訊刊物上放了一條關于他的稿子。是這家伙在南邊幾次被悍匪追殺都成功逃脫,還有一回陪著一個綁著炸彈的人質拆了彈才肯離開。”
“啊?你沒弄錯吧?”
“還有還有,上面他一人擊斃持槍悍匪一名,生擒兩名悍匪,是要在系統里給他請二等功呢。”
放下電話的時候,沈燕飛回頭望了一眼那咖啡館二樓坐在窗臺前的年輕男子,他依舊凝視著煙雨紛飛的河面。沈燕飛突然莞爾一笑,又回頭走進那間咖啡館,路過收營臺時,她不忘笑著叮囑目瞪口呆的兩個姑娘:“姑娘,再來份敵殺死,看看能不能毒死那個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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