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就像一鍋溫水,人是水中的青蛙,如果水溫舒適的時候躺著享受,在沸騰來臨的時候看到的都將是無邊的絕望。李云道經常將“如履薄冰,如臨深淵”這兩句放在心頭,這只好不容易從昆侖山那口井中躍出來的癩蛤蟆自然不會把自己送入一個溫水煮青蛙的境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果沒了危機感,那往往離大難臨頭也不遠了。
李云道活得戰戰兢兢,對他來,人生就像一局環環相扣的棋局,一步錯千步錯,尤其是如今面臨江寧如此復雜的局勢,更容不得絲毫懈怠。姑蘇城里的院子交給崔家大少代為打理,據崔劍平在附近找了位退休的老太太每天去開窗透氣打掃衛生,反正給老太太開的月工資還趕不上崔家大少一個晚上去酒吧的開銷。
京城斗狗贏的三千萬一直在帳上沒有動過,來是想打一筆錢去美國給瘋妞兒,但是自從在京城四合院里頭見過一面后,阮瘋妞兒就再也不肯接李云道的電話,但照剛剛回國的鄭天狼所,阮鈺對李云道的事情還是頗為上心的,除了人瘦了些外,其余的似乎也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大洋彼岸的美國畢竟離李云道的生活太遠,李大刁民也沒法上趕著給瘋妞兒把錢送上門去,再以瘋妞兒的賺錢事,自然不差治療費這點兒錢。
有時候李云道睡醒睜眼時,想到三后頭那些個零,他就覺得生活這玩意兒特別不真實,剛下山時帶著十力在工地上廝混,聞著一屋子的臭腳丫子味兒還能就著一包榨菜吃完幾個白饅頭,現在條件好了,銀行里也算是有些存款了,相反倒是頗懷念那時候吃個饅頭都覺得幸福的時刻。當然,也只是懷念而己,對于李大刁民來,生活這玩意兒就像個欠rì的娘們兒,有時間傷hūn感秋還不如多寫兩行篆書來得痛快。
房子是林一一的那位年輕秘書幫忙找的,早幾天身揣三千萬巨款的李云道帶著十力睡了整整一個禮拜的四十塊一晚的旅館通鋪。區是上個世紀末江寧大學的最后一波福利分房,規模不大但環境優雅,住在里頭的也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居多,又離玄武湖不遠,如果不是當時高層建筑還不流行,八層往上應該就可以隱約算是湖景房子。
其實這套房子是齊思弈家嬸嬸的房子,齊嬸一家移民去了加拿大,托咐將房子賣出去,正好林市長關照他為李云道尋個住處,于是這套四室兩廳一樓帶院的房子便以正常市價租給了李云道。來齊思弈是想賣李云道一個人情的,他雖然剛剛被調到老板身邊,但也明白能讓老板親自過問其住行的人自然不會是普通人。不過他還是被這位姓李的年輕人一句話就服了,自此,他發自內心地對這個據學歷不高卻能力非同一般的年輕人高看三分。
等搬進這個取名“靜竹齋”區后,李云道才發現自己跟“女展昭”沈燕飛做了鄰居。雖然鄰居也有a單元和b單元的區別,但偏偏兩人住的都是一樓的院,中間只隔一道水泥墻。
李云道每天跑步,冬天氣溫低了,天亮得也晚了,但他依舊雷打不動地清晨五點半起床。更讓沈燕飛想不通的是,那個叫十力嘉措的家伙居然也跟李大刁民一般風雨無阻地堅持晨練。不刮風下風就沿著玄武湖跑步,變天的時候就在區的走廊下各自耍一套誰也看不懂的拳。每天跟在他們后面的還有一人一狗,人是一個高大帥氣的年輕人,從不話,只對李云道和十力敬畏有加,對旁人從不正眼相待,就連沈燕飛這樣的美女難得靠近打個招呼,那個被李云道稱為“刑天”的伙子也只是傻笑著跟一旁的黑sè松獅犬大眼瞪眼。這頭黑sè松獅也是沈燕飛見過的狗里頭最大的了,每天跟在李云道身后耷拉著舌頭跑步。三人一狗呵著白花花的霧氣,倒也時常成了玄武湖畔的一道風景。
但李云道的種種行徑在這段時間與他合作的沈燕飛看來,卻是一種近乎變態的強迫癥的表現。拋開晨練這種事情不談,他每天中午都到朱雀路旁的一家餐廳吃飯,每天都是同樣的快餐,雷打不動一成不變。
最后沈燕飛看不下去了,點了幾個炒菜跟他湊到一桌,沒想到這家伙倒真是毫不客氣地上演一番風卷殘葉,沈燕飛上個洗手間的功夫,他一個人將桌上的幾盤菜吃得jīng光,氣得女展昭招來服務員照舊又重上了一份,這回這刁民倒是假惺惺地客客氣氣,但最后還是超過一半的菜量進了他的肚子。
不過,她對于這個從姑蘇市局借調進省廳的年輕人大體還是佩服的,雖然她并不太贊同他的某些工作方式,比如上回二話不就拔槍相向,這件事她還是一點不拉地向韓副廳長進行了匯報,但韓國濤只是一邊埋頭看文件一邊如彌勒佛般笑瞇瞇地,沈,云道工作方法有時候會比較粗暴,你要多提點他一下。不過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既然敢拔槍,肯定是留好了后路的。
沈燕飛生氣之余還是對李云道的身份多了幾份好奇,似乎不管是那位新上任的林市長還是韓廳長,都對李云道信任有加,而且韓廳長聽到李云道掏槍的行為似乎一點兒都見怪不怪。
沈燕飛又拜托省廳的同學向姑蘇市局的同事調查了李云道入職前的背景,得到的答案讓她這個在省紀委工作了四年的jīng英瞠目結舌。她怎么看都覺得長相普通面皮白嫩的李云道就是長江以南那位聲名顯赫的三哥。
“三哥”這個稱呼她在去碩放市辦案的時候就聽過,一年前碩放市市委書記落馬,她被選調進專案組配合中紀委工作組辦案,其中有一件碩放市工商局局長公子涉毒案件,那位局長公子天不怕地不怕,但聽到有人提“三哥”兩個字的時候卻冷汗淋漓,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傳中血手人屠的“三哥”居然是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李云道。
沈燕飛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沖進了韓國濤的辦公室,在她眼中,如果李云道這樣的人也能進入公安系統,那跟前幾年上演的那幾部《無間道》的香港jǐng匪片有什么差別?可是韓國濤聽到她的來意后仍舊一臉笑意,沈你懂不懂水至清都無魚?
沈燕飛她不懂,不管有魚無魚,作為國家**機關的公安系統怎能有黑社會背景的人?
韓國濤問她,在中國有黑社會嗎?
沈燕飛,應該有吧。
韓國濤搖頭,中國的國家體制和社會現狀下,是不會有大型黑社會生存的土壤的。你所謂的黑社會,其實就是背景復雜的社會人士,但是如果這些人能為國家作出突出貢獻,為何不嘗試著不拘一格降人才呢?
沈燕飛,可是他可能殺過人。
韓國濤笑道,當刑jǐng的,沒開槍殺過賊的自然不會是個好jǐng察,不是每個jǐng察天生都會開槍殺人的,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開槍殺人的。
沈燕飛,那你還敢要他?
韓國濤大笑,要,為什么不要?像李云道這樣人才,不當jǐng察才叫可惜。你不知道,我把他從姑蘇市局調來省廳要頂著多大的壓力,我外甥女就是姑蘇刑jǐng支隊的支隊長,她就頭一個不肯放人。我那個外甥女,比你還死心眼,一開始把人家往死里整,最后卻死都不肯放人。如果不是我先把人調去宣傳處她少了直接管轄權,不知道要費多少口水了。
沈燕飛突然點頭,我跟葛隊長合作過,她可是個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
韓國濤笑著,是啊,連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都能容得下他,你為什么不行呢?
沈燕飛漲紅著臉,支唔半天才道,我不想黨的純潔隊伍里混進那種人。
韓國濤點了根煙笑道,你覺得是那些躺在官位上尸位素餐像螞蟥一樣吸老百姓血的人可恨,還是他這種愿意以自己劍走偏鋒的能力為國家和社會作出貢獻的人可恨?
沈燕飛想了想,最后,我明白了。
事實上,李云道的能力并沒有讓她失望。她負責從那些與龍正清往來甚密的官員上入手,而李云道則從龍正清身邊的人下手,果然,一個禮拜后,李云道就查到號稱龍爺麾下哼哈二將的“白頭”和“老狗”兩人貌合神離,去年更是因為一批神秘的貨物在長江港口碼頭大打出手,最后還是龍爺親自出面才平息了下來。
周五的工作匯總會議上,李云道將這段時間暗訪的一些成果統統倒了出來,看到沈燕飛目瞪口呆的表情,一臉笑意的韓國濤扔給李云道一枝煙,自己也點上,啪嗒著在一片云霧中看著面部表情緩緩變化的沈燕飛。
“這妮子還太嫩了些啊,不快點兒成熟起來,怎么能跟得上打老虎的步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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