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人來安逸得有些過份的離退休干部局倒是讓李云道找到了難得的平靜，這種平靜有些類似于在大雪山的喇嘛寺中除了采玉只有讀書的生活。或許這里的安逸杜絕了社會的爾虞我詐，似乎就連一般的辦公室政治那套東西都沒有出現在一科的辦公室。下午一點半，中午消失的大叔大嬸們幾乎同時出在辦公室，而后織毛衣的繼續織毛衣，看電視劇的繼續下一集。李云道身后的杭花對著電腦噼里啪啦繼續打字。
李云道不想再將時間花在掃雪這類碰運氣多過計算的游戲上，從上找了些關于中東石油儲備的資料埋頭研究，一直到感覺有人在推自己的后背，茫然回頭，才發現是杭花。
“下班了，大家都走了。”杭花推了推眼鏡，不知為何，她似乎總不太習慣跟別人對視。
“啊？”李云道轉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果然已經過了五點，這才想起沒有提前給阮鈺打電話約好今晚碰面的地方，正想拿起手機撥號碼的時候，收到阮鈺一條微信，是早就候在大門口。
杭花磨磨蹭蹭，似乎想等李云道一起走，下樓的時候，頂著高度近視鏡的姑娘才怯生生地開口問：“聽你是交流到局里來的？”
“嗯，正好京城這邊的家里有些事兒，就申請過來交流半年了。”李云道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低著頭走路的姑娘，“考公務員挺難的吧？”
杭花“嗯”了一聲，隨后又問：“你原先就是警察？”
“江寧下面一個區的刑警。”
“哦，刑警啊。”杭花并不太擅長與人搭訕，了兩句便沒了下文。
后來還是李云道主動問她：“你住哪兒？怎么回？”
杭花含糊不清地：“親戚在中關村有套空著的房子，就租給我住了，地鐵沒幾站就到了。”
“哦，正好我朋友來接我，我還想著如果順路，就讓我朋友捎你一段兒路。”
“不不不，不用了！”杭花腦袋搖得飛快，李云道在一旁看著都生怕她會不會把鼻梁上那幅看似很沉重厚實眼鏡給甩出去。
李云道笑了笑，快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果然看到一身艷紅運動服的阮鈺斜靠在一輛白色路虎的車門上，正應了香車美人這個法。
老遠看到李云道她便就快揮手，等發現李云道身邊還站著一個模樣老實的鋼牙妹時，瘋妞兒眼珠子一轉，摘下墨鏡露出傾城絕色，沖著李云道的方向喊道：“李云道，你給姑奶奶走快點兒，老娘花錢包你一個晚上，分分秒秒可都是正兒八經的人民幣！”
李云道和杭花均是一愣，隨后杭花飛快跟李云道拉開數步距離，好像生怕被這個人面獸心的白臉玷污了純潔的精神意志，這樣還不夠，最后干脆停住不走了，半天憋出個理由：“辦……辦公室的燈好像沒關，我回去看一下……”
李云道哭笑不得跟她搖了搖頭，也沒有解釋，走到白色路虎攬勝邊，一把摟住一身紅衣的阮家妖精：“美女，今兒晚上我歸你了，只是不知道出價幾何啊？”
紅衣妖孽強忍住笑意，故意板著一張臉：“就你這身板兒，姑奶奶勉強算你一晚上八百，如果服務得好，再賞兩百費，湊滿一千！”
某刁民沒臉沒皮地嘿嘿一笑：“成啊，這價錢合適得很，要不這樣，包月算你兩萬五，費都省了，包年更便宜，二十五年一年，買十送二！”
阮鈺這回倒是不笑了，看著這刁民的眼睛，認真道：“一輩子呢？”
“哎喲，客官您這也太大氣了，一輩子這價錢就難算了，這樣吧，算錢傷感情，美女要真樂意包養咱一輩子，錢免了，另外俺還額外贈送倆兒親生的娃！”
阮鈺盯著李云道略帶戲謔的雙眼，居然微笑應道：“好啊，成交！”
“好咧，美女，是去香格里拉開個房間還是直接去你家？”他故意湊到阮鈺身邊輕輕吹氣。
阮鈺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被這刁民撩撥得有些雙腿發軟：“壞家伙，你就知道欺負我，有事下次也這么欺負蔡桃夭去。”
李云道嘿嘿傻笑：“這不一樣的。”
兩人上車，路虎攬勝疾馳而去，杭花的身影才從樓梯間里緩緩探了出來，看著路虎遠遠消失的方向，只了一句“果然人不可貌相”，表情已經沒了剛剛的失望——或許這個社會都太現實了吧，那個叫李云道的新同事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路虎車內，李云道苦笑著道：“明兒回了單位，那鋼牙妹妹不知道要把我編排成什么樣子了？吃軟飯的白臉？專做那行生意的鴨？”
阮鈺笑道：“離退休老干部局，成天不就是七大姑八大姨那些破事兒嘛，北京部級機關都多如牛毛，更不用像這種部屬局司級單位，閑人多得能去砌兩遍長城，你信不信，如果這姑娘把這事兒出去，明兒整個單位的人都會知道。”
李云道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哎，姑娘，我的名譽毀在你手里了，你可要負責啊！”
阮瘋妞大咧咧道：“負責！姑奶奶我負責一百個責，剛剛不都了，負一輩子的責。”
“這是要去哪兒？”李云道發現路上愈發擁堵，忍不住問道。
“跟我去見兩個朋友。”
“好。”
李云道沒有多問，能被阮鈺稱為“朋友”的人，自然都是人中精英或行業翹楚，他也沒覺得自己會在那些金融巨擘面前自慚形穢，在姑蘇建筑工地上天天吃粉塵和白饅頭那伙兒，面對上市公司博士級e他都面不改色心不跳，更不用經歷了數次生死大劫考驗后的他。
阮鈺開著車并沒有去什么大隱于市的會所酒吧，而是開進了一處位置絕對黃金但環境僻靜優雅的純別墅區，繞了一圈直到區最深處的一幢別墅前。
“到了，這棟別墅之前我是我買的，后來朋友相中了，就轉手給她了。”下車的時候，阮鈺不忘介紹，“環境是不錯，就是來來回回，路上堵了點。”
“這個位置，得多少錢一平？”
“當年我買下這棟別墅的時候，是內部價八百萬一棟，后來轉給這個朋友的時候，也比市價便宜了不少，不過也上五千多萬了。現在的話，得上億了吧。”
李云道咋舌——如果不算上之前在狗場贏的那幾千萬，光是當警察的這點工資，估計八輩子也別想住上這種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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