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去市郊主持市委宣傳部和環保局聯合主辦的一場環保活動,在回來的路上,文心遭遇了驚魂一幕:在一處四下無人的路口,一輛滿載的水泥罐車從后方疾速沖向自己這輛的正在等綠燈的蘭博基尼,如果不是文心反應快,一腳油門加外一把拉轉方向盤,車子徑直沖上對面道路的綠化帶,后果不堪設想。就這樣,文心也受了輕傷被送入醫院,想害怕的文心在路上就給秦瀟瀟打了電話,讓她約了上海和北京兩家最知名的律師事務所,立下遺囑:如果發生不測,她名下的綠源項目的股份,將自動無條件地轉贈給紅十字會,由秦瀟瀟監督紅十字會成立專項慈善基金,用來幫助那些父母因環境問題而遭遇不幸的孩子。
此時聽到文心一字一頓地完遺囑內容,湯力勃然大怒:“賤人,你找死!”著,惱羞成怒的湯力一把將保鏢推開,怒不可遏地沖上前,仿佛一頭想把眼前女子撒成碎片的野獸。
文心沒有回頭,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天臺的風很大,但頭上卻是碧空萬里,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剛剛走出大學校門的那一天,風和日麗,天空也是這般萬里無云,只是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個人物的自己,似乎要遠遠比如今功成名就的自己要開心得多。
永別了,我的朋友。
永別了,我的環保事業。
永別了,這個污穢骯臟的世界。
爸爸,媽媽,女兒來跟你們會合了。
她雙眼微閉,身子微微前傾,她知道,下一刻,她將與熟悉的過往永別。
沒有重力加速度,也沒有雙耳邊的呼嘯烈風,因為自己的雙肩突然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扳住。
“這世上,死法有很多種,跳樓這種是最慘不忍睹的。聽下面有十八層地獄,跳樓自殺的都要被打入最苦的阿鼻地獄,而且會讓你在地獄里再重新跳上上千上萬回樓,每一次都會摔得四肢對折腦漿崩裂,文姐這般的大美女,難道真的喜歡那副慘不忍睹的德性?”一個并不算太熟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那雙扳住她雙肩的手堅實而有力。
她回頭,便看到一張笑意真誠的臉,單鳳眼,狹長桃花眸,眼神清澈得如同那眸子里倒映出的蔚藍天空。數秒后,她回過神,竟微微面紅耳赤:“怎么是你?”
一身制服的青年搖了搖頭:“幸好來得及時,否則倒真是要后悔一輩子了。”
她微微愣了愣,知道他沒有別的意思,這才嘆息道:“活著不一定好,死了也不一定不好。”
一身公安制服的青年淡笑一聲:“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管怎么,好死還是不如賴活著。就算自己活得不精彩,也要活著親眼看老天怎么收拾賤人。”
從青年出現在天臺到他在電光閃爍間便扳住文心的雙肩避免了一場香消玉損的悲劇,不過短短數秒,動作之迅捷足以令人瞠目結舌。湯力收起猙獰面目,拿出常日里成功年輕企業家的氣度:“謝謝,如果不是你及時出手,我家文心差一就……”著,他臉上居然浮現了一絲對文心關懷備至的表情,“文心,有什么事情咱們一家人不能好好溝通呢?上來就要死要活的,什么問題也解決不了啊!”
望著眼前演技堪稱高超的湯力,文心胃中犯起一陣惡心,自己跟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家伙同床共枕了好幾年,真不知道當初自己是如何忍受得了的。
“湯總。”李云道指了指天臺兩個角落的監控,“省臺的監控設備很好,帶錄音的!”
湯力臉色微變,此時他看出了眼前的警察和文心關系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簡單,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瞬間臉色陰沉了下來,瞪著文心:“賤貨,你敢背著我紅杏出墻!”
“你……你別血口噴人……”文心沒來由地瞥了李云道一眼,剛想再解釋些什么,卻被李云道打斷。
“湯力,且不對女性最起碼的尊重和夫妻間最基的信任,但你連做男人最基的東西你都沒有,也就別怪你老婆會拋棄你轉投別人的懷抱了!”李云道夾棒帶棍地譏諷道。
沒想到,湯力的臉色驟然大變,連文心也臉色微變。
“你到底是誰?”湯力的聲音有些嘶啞,他在竭力地抑制著自己的怒火,西湖公安系統里有頭有臉的她大多都認識,但眼前的青年卻異常面生。
背負雙手將文心護在身后的青年淡淡一笑:“李云道。”
湯力皺眉,疾速在記憶中搜索著這個名字,但印象中西湖公安局局長朱子胥麾下從來沒見過這號人物。湯力是生意人,自然少不了與警察打交道,但眼前這個青年的眼神卻讓他有種被叢林獵食者盯上的錯覺。
“朱局的部下?”父親湯林陽之前雖然是省宣傳系統的最高指揮官,但跟扎根在公安體系的朱子胥也有著不菲的交情。
李云道并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著問道:“你跟朱局很熟?”
湯力有些日子沒有棋縫敵手了,此刻冒出一個似乎旗鼓相當的對手,倒是讓他在極度惱怒之余,竟冒出了些莫名的興奮。
“家父跟朱局有些淵源。但是……”湯力突然話鋒一轉,聲調徒然提高,“李云道,誰給你的狗膽睡我老婆?”
李云道微微皺眉,被他從欄桿上拉下來護在身后的文心也面紅耳赤:“湯力,你胡什么呢?”文心嬌叱道,“李局是瀟瀟的好朋友!”
李局?湯力先是一愣,而后突然聯想到前段日子市公安局鬧得滿城風雨的副局長之爭,幾個盯著副局長寶座的候選人爭得不可開交,動用了不少社會關系,但最終卻被一個外來的空降兵拔了頭彩。湯力的一位好友也是其中一名候選人,塵埃落定的時候,湯力為了安慰老友,特意在西湖市最級的會所給自己那位老友安排了兩名初出茅廬的在校大學生。毋庸置疑,眼前的李云道應該就是力壓群雄,一舉空降到西湖市的那位傳中的高人了。
“李局長,西湖山清水秀,不過作為過來人,我還是好心提醒一句,強龍不壓地頭蛇,有些事情能閉一只眼就閉一只眼,否則……”湯力沒有接著往下,跟兩名保鏢使了個眼色,“走吧!”他知道今天應該是無法如愿以償了,只是那邊催得來急,必須得抓緊時間才行,否則真要耽誤了大事了。
五分鐘后,其中一名保鏢急匆匆地沖進停車場,g房車上湯力微閉著雙眼,手指間的燃的煙頭忽明忽暗。
“湯總,視頻被人搶先一步取走了。”保鏢沖上車,便急著匯報道。
“什么?被誰取走了?”湯力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保安主管,幾分鐘前,被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華大隊帶著兩名手下一起取走了監控硬盤。”
“他媽的,肯定是姓李的雜種!”湯力狠狠地在煙灰缸里摁滅煙頭,“給我約大鵬,晚上一起吃個飯,我就不信了,這毛都沒長齊的家伙能在西湖翻出什么水花來。”
九十九樓,只剩下李云道與文心在欄桿前并排而立。
天空依舊蔚藍,陽光和煦,風也輕柔了下來。
“死亡,并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李云道望著天空道,“只是一種逃避問題的方式,你死了,其實并不能解決問題。就算湯力死了,也并不能解決問題。”
“但死卻是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式,不是嗎?”文心抱著雙肩膀,依在欄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云道搖頭:“綠源項目的涉及面很廣,很可能這里面涉及的,已經超出你和瀟瀟所能想象和控制的范疇。每一種新技術的出現,都會帶來人類生活天翻天覆的變化,但極少有人會關注,在人類社會進步的背后,利益驅使所帶來的流血與沖突才是新舊交替階段的主旋律。”
文心了頭:“我知道,我跟瀟瀟這叫懷壁之罪!”
李云道頗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
文心苦笑,甩了甩頭發,道:“湯力在西湖的勢力很龐雜,今天你跟他發生正面沖突,還是要心為妙。他的陰招很多,有時候會讓人防不勝防。”
李云道想了想,問道:“湯力跟云老板很熟?”
文心當然知道云老板是誰,中國富豪排行榜上連續幾年排入前三的電子商務先驅云天鄂,試問國上下,又有幾個人不認識這位云老板。
文心嘆了口氣道:“外面盛傳他跟云先生走得很近,但據我觀察,云先生多就是認得他。不過云先生的二當家,史倒是跟湯力是從一起長大的發,史的爺爺生前曾是浙北省的副書記。”
李云道恍然,諾大的阿城集團需要人來幫云老板打理政府關系,有著天然政府背景的史就是一個很好的助力。湯力在西湖黑白通吃,跟史又是開襠褲的發,自然跟阿城集團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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