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笑里藏刀綿里藏針;有的人,就算面無表情也令人感覺那抹肅殺寒意。許天笑心中瞬間騰起一股冷意,此時他才想起關于眼前這青年的一些傳聞。之前他是官二代,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家的公子,自然對李云道這種類似于江湖草莽的人物不屑一顧,大體上也只是覺得這是個窮山惡水里走出來的刁民,如同千千萬萬其他為了溫飽而廝混于社會底層的人,再怎么聰明世故也始終是只蝦米,連一尾不過龍門的錦鯉都算不上。但許市長倒下后,樹倒猢猻散,許天笑原先做事便不懂得左右逢源,自然也成了黑白兩道眼中的過街老鼠。尤其是剛剛逃離江南的那段日子,每日里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在大街上隨便被人看一眼都覺得膽戰(zhàn)心驚。不過這番自上而下的隨波逐流,他才有了與之前他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的人相處的機會,也才從側面了解了曾經他嗤之以鼻的山間刁民。
三哥!曾幾何時,他覺得江湖黑道就是個笑話,他許大公子一句話便能讓數(shù)位江南黑道大佬主動送上門來獻殷勤,如今踏入其中,這才知道李云道在江南黑道的那聲“三哥”是多少地來之不易。無數(shù)個日夜,他的確在夢中將李云道一槍打死或一刀刺死,但每每從夢中醒來都冷汗淋漓——因為被他在夢中刺死的李云道每次都能活過來,而后便便此刻這般冷冷地望著自己,許天笑你真的不給自己留一線生機?
身子顫抖了一下,許天笑對自己性格的懦弱有些惱火,卻也不敢再出腳去踹李云道,只敢用槍著那人的后背:“走快!”
走了幾步,李云道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他道:“許天笑,你聽過一個成語嗎?”
“啊?”許天笑下意識地愣了愣,但很快便提高警惕,“別想跟我玩花樣。”
“其實這個成語很簡單,叫色厲內荏。”李云道笑了笑,完繼續(xù)往向走。
許天笑哪里聽不出這人是在嘲笑自己,當下咬了咬牙,卻也不敢在李云道身后動手動腳,似乎生怕這個手中人命無數(shù)的衣冠禽獸突然暴起,將自己給生吞活剝了。
廢棄的磚廠原規(guī)模不,單單堆磚頭的露天倉庫都仿佛一望無際。李云道在許天笑的引導下在長滿雜草和青苔的磚場上兜兜轉轉,最后到一處用紅磚砌成的倉庫模樣的建筑子前停了下來。鐵門上的銓鎖早已經銹跡斑斑,被人鋸斷的大鎖扔在一旁不遠處的雜草叢中。
“進去!”
許天笑聲音尖厲,紅磚房里轉來一個沉悶的男聲:“誰?”
許天笑連忙應了一聲:“是我。”
那男子聞聲而出,打開門看到被許天笑押送的李云道時,一臉刻薄地譏諷笑意:“喲,什么風把我們的李大局長吹到咱們這兒來了?”手持一把雙管獵#槍的男子長著一張馬臉,敞開的格子襯衣里露出刀疤縱橫的脖子。
李云道看那中年男人一眼,輕笑道:“茍大川,你居然還沒死?你躲也不躲遠一些,白稼先如果知道你躲在浙北,你就離鬼門關不遠了。”
才一年時間便已早生華發(fā),當年經常在白頭白稼先跟前炫耀一頭烏發(fā)的老狗茍大川如今一頭銀發(fā),此時剃了板寸,讓這張就對不起觀眾的尊容顯得愈發(fā)兇狠。
“白頭那狗#娘養(yǎng)的運氣好,龍爺跑了路,留下的地盤原我可以跟他兩分天下,不過那子有高人指,我老狗輸?shù)眯姆诜2贿^姓李的,今天咱們老賬新賬一起算。”老狗獰笑,揚起手中的雙管獵#槍,對準了李云道的腦袋,左眼微閉,扣動扳機。
“啪!”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
槍沒響,因為沒有子彈。老狗猖狂大笑,倒很快他的笑聲便戛然而止,因為被雙管獵#槍指腦袋的李云道非但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而且甚至連表情都沒發(fā)生一絲細微地變化。
“你……你不怕死?”老狗臉上的肌肉微顫了數(shù)下。
一旁的許天笑也看得膽顫心驚,他自問如果是自己被人用槍指著腦袋,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像李云道這般鎮(zhèn)定自若。
“死,總還是會覺得恐懼的……只是,你們倆,有膽量敢殺我?”李云道各看了老狗和許天笑一眼,表情平靜而冷淡。
老狗咬牙,似乎惱羞成怒,胡亂塞了顆子彈便想舉槍,卻被許天笑一把抓住槍管:“狗哥,冷靜!”
“他娘的,這狗日的居然不信老子敢斃了他。”老狗暴跳如雷。
許天笑對這個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合作伙伴有些無奈,這樣的人在白頭勢力的圍追堵截下居然能活著逃出來簡直算得上是奇跡。
“狗哥,他現(xiàn)在還不能死!”
老狗的雙管獵#槍上了膛,許天笑也只敢抓住槍管,生怕這狗一般的畜生真的激動起來先把自己這個合作伙伴給一槍崩了。
“不行,老子就要崩了他。”
“狗哥,看在錢的份上,咱們待會兒再殺他也不遲,我不也是做夢都想把他剝皮抽筋嗎?”
錢的作用果然是巨大的,脾氣如炸藥一般一就著的老狗最終還是在錢的面前妥協(xié)了,但也仍舊一把揪住李云道的領口,徑直拖向紅磚房。
紅磚建筑內倒是不亂,應該是之前這廢棄磚廠的倉庫或辦公室一類的地方,只有幾張落了灰的破椅子,李云道被老狗揪進來便看到被反綁在椅子上的錢強,錢強的女兒瑤瑤蜷縮在角落里,一大一兩人均紋絲不動,生死未知。
李云道皺眉看著老狗道:“連孩子也不放過?”
老狗瞥了一眼被捆得結結實實扔在角落里的丫頭,沒有話。倒是許天笑在后方推了李云道一把:“操心操心你自己。”
蜷縮在角落里的瑤瑤微微動了一下,李云道這才稍稍寬心:“但是現(xiàn)在已經是深秋,這幾天北方來了冷空氣,氣溫驟降,給孩子找個毯子蓋一蓋吧?”
沒想到剛剛兇神惡煞般的老狗卻出其不意地應了聲“好”,李云道這才想起,老狗在江寧也有一個私生女,年齡跟瑤瑤差不多大,長時間在外漂泊躲藏的老狗應該是惦記女兒了。
將李云道也反綁在一張椅子上,老狗真的尋了兩塊破帆布進來,在角落的水泥地面上墊了一層,將昏睡的丫頭抱到帆布上,而后又在家伙身上蓋了一層。
“你閨女也該這般大了吧?”李云道看了一眼門外的方向,許天笑出去抽煙了,只剩下老狗蹲在一旁打量著睫毛微微顫動的瑤瑤。
老狗居然“嗯”了一聲,嘆了口氣:“像我這種混江湖的,就不該有老婆孩子。”
“你可以抽空溜回去看看。”李云道道。
“你懂個屁!”老狗又激動了起來,“白頭一天到晚還惦記著我呢,我只要在江寧現(xiàn)身,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況且……況且,我回去,他們反而更危險。”蹲在一旁的老狗用手掌扇了扇,驅散瑤瑤上方盤旋的蚊蟲,先是激動,而后又是一臉唏噓。
再堅強的男人都有內心最柔軟的一處,老狗是如此,白稼先是如此,也許站在門外抽煙的許天笑也是如此,應了那句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的古話。
蹲了一會兒,老狗似乎不愿再去想傷心事,抬頭望向李云道:“你真的不害怕?”
李云道搖了搖頭,卻沒有直接回答:“你們把我弄到這里來,不單單只是為了弄死我吧?”
老狗在江寧時算得上前呼后擁,是地盤上的土皇帝也不為過,如今弄得像只喪家之犬到處逃竄,這跟李云道有很大的關系。而許天笑從許大公子直接掉落凡塵,如今要與之前他完不屑一顧的老狗這類人混在一起,更是拜李云道所賜。再加上流離失所和殺父之仇種種因素,兩人想生啖李云道都可以理解,但大費周章地通過錢強將自己引來此處,卻是太多的不合理。
除非……
李云道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正欲再些什么,許天笑卻已經抽完煙從門外走了回來,神情焦慮。
“老狗,現(xiàn)在怎么辦?”
“出去。”
兩人在門外商量著什么,又爭吵了一番,李云道聽不清他們究竟在吵些什么,只見他們再進來時,連老狗眼神里也多了一絲不安和焦慮。
老狗在李云道面前來回踱著步子,不斷地搓著手,似乎在為什么事情而猶豫不決。
坐在一旁的許天笑卻死死盯著李云道,布滿血絲的雙眼里時而露出一絲陰狠,仿佛下個瞬間就會撲上來將李云道撕成碎片。
被反綁在椅子上的錢強突然動了動,老狗皺眉,瞪了許天笑一眼道:“麻醉藥分量沒給足?”
許天笑上前檢查了一番,他大學讀的是醫(yī)科,之前從來沒派上用場,倒是投身江湖后反倒有了用途。
“媽的,連麻醉藥也有假的,什么他媽的世道。”許天笑翻看了錢強的眼皮,低聲咒罵道。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