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鐘,李云道的車緩緩靠近市委大院。調到西湖來半年,他來過大院很多次了,但從來沒有在這個點進過大院。因為這兩日形勢緊張,大院門口增加了荷槍實彈的內衛武警,站崗的武警并不認識李云道,但當他掏出證件時,年輕的武警忍不住立刻敬了一個軍禮——這就是前兩天反恐行動中以一已之力對抗恐怖分子的公安局副局長李云道,這個名字這兩天在整個體系內可謂是如雷貫耳了。
在年輕武警敬仰的目光下,車子緩緩滑入市委大院。曲費清原先在一號樓辦公,但一號樓年久失修,經常漏水,最近正重新裝修,所以暫時搬到了新樓九號樓內。停好車走到樓下的時候,曲費清的秘書紀靈巖居然早就已經候在了樓下,見到李云道便熱情地迎了過來:“沒吃早飯吧?你待會兒上去先跟領導聊,聊完了出來吃點豆漿油條,我剛剛也給你捎了一份。”
紀靈巖是江南人,名字得意于姑蘇靈巖山,據是山上那座靈巖寺的老法師親自賜的名字。據紀靈巖雙親皆為大學教授,又自幼聰慧,曾是姑蘇城的高考文科狀元。人大畢業后便進入了公務員序列,如當年老法師所述,三十歲走正官運,果然在三十歲時被空降而來的西湖市市委書記曲費清相中,成為了西湖市真正意義上的二號首長。從某種意義上,李云道是從姑蘇市走出來的干部,紀靈巖是姑蘇人,對李云道有種地理上的天然親近,自從曲費清開始注意李云道后,紀靈巖更樂得錦上添花——在官場上,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謝謝紀處,折騰一夜,你不,我還真忘了上一頓還是昨天下午臨時對付了兩口。”李云道能感受到紀靈巖的善意,不管對方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交好市委書記的大秘,對自己在浙北開展工作有百利而無一害。
紀靈巖一邊領著李云道上電梯,一邊聲道:“昨天晚上曲書記也沒怎么睡,北京那邊已經來過好幾個電話。你先進去跟書記匯報情況,我就在外屋,豆漿油條我放在隔壁辦公室。”
到了三樓,兩人收斂笑容,紀靈巖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曲書記,李局長來了。”
“進來吧。”辦公室內傳來曲費清略顯疲憊的聲音,等李云道走進這間臨時辦公室,看到曲費清時才知道紀靈巖所述不虛,這位西湖市的當家人應該也連續幾晚沒能睡著了,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曲費清作為“班長”,又豈能承擔一定的責任?所幸的是,絕大多數的可見危機目前都已經解除了。
“曲書記。”
“坐下聊。”曲費清站在窗邊,他的視線所及之處是政府大院的前廣場,此時剛過早晨七點,廣場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在蔥綠松植間蹦跳嘰喳的麻雀。似乎他已經在窗前佇立了很久了,轉身時不由自主地捶了捶腰,見李云道仍舊垂手站在沙發旁,笑著指了指沙發,“坐嘛,你也不是第一次到我這兒來,不要這么拘謹。”著,在頂端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神情稍稍放松一些。“幾天沒睡了?”
李云道笑了笑:“快七十幾個時沒合眼了,但是只是覺得有些累,不過累過頭了,睡意倒是一點兒都沒有了。”
曲費清也笑了起來:“我能體會。”
恰好紀靈巖泡了兩杯茶送了進來,曲費清呷了一口茶,笑著舒了口氣:“喝點茶提提神,待會兒回去休息吧,我不是給你特批了一個月的長假嘛!”
紀靈巖有些吃驚,他很少很到曲費清在下屬面前如此和顏悅色,更不用這般有有笑了,這位李局長的能量果然不一般!
喝了幾口茶,曲費清才接著道:“張凱鐘也自殺了?”
李云道點頭:“我進去的時候已經割腕了。”
“張士英真是金環蛇?”
“嗯,之前我們都以為錢強是金環蛇,但錢強只是一個公安分局的局長,手再長也伸不到別的區去,其實那會兒我就隱隱覺得不太對勁,但是苦于沒有證據。”
“后來是怎么發現的?”
“張士英其實才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甄平母子是被他一手逼上絕路的,毒販郭威其實也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他在緝毒隊的時候,郭威曾是他的線人,沒有他的支持,郭威根無法在短短幾年內一躍成為西湖三大毒頭之一。但真正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是戚洪波的兒子,戚江。”
聽到戚洪波的名字,曲費清的眉毛明顯跳了跳:“據我所知,戚洪波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的,怎么,他兒子有不一樣的想法?”
李云道點了點頭:“戚江已經找過我很多次了,他想洗白戚家,但無論他做多少努力,戚洪波干的那些事情,都會在一夜之間讓戚江的努力付諸東流。”
“戚江的消息可靠嗎?會不會是栽贓?”曲費清似乎對戚家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太信任。
“目前看應該是可靠的,戚江的誠意很足,而且,他想保的是戚家,而不是戚洪波。”
曲費清微微松了口氣:“有戚洪波在的西湖,可以是為禍一方啊!”他微微嘆了口氣,起身從辦公桌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資料放在李云道的面前,“我剛來的時候,就有人跟我,想在西湖當好市委書記,有兩個地方一定要去拜一拜碼頭,一個是老宣傳部部長湯林陽的家,還有一個就是戚洪波的書房。我這個人啊,入黨早,不信邪,終始相信人間有正道,所以他們的那兩個地方,我一個都沒有去,而且我一到西湖,就到朱子胥牽頭搞了一輪社會環境整治,后來這位老七頭戚老大就想著各種法子托人請我吃飯,我一概拒絕,于是我就收到了這個。”曲費清拿出一個不大的信封:“看看,里面是什么!”
李云道打開信封看了一眼,愕然看到信封里是三粒黃燦燦的子彈。
曲費清冷笑:“給市委書記送子彈,而且子彈是平空出現在我的辦公桌上的,你看,這位老七頭的膽子有多大!”
李云道嘆了口氣,從戚洪波送出子彈的這一刻起,基上就宣告著戚氏團伙的覆滅——在華夏現行的政治和經濟體制下,任何一種形勢的黑惡組織都只會被掐滅在萌芽狀態,戚江看到了這一點,但是戚洪波卻還始終沉浸在營造黑色帝國的春秋大夢中。
“戚洪波是一定要拿下的。”李云道頓了頓,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道,“曲書記,我斗膽一句,戚洪波是戚洪波,戚江是戚江,當然如果戚江也有犯罪事實,我們一樣不能放過。”
曲費清笑了起來:“我又不是老糊涂了,是非曲直難道還分不清?戚江最近幾年搞的特色產業很不錯,跟國外能多知名公司都建立了合作關系,我一點我還是清楚的。”
李云道微微松了口氣,他知道如果曲費清一門心思想要拿下所有姓戚的,戚江鐵定也躲不過這場潑天的大禍。其實李云道自己也清楚,剛剛他是冒了風險替戚江爭取的,如果換個其它人,比如康與之,知道戚家送了子彈給曲費清的前提下,肯定是不分青紅皂白一打盡,想到這里,他也不禁為命運未卜的戚江捏把汗。
在這個話題上曲費清并沒有停留:“打黑的事,等你休假回來再吧!”
“曲書記,開發區下面的炸藥都取干凈了嗎?”
曲費清點了點頭:“軍方介入了,炸藥應該都不成問題,至于炸藥當年是怎么進去的,后續的調查和加固事宜你就不要介入了,我已經讓紀委劉雋書記負責牽頭。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回來以后等著做事跡報告吧!”
李云道苦笑:“曲書記,我有個不情之請……”
曲費清手一擺道:“如果你想你干不了這個榜樣的活之類的話,你就不用了,這是政治任務,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李云道哭笑不得:“曲書記,您這是趕鴨子上架啊。”
曲費清卻搖頭道:“從去年開始就發生了很多事情,浙北的公安系統是時候好好洗洗牌練練兵了,否則再這么鬧下去,趙書記和我都要挨北京的板子了!”
李云道并沒有在曲費清的辦公室逗留太久,以至于他走出來的時候正埋頭修改一個文件的紀靈巖吃了一驚:“這么快?”
李云道笑道:“我還覺得慢呢。”
紀靈巖從辦公桌后面走了出來:“走,去我隔壁的辦公室。”
“你不進去看看?”李云道問道。
紀靈巖笑了笑,轉身敲門進去,不一會兒就又出來:“書記要休息一會兒,呆會兒九點半要開常委會。”
“這間辦公室其實是給老孫準備的,但他在車上貓慣了,所以這間辦公室被我堂而皇之地霸占了。”進了辦公室,紀靈巖指著桌上的豆漿油條,“還熱著,趁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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