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頭白熊?”李云道蹲下身子仔細檢查了一下那算得肥膩的熊掌——山里的棕熊因為經常掏蜂蜜,所以厚厚的熊掌里早滲透著蜂蜜,眼前這只白毛棕熊看樣子也是個吃貨,而且很明顯在大雪來臨前又掏過一只蜂窩,前掌的白毛還粘著沒舔干凈的蜂蜜。rg書迷樓
“你沒讓打的那只母狍子,遭了這畜生的殃及!”弓角不無遺憾地道,從腰間抽出一柄軍刀,在那白色的皮毛蹭了數下,那巨大的棕熊也許是感覺到了危險,冷不丁地睜開熊眼,奈何四肢被老藤捆著,如何都掙脫不開,只得張嘴低聲咆哮著。
也不知道今天算不算那頭白毛棕熊的幸運日,少年喇嘛竟徑直走到那白熊的跟前,伸手覆在那熊頭,來也怪,原狂躁不安的白色棕熊立刻安靜了下來,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活像只受了委屈找主人哭訴的寵物狗,倒是跟剛剛在山里狂暴得似乎要將弓角和徽猷撕成碎片的狀態大相徑庭。十力似乎也不害怕這身形巨大的家伙,輕撫著那熊頭,用眾人都聽不懂的梵語不知在些什么,那熊間或張嘴發出嬰兒般的聲音,令眾人大跌眼鏡。
被蔡桃夭抱在手里的王家少爺王鳳駒似乎對這個渾身白毛的大家伙相當感興趣,見十力伸手去觸摸熊頭,竟也夠著身子,揮舞著手,似乎也想去獵一番。
蔡家大菩薩藝高膽大,竟真的順了少爺的意,徑自走到十力身后,笑著道:“鳳駒也想學叔那樣摸摸熊熊的腦袋,對不對?”
十力轉身,將王鳳駒接過來抱到懷里,又蹲了下去,引著家伙的粉嫩手去觸及那熊頭。阮鈺自幼也是傻大膽,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一旁的陳苦草是看得目瞪口呆——這可是隨時隨地會暴起傷人的大棕熊啊,看這身坯子,也是起碼半噸,這一巴掌下來,成年壯漢也許都承受不住,更不用十力和鳳駒兩個孩子了。但蔡桃夭主動將孩子遞給十力,李云道在一旁也看得津津有味,弓角和徽猷兩人更似乎一丁點異議都沒有,只有陳苦草一人暗暗警惕,手摸向腰后,但她也不敢確保在大棕熊暴起傷人之前能一槍解決掉這個身軀龐大的畜生。
一雙暖暖而有力的大手突然摁在了她正欲摸槍的手,弓角微笑著沖她微微搖了搖頭,她臉一紅,這好像是李弓角第一次主動牽她的手。心臟撲嗵撲嗵加速跳了起來,哪里還記得要去拔槍這回事。
“不用擔心,沒有十足的把握,十力不會讓鳳駒去摸熊頭的。”李弓角聲微笑著道,十力的實力究竟彪悍到什么程度,估計除了師父噶瑪拔希外,也只有他這個當大哥的最清楚了。似乎怕陳苦草不放心,弓角又補充了一句,“山里是最兇狠的狼,也不會傷害十力一根汗毛的。”李弓角給了陳苦草一個篤定的微笑,十力很的時候,一次跟弓角進山打獵,弓角因為卻追一只野鹿將他放在了一棵參天巨樹的樹杈,等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家伙不知道怎么自己爬下了大樹,而且樹下還圍著一群雪狼,其一只還是狼王,但狼王只是很威武地站在家伙的身邊,剩余的野狼只敢臣服般地匍匐在雪地里,看得李弓角又驚又喜,自那以后,他們便發現十力似乎對山林百獸有著近乎變態的馭服能力。
果然,十力引著王鳳駒將手貼在那棕熊碩大的腦袋,那熊非但不反抗,相反似乎很享受地瞇起了熊眼。十力抬頭,可憐兮兮地看著李云道:“云道哥,能不能不殺它?”十力知道,在師父不在,廟里的任何事情都是云道哥了算,不過算是大師父在,這種事情似乎拍板的也還是云道哥,弓角和筒猷向來對云道哥言聽計從,用徽猷哥的話來,既然老三生了七巧玲瓏心思,我和老大又何必去浪費這個腦細胞呢?
李云道撇撇嘴道:“這可是最后一次吃你二哥做的冰糖熊掌的機會。”他不知道一旦山下的那些喇嘛接走了十力,還沒有機會再吃到熊掌,但李徽猷做的熊掌,也許這真是最后一次機會了。
十力搖了搖頭:“佛曰眾生平等,今日我吃了它的掌,明日會有人來吃我的掌。”
一直默不作聲的李徽猷突然道:“誰想吃你的掌,二哥保證他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十力抬頭道:“二哥,我知道你心疼我,吃不吃熊掌真的無所謂。可這頭白熊,有靈性,用大師傅的話來,它是這座山的守護神,殺了它,會有報應的。”
李云道終于嘆了口氣:“那不爭了,老大老二,待會兒你們把這熊玩意兒再抬回山里放生吧,既然十力這畜生有靈性,真為了兩副熊掌糟蹋了,倒也沒這個必要。”
十力咧嘴一笑:“知道云道哥最疼我了。”
李云道笑著揉了揉家伙的腦袋,轉過身走出廟門,在大槐樹下望著從山腳源源不斷地行著五體投地大禮山的喇嘛。此時他們停車的地方已經盤腿坐著些紅袍黑帽的喇嘛,或年邁,或壯年,但無一都是噶舉一脈修成大智慧的大喇嘛。他們那樣在雪地里坐著,任由融化的雪水浸濕他們的喇嘛袍,任由呼嘯的山風肆虐他們顯著高原紅雙頰。他們也不進村,在村口的平地聚集,聲地念著某種凡人聽不懂的經。村里的村民們一開始很好,后來看喇嘛來多,發敬畏,已經有人端著馕餅和蔬菜送進了喇嘛們的駐地,孩子們也不敢在村口嬉笑打鬧了,被關在家里隔著破舊的窗戶外遠處不斷聚集的喇嘛。接了父親班的布爾漢現在是流水村的村長,已經空了這么多年的喇嘛廟,這幾天又熱鬧了起來,住起了一群男女,現在這么多德高望重的**師都聚集到了這里,很顯然跟山那座破落的古喇嘛廟應該脫不了干系。布爾漢親自山到古廟送了信,希望廟里派個人下去跟喇嘛們交涉一下,否則村口這日日夜夜不知疲倦的念經聲,讓村里老都覺得坐立不安。
下山前,布爾漢跪在廟前沖破舊的古廟磕了幾個頭,這才跟著李云道一起下山來到村口。到了村口,李云道目力所及之處,已經坐了近百個紅衣大喇嘛,皆在念著《大日經》,藏誦經聲聽去既晦澀又神秘。李云道環視一圈,徑直來到一個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的老年喇嘛的面前,也不話,這樣蹲在老年喇嘛的面前,如同欣賞風景一般看著老喇嘛臉的歲月痕跡。終于,一卷《大日經》結束,李云道這才有半生不熟的藏語問道:“法師來這里有何貴干?”
那老喇嘛緩緩睜眼,一雙老眼并出地清澈,透亮得如同新生不久的嬰孩。他注視著李云道的雙眼,手結印瞬間九九八十一,有些手印復雜得連李云道都沒能看清。良久,老喇嘛終于開口:“奉帝洛巴之命,前來迎接教宗軌范法師。”老喇嘛聲音蒼涼而低沉,如同受盡了歲月的侵蝕與摧殘一般,但他的語調極為平和,仿佛蒼茫大地飄來的天外之音。
帝巴洛是大師傅噶瑪拔希一脈的開創人,李云道知道這一脈的喇嘛都自稱是帝巴洛弟子,噶舉派也的確是藏傳佛教最早采用轉世制度的一脈,軌范法師是大師傅的別稱,也是如今十力嘉措的法稱。
李云道嘆了口氣,微微皺眉:“大師傅他……已經涅槃?”
那老喇嘛微微一笑道:“軌范法師功德圓滿。”
李云道卻心嘆息:“人死如燈滅,你再如何什么功德再圓滿,不還是在那不知名的荒山被禿鷲啄分了肉身?”
那老喇嘛似乎猜到李云道所想,伸出微顫的右手,四指結印,拇指印在李云道的眉心,李云道不知為何沒能躲開,竟硬生生被那老喇嘛的大手印印在眉心,老喇嘛念了一段晦澀難懂的聲密經,最后再次微笑睜眼:“曼殊室利法王子,阿啰跛者娜。”
老喇嘛最后的是殊五字真言,等李云道再想問些什么,那老喇嘛已經閉眼不再理他。
躲在村口圍墻旁的布爾漢見李云道面無表情地回來,想問些什么,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后還是李云道回廟前吩咐他:“給喇嘛們多備些囊餅,別的也不要多準備了,回藏區的路途遙遠,別吃壞了肚子。發動村里的鄉親,費用我下山前會一起結算給你,到時候你再按數量分給各家吧。”
布爾漢問道:“他們是來干什么的?”
李云道頭也沒回道:“接十力的。”
布爾漢一愣,隨即瞪大了眼睛,村里的宗教信仰很復雜,信喇嘛教的也大有人在,早前聽人,古廟里的喇嘛是靈童,是活佛,很多人都不信,但喇嘛的天眼領他們都是受益過的,有一些村民的眼,師父如同這山里的山神一般,如今那些外來的喇嘛要接走雪山里的神,這讓布爾漢心如打翻了調料瓶一般五味雜陳。
回到古廟,十力迎了出來,道:“三天后出發。”
李云道點了點頭,在廟前的大槐樹下坐了下來,跟少年喇嘛勾肩搭背:“時候抱著你在這樹下能睡一整夜,現在你都快要跟我一般高了。”
十力笑笑道:“聽宗門在很深的山里。”
李云道撇嘴道:“不想去的話,現在還來得急,我不信你不想去,他們還敢搶人。來一個干死一個,來兩個老子干死一雙!”
十力笑得兩眼瞇成月牙兒,打量著難得孩子氣的云道哥:“可惜路途太遠了,不然你們還能經常來看看我。”
李云道不解道:“當教宗又不是坐牢,難道他們還敢看著不讓你出來?你看大師傅這個教宗當得多灑脫,這甩手掌柜一甩是百年!”
十力托腮犯起了愁:“聽課業挺繁重的,不過如果我真的跟大師傅一樣,能十八歲修出大手印,那便好多了。不過,這一代的長老估計沒那么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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