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支隊的清潔工絕大多數都是第三方物業公司派遣的,除了一個在警犬支隊從來不受待見的奇葩。老天爺的臉色變就變,傾盆大雨如注而下,而這個奇葩卻從休息室跑了出去,沖入滂沱大雨中。
休息室內,一個上了年紀的大伯和一個頭發白花的阿姨靠在簡陋的油漆墻上,看著沖入大雨中的背影,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真不知道章怎么就得罪了那個陶閻王,這么好的伙子,居然給發配來當清潔工。這打掃狗窩的事情,你我這種沒文化的人干干也就罷了,章可是大學生,陶閻王這么折騰一個孩子,真是造孽啊!”穿著清潔工制服的阿姨望著那在雨幕中逐漸消失的背影感慨萬分,“你章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人家明明是在整他,他倒好,跟泥巴捏的人似的,居然一點脾氣也沒有,不反抗不,干得興高采烈的,我們這些旁人想想都覺得替他叫屈。”
“是啊,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點兒缺心眼!你北大的高材生,而且還是碩士研究生,放到哪兒還不都是年薪大幾十萬?跑這兒來遭這個罪,的確不值啊!”大伯也嘆了口氣道,“我聽他們支隊的人,章是得罪了陶閻王的老領導,這才被摁得死死的。不過我前天前面辦公樓的周嬸請假,讓我去代班打掃樓道,我聽他們,好像陶閻王的老領導,市局的那個什么婁局長,已經被雙規了,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有轉機,否則一個大好的伙子把青春都浪費在打掃狗窩上,真的是有些可惜了。”
“自從章服那些訓導員定下那個什么集約化管理的規矩后,我現在半天就能打掃好所有的狗舍,而且我也不怕那些警犬會撲上來咬我了。你還真別,按章那套方法來,狗窩也干凈了,訓導員也不會埋怨我們了,我們自個兒也輕松多了。”天邊傳來一聲悶雷,阿姨望著外面下大的雨勢,微微有些擔心,“老王,你那孩子大下雨天的,跑去狗舍那邊做什么?”
老王笑道:“芹嬸,這你就不懂了,整個警犬支隊,除了訓導員,那些警犬就只聽章的。我估計他是怕打雷驚到了那些警犬,尤其是上個月剛被挑進來的幾條新警犬,估計還沒適應這兒的環境,章放心不下吧!”
兩人正著話,雨幕中突然走出一個撐著傘的青年,看上去很年輕,單鳳眼,桃花眸,微笑迷人。
“大叔,阿姨,請問章徐鶴在嗎?”青年雖然撐著傘,但外面風大雨大,他的衣服幾乎都被打濕了。
“哎喲,下這么大的雨,怎么不躲一躲?”芹嬸隨手給伙子遞去一條干爽的毛巾,“先擦擦,別感冒了!”
青年似乎也不嫌棄這是一條別人用過的毛巾,道了聲“謝謝”便欣然接過,擦了把臉笑著道:“前面辦公樓的人章徐鶴在這里辦公,幸好帶了把傘,不然真要被淋成落湯雞了。”青年的微笑很有感染力,讓王伯的芹嬸很快就放下了戒心。
“剛剛還在呢,這不外面打雷,他放心不下那些警犬,估計跑過去陪那些狗了。”老王給青年倒了杯水,熱情地招呼青年坐下,“你是章的朋友?”
青年笑道:“我找他談些點公事,既然他在不這里,我就去狗舍里找他吧。”
老王卻一把拉住伙子:“外面打雷,新來的狗都不安份,警犬可比一般的家養犬兇猛得多,你要是怕狗的話,就在這兒等章,估計雨一停他就回來了。”
“沒事,狼我倒是怕,這狗還行。”青年向兩位清潔工老人道了聲謝,便又撐傘轉身沖入雨幕。
狗舍在警犬支隊里占地面積頗大,每一處狗舍除了砌好的水泥棚外還有面積頗大的院子。此時外面狂風大作,暴雨如注,遠處的悶雷開始演變得頭頂上方的炸雷。幾條新來的警犬狂吠不止,帶動了狗舍里的其它警犬,一時間各種聲調和音色的吠聲此起彼伏,宛如一曲狗世界的“交響樂”。但當一個身濕漉漉的身影出現在犬舍通道上的時候,狂躁不安的警犬們立刻安靜了下來,趴在水泥棚里,喉嚨間發出嗚咽一般的聲音。這是一個中等身材的青年,穿著跟老王和芹嬸一樣的清潔工制服,此時大雨將他淋得渾身濕透,頭發上的水流如溪一般不斷流進脖子里。他抹了把臉,蹲在一處犬舍前,口中的高頻哨發出無聲的頻率,一條新來不久的德國黑背警犬之前正焦躁地在犬舍水泥棚中來回踱著步子,見到這渾身濕透的青年后,汪汪叫了兩聲,不一會兒便安靜地伏到地面上,乖乖地將腦袋放在兩只前爪的中間。他又如法炮制,終于第二只、第三只新晉警犬都安靜了下來,等到他蹲在第四個犬舍面前的時候,他發現之前默不吭聲的警犬們都從棚窩里走進院,隔著鐵柵欄,上體前傾,后肢蹬地,調來警犬支隊后,他便花過一番功夫研究過狗的姿勢,這種姿勢明警犬進入了攻擊狀態,但它們卻帶著一些恐懼,到底是什么讓這些訓練有素的警犬也會覺得恐懼呢?他的目光落在走道的盡頭,從雨幕中走出一個撐著傘的青年,他微笑著,沖他揮了揮手。
章徐鶴皺了皺眉:“新來的?”他的確聽最近會新分配來幾個訓導員,都是之前在部隊訓練軍犬的高手。一般來,訓犬員身上都會帶有自己的狗的氣味,所以警犬們對這位“新訓犬員”產生敵意也是在所難免的,畢竟狗的嗅覺靈敏,而且地盤意識也相當強。
那一臉微笑的青年撐著傘,望著蹲在大雨中仰頭看自己的章徐鶴,問道:“你怎么也沒打把傘。”雨很大,顯得他話的聲音很輕。
章徐鶴看了他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趣,重新將注意力轉到狗的身上,只淡淡扔下一句:“沒來得及。”
那青年蹲到章徐鶴身邊,將傘下一半的空間讓給章徐鶴,但姓章的伙子似乎并不領情:“躲在傘下會嚇到警犬的。”
“行!”那青年居然很好話地將折疊雨傘收了起來,陪章徐鶴一起冒著大雨蹲在犬舍區的走道里。章徐鶴發現一個細節,當這個青年蹲下來后,原來在狂躁不安的警犬在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吹高頻笛的時候,居然夾著尾巴躲到了犬舍窩棚的角落里,偷偷從埋進雙腿間的眼縫里打量那青年,章徐鶴知道,這是警犬害怕某樣事物的表現。能被挑被進入警犬序列的狗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程序的,勇敢無畏是首當其沖的品質,能將警犬嚇到躲到角落里,哪怕是新晉的警犬,身邊這個青年定然有什么與常人不一樣的地方。
那青年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嚇到了犬舍里的狗,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我時候吃過花豹奶和母狼奶,嗯,還有熊奶……所以……”
花豹奶?母狼奶?熊奶?章徐鶴笑了起來,但毫無惡意,他以為青年是在開玩笑,這又不是在寫武俠,普通人怎么可能吃得上狼奶?更不用豹奶和熊奶了!但他的笑意很快便凝結在臉上,他意識到這青年沒有謊,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那青年指了指旁邊的那些警犬:“它們都認得你?”
章徐鶴點頭道:“我在這兒打掃了五六年的犬舍,除了這幾條新來的還不太熟悉外,剩下的都是好朋友。”
“好朋友?”那青年對這個稱謂似乎覺得有些詫異。
“對,是好朋友!它們不是普通的狗,是警犬。所以我不喜歡別人叫它們狗,它們是警犬,更像是我們的戰友,它們只是不會人話,但它們會比人更加忠誠!”章徐鶴指著走道盡頭的第二個犬舍道,“它叫花,明年就要退役了,到現在,它的背上還有一塊彈片,是在跟毒販搏斗的過程中留下的。那條,它叫二德子。”他指著左后方的一個犬舍,“二德子的訓導員犧牲了,它三天三夜都不肯吃喝,幸好它還認得我。現在大多數時間都是我帶著它訓練。”
“你不是清潔工嗎?還會訓練警犬?”那青年有些吃驚。
章徐鶴苦笑:“是啊,我是清潔工。不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在這兒待了五年零六個月,好幾個新訓導員都是我帶出來的,他們用的教材都是我編的。”
青年的笑意更加意味深長了:“乖乖,那你豈不是又會訓警犬,又會編教材,怎么支隊長還把你放在清潔隊里?”
章徐鶴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聳聳肩膀:“是金子在哪兒都會發光,你對不對?反正無論我是干刑警,還是干警犬支隊的清潔工,都是一份事業,就看你怎么看待了。我在這兒待了六年不到,也不是沒有收獲,我寫了三書,一訓警犬的教材,一家庭訓犬指南,還有一,嘿嘿,一偵探。所以,人這輩子,不用太斤斤計較,塞翁失馬,禍福焉知?對了,你原來是哪個部隊的?訓的是什么犬?”
青年笑了笑,沒有回答,反而問章徐鶴:“如果你明明能給國家和百姓創造一百二十分的利益,現在只能創造六十分,你不覺得可惜?”
章徐鶴明顯愣了愣,隨即苦笑:“這不是沒辦法嗎?誰讓我得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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