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抗日并沒有太久,但還是簡明扼要地闡明了當前巡視組所面臨的形勢,首次碰頭會的時間控制得很短,因為會后王抗日馬上要跟李云道一起趕到胡文玉的家里——組織部副部長兼人事局局長的胡文玉上吊自殺,是抑郁還是謀殺呢?這對剛剛入駐浙北省城的王抗日來宛如烏云密布在頭頂,在浙北所面臨的形勢前所未有地嚴峻。一路上王抗日都沒有話,一直望著外面的陰霾得看不見一點星光的夜空:“云道,你知道為什么這幾年要重提從嚴治黨嗎?”
李云道嚴肅地點了點頭:“已經站在生死存亡的邊緣了,現在還算是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再過些年,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王抗日長嘆了口氣,看著窗外:“干了大半輩子的紀檢工作,這幾年是最累的,但也是最充實的。你姑父我來不近人情,事實上,做我們紀檢工作的,哪個沒有家庭?哪個沒有人情世故?GDP再高,但骨髓壞了,最后一樣功虧一簣,這么簡單的道理,怎么你姑父父就不明白呢?”
李云道苦笑,他知道大姑王抗日為了紀檢工作日夜辛勞,跟大姑父方如山現在一個月也見不上幾面,幾十年老夫老妻下來,感情基礎肯定是牢固的,但是卻沒有時間溝通。絕大多數離婚夫婦都是因為缺乏溝通,大姑和大姑父雖不甚至鬧離婚,但兩人的冷戰的確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大姑,大姑父那邊也有他的難處,畢竟是副市長,不看GDP看什么呢?你也別怪大姑父唯GDP論,你他又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些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你不是人家的夫人嘛,這一家人不兩家話,有些事情就算你不同意,但也起碼讓他開個口,不同意大家還可以商量嘛,不是嗎?”李云道也清楚王抗日是王家長女,自幼繼承了老爺子的強硬作風,很少會低頭服軟,面對外人是這樣,面對自己的丈夫也是這樣。其實李云道相信,哪怕大姑話的語氣稍微柔和一些,兩口子的關系也不至于鬧到如今分居的地步。
“開口?徇私枉法的事情,他還好意思跟我開口商量?云道,大姑告訴你,不管是你大姑父也好,還是我們家的任何一個人,想要你大姑我突破底線,絕對不可能!”王抗日得斬釘截鐵,李云道眼看戰火馬上就要燒到自己身上來,連忙話風一轉,扯開話題。
“大姑,除了胡文玉這條線索外,我們就沒有別的線索可以跟了嗎?”
王抗日果然被這個話題引吸了,搖頭道:“湯林陽的兩只手套,一紅一白,一死一失蹤,接下來想要打開局面,就要費一番心思了。”王抗日嘆了口氣,她身上的壓力不比任何人輕,無論是來自浙北的,還是來自京城的,在很多看不見的地方,此時此刻力量都在博弈著,時間不等人,如果三個月之內真的查不出什么結果,那她唯有帶隊打道回京城了,如果真的空手而歸,董書記的臉色可想而知。王抗日倒不是畏懼董書記的怒火,而是出于一個紀檢人對黨組織和人民群眾負責任的態度,如果真的無法將為禍一方湯系勢力連根拔起的話,受到傷害的最后還是組織和百姓。
“大姑,你們的辦案思路都是從蒼蠅開始,拍完蒼蠅帶出老虎?”李云道笑著問道,“有沒有試過直接打老虎呢?”
王抗日愣了一下,皺眉尋思了片刻,搖頭道:“一般考慮到地方上的穩定性,沒有切實的證據,我們是不會直接打老虎的。”
李云道笑道:“那老虎自己送上來給你打呢?”
王抗日笑罵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送上門讓紀檢部門查?”
李云道搖頭,鄭重道:“大姑,難道你沒有看到,老虎真的自己送上門了嗎?”
王抗日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胡文玉的死相很難看,事實上每一個上吊的人,死相都不會好看到哪兒去。王抗日分兵派出的兩名紀檢同志和兩名軍人模樣的漢子把守著現場,見到王抗日時連忙迎了上來,剛要匯報情況,卻發現王抗日身邊還有幾張陌生面孔。
“都是自己人,這位是西湖公安局的李局長,另外兩位也是李局長從公安局抽調來的精兵強將,把情況介紹一下。”
其中一個年紀大約四十歲上下的男子沖李云道笑了笑,隨后便開口介紹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原打算直接先把胡文玉帶回落腳點,你也吩咐過,打開胡文玉這個缺口是至關重要的,所以我們一下飛機定位了胡文玉的手機,發現定位是家里,于是想來拿人,沒想到一推開門,就看到掛在半空里的胡文玉,舌頭伸得老長……”
李云道突然插話道:“等等,你你們是直接推門進去的?”
“嗯,我們到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他們已經查看了屋里的每個房間,家里只有胡文玉。”
“他老婆孩子呢?”李云道不禁好奇道。
那中年男子苦笑,王抗日卻替他回答道:“胡文玉應該是個裸官,他一對兒女都在美國,老婆今年上半年也突然消失了,據我們推測,應該已經到美國跟兒女團聚了。”
李云道皺了皺眉,開始從別墅的門口開始檢查。別墅門外是一個不大的院子,種了不少花草,但多數已經枯死,木柵欄是常年敞開著的。院子里李云道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估計這些花草是胡文玉老婆經常伺候的,他老婆一離開,花花草草也就沒人打理了,才成了如今這般凌亂不堪的場景。
別墅大門的門鎖李云道也檢查了,并沒有明顯被撬動的痕跡,就在李云道觀察鎖眼的時候,木蘭花靠了過來,低聲道:“頭兒,有發現。”
李云道跟木蘭花走了過去,尸體并沒有解下來,而是仍舊懸在半空,看上去有些詭異。
“頭兒,這家伙是被人勒死的。”木蘭花直接下了結論。
李云道點了點頭,搬了張凳子,踩上去觀察脖子上的勒痕和石斑,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嗯,是被人先勒死后再掛上去的。”
正在商討下一步工作的王抗日和紀檢工作人員均聽到了李云道的話,不約而同地湊了過來。
“李局長,要不要尸檢后再作判斷?”紀檢工作人員眼底里竟然隱隱有些興奮。
戰風雨沒好氣道:“現場一個是我們浙北最好的法醫,一個是咱們破過多起大案要案的李局,你覺得還要尸檢嗎?”
“是是是,我們只是有些不太放心,如果不是自殺,而是謀殺,那就好辦多了。”另一名紀檢工作人員笑著道。
王抗日倒是沒想那么多,只是追問道:“認定是謀殺的依據是什么?”
李云道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大姑,一般自縊而亡的人,一般索溝在舌骨和甲狀軟骨之間,著力處兩側斜行向上提拉,出血點不會太多,而且舌頭不會拉得這么長這么恐怖,而胡文玉的勒痕明顯是環繞頸部,而且在甲狀軟骨之下,剛才我摸了摸,他有環狀軟骨縱向骨折的現象,不是被謀殺的話,我把木蘭的腦袋擰下來給你們當凳子坐。”
木蘭花一臉委屈:為啥是我的腦袋?
王抗日也踩著李云道剛剛用的那把椅子,在尸體上查看了一陣子,點了點頭:“符合云道剛剛的描述,是謀殺。看來,有人狗急跳墻了!窩里開始反了,這是好事兒!”
戰風雨不解,偷偷看李云道,李云道笑著道:“湯老頭現在連親兒子都不認,哪還是管什么秘書啊!”
王抗日被李云道扶著從椅子上下來,點了點頭:“手段殘忍啊,對自己人都能這樣,可以想象,他曾經是怎么對自己的敵人的。”
李云道想了想:“湯林陽在浙北為非作歹這么些年,鐵定有仇家,既然從他們自己人的身上我們下不了手,可以試試找找他的敵人。有句話得好,最了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
李云道給華山打了個電話,既然是謀殺案,照程序還是得交給當地警方來負責,由刑偵接手,如果能順藤摸瓜地整出些線索就更好了。
在胡家院里,王抗日看著一院子敗落的花草,搖頭道:“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去貪贓枉法,這是報應也不為過吧。”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冷不寧地,李云道在這雜草叢生的院子里唱起了《紅樓夢》里跛足道人唱的那道歌,在這不足十米處便掛著一具尸體的凄涼的夜晚,便也似乎格外應景。
一輪冷月掛在天際,寒風吹過,吹得人心發寒。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