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蜒甚是不滿,道:“大伙兒同舟共濟(jì)、患難與共,區(qū)區(qū)閨名又有什么打緊?你若不,咱們便以‘你、你’相稱,豈非太過不敬?”
東采英忙道:“軍師不必多言,一切隨兩位歡喜。”
盤蜒默然,領(lǐng)頭奔行一個(gè)時(shí)辰,但見前方荒山無邊,巖石形狀如斷劍碎矛,愈發(fā)悲壯。東采英問道:“軍師,咱們?yōu)楹尾蝗ド弴?guó)?”
盤蜒道:“這叫實(shí)則虛之,虛則實(shí)之,咱們偏不往回,好讓那冥坤找不著咱們。”
東采英身軀一震,問道:“莫非那位千靈子仙長(zhǎng)也敵不過冥坤么?”
盤蜒道:“咱們總得防著一手。”
忽然間,空中響起驚呼聲,嗷嗷連吼,夾雜著尖銳童音,盤蜒抬頭一瞧,只見那粉色飛猴與千靈子歪歪扭扭的飛了過來,那飛猴雙掌在地上一撐,顛簸幾下,終于站穩(wěn),千靈子怒道:“你為何停下?還不快走?”
東采英見他神色慌張,更是心驚,問道:“仙長(zhǎng),連你也敵不過那冥坤?”
千靈子臉上一紅,道:“這老賊絕非凡類,身上藏有妖法,我只得只得暫避其鋒芒,快走,快走!”
盤蜒望向那飛猴,它雙目圓睜,氣喘吁吁,心魂懼驚,一時(shí)半會(huì)兒難以升空,他見此情形,又喜又怕,捏了捏手,只覺手心已滿是汗水。
這飛猴甚有靈性,它隱約感到那兇惡不祥的征兆,怕成這幅模樣。它知道萬物相克,知道趨吉避兇,也知道冥坤體內(nèi)藏著什么。
尸海。
盤蜒腹中似有毒蛇蠕動(dòng),張大嘴巴,嗷嗷待哺。食欲讓他喜悅,又令他痛苦,那尸海是他的獵物嗎?不,不,此刻還不是時(shí)候,此刻恰恰相反。
就在這時(shí),天上一道紅線滑過,落在眾人面前,冥坤裹在紅霧之中,微垂腦袋,直視眾人,咧嘴而笑,眼神極為冷漠。
千靈子大叫一聲,雙手顫抖,取出千靈金劍來,拋擲出去,化作七星離合,直取冥坤。冥坤探出雙手,血霧凝成水滴,飛散過去,鐺鐺幾聲,那七劍盡數(shù)折斷,千靈子神色絕望,一縮身,躲到那飛猴背后去了。
盤蜒面露微笑,笑千靈子自欺欺人,到此境地,他們哪還有藏身之處,避難之地?
冥坤喉嚨鼓動(dòng),聲音加倍低沉,卻像是女子在話,聽來極為凄涼刺耳,他道:“你喚我出來,為何還要躲閃?”
千靈子嚷道:“你待怎樣?”
冥坤道:“折磨、酷刑,讓我找找樂子。我已有許久未曾折磨萬仙了。”
東采英吸一口氣,將二女放下,一個(gè)箭步?jīng)_上,劈出數(shù)掌,掌力疾飛過去,冥坤手指一彈,掌力消弭于無形,指力反擊而來,東采英胸口如遭錘擊,哇地一口鮮血噴出,來這一指已要了他的性命,但他天賦異稟,頃刻間吊住一口氣,喊道:“盤蜒兄弟,帶她們走!”朝冥坤撲了過去。
冥坤笑道:“好,我也讓你零零碎碎而死。”袖袍一振,一道血光涌出。
眼見東采英便要中招,忽然間一物從天而降,轟隆一聲,眾人只覺狂風(fēng)大作,登時(shí)數(shù)被吹上了天,飄開數(shù)十丈,方才站定,落地時(shí)極為輕緩,竟無絲毫凌亂。
那物抬起,地上留下一個(gè)拳印,再看那巨物,正是一個(gè)碩大無比的拳頭,遍體藍(lán)光,旋即遁形不見。
冥坤身軀翻涌,仿佛一池鮮血泛起浪花,又徐徐凝聚,那拳力傷他不輕,對(duì)旁人倒也無害,可見那拳頭有意護(hù)住盤蜒等人,東采英逃過一劫,只覺胸口痛楚蔓延,氣喘吁吁,手腳悉數(shù)無力。
冥坤目光過眾人,望向遠(yuǎn)處,問道:“是何方高人阻我?”
眾人一驚,回頭一看,只見沙塵之中,有一白發(fā)老者緩緩走來,他留有短發(fā),發(fā)須如雪,整整齊齊,但肌膚黝黑發(fā)亮,目鼻如同獅虎,用一破破爛爛的裘皮裹住身軀。
老者來到近處,伸手扶起東采英,運(yùn)掌在他雙肩一拍,東采英劇痛頓消,卻又汗流浹背,渾身滾燙,不禁一躍而起,喜道:“多謝這位前輩相助,不知前輩”
他正要問老者姓名,兩人四目相對(duì),東采英驚覺此人相貌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也是半人半妖,面目如獅,剎那間瞠目結(jié)舌,不出話來。
盤蜒搶先道:“這位可是威震當(dāng)世的屠邪鐵手荼邪荼老先生?”
東采英心魂俱震,暗想:“軍師他并未騙人?這兒真有這么一位荼邪前輩?”
老者不及答話,神色凝重,望向冥坤,沉吟許久,終于嘆道:“老夫今個(gè)兒怎么了?接連碰上邪門之事?”
千靈子顫聲嚷道:“荼邪?你是荼邪?邪魔外道中的荼邪?”他身居萬仙高位,自也聽過那屠邪鐵手的名頭,只是不曾得見。
老者道:“你這娃娃騎著飛獸,料來是萬仙第五層之人了?”
冥坤暗想:“屠邪鐵手,果然有過人之處,但即便有幾斤蠻力,如何能是我的敵手?”
老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原有些頹喪,但忽然之間,昂首挺胸,身上氣勢(shì)咄咄逼人,如登天庭,眾人惴惴不安,仿佛犯了錯(cuò)的孩童,不敢直面此人,千靈子暗想:“我生平所見之人,唯有‘破云層’的老頭,方才有這等威勢(shì)。”
冥坤呼喝一聲,雙手一振,血水化作巨浪,足有數(shù)丈之高,洶洶涌涌,茫茫蕩蕩,朝荼邪卷來,千靈子駭然道:“不可硬接,那血水會(huì)化作刑具,觸者必死!”
荼邪一甩裘袍,打出一拳,那拳力現(xiàn)出拳頭形狀,如山般大,光芒蔚藍(lán),嘩啦一聲,將那血水打散,拳力未消,化作波動(dòng),竟將血水打的粉碎成氣。
東采英瞧得心悅誠(chéng)服,暗想:“他這一拳與我相比,威力大上數(shù)百倍,世上竟有如此神妙的絕學(xué)?”
便在這時(shí),冥坤身形晃動(dòng),繞到荼邪身后,血水繞動(dòng),竟將荼邪裹住,頃刻間化作無數(shù)鋸齒利刃,繞著荼邪絞磨,東采英急道:“前輩心!”想要上前相助,但卻無從下手。
只聽荼邪暴喝一聲,真氣擴(kuò)散,身軀似膨脹百倍,震動(dòng)到處,冥坤怒吼起來,變作激流,遠(yuǎn)遠(yuǎn)飛去,等變回人形時(shí),模樣甚是狼狽。他厲聲道:“你這是巨神拳,巨神體!”
荼邪走上幾步,道:“不錯(cuò),我那天神掌力可還未曾使出,你可想試試?”罷大嘯一聲,嘯聲如同地震,冥坤被罡氣一沖,血水淋漓,險(xiǎn)些又被吹走。
冥坤想再與荼邪周旋,或能占到上風(fēng),但他神通難持久,無奈之下,朝眾人狠狠瞪視,身軀盤旋而起,霎時(shí)騰空遠(yuǎn)去,速度之快,目不及追。
荼邪哈哈大笑,甚是暢快,眾人死里逃生,皆如釋重負(fù),喜悅?cè)f分。千靈子蒙他相救,自也感激,上前作揖道:“多謝這位老兄援手,在下感恩不盡。”
荼邪打量千靈子,哼了一聲,神色又變得陰沉起來,道:“何必多謝?我生平少與萬仙門人打交道,瞧你是娃娃,我也懶得計(jì)較,你快與你那猴子走了!”
千靈子頓時(shí)大怒,指著他罵道:“臭老頭,壞老頭,你不睬我,我也不睬你!你脾氣如此古怪,我才懶得與你多,反正我欠你的情,將來還你便是。”
荼邪笑道:“這娃娃脾氣倒不。”輕輕一推,千靈子驀然驚呼,嗖地一聲,飛上了天,那飛猴見那兇神逃走,放下心來,急忙飛起接住主人,撲騰振翼,遠(yuǎn)遠(yuǎn)飛走。
荼邪又望向盤蜒、東采英等人,東采英跪倒在地,大聲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對(duì)前輩敬仰已久,今日得見,果然神勇異常,真是不枉此生。”那王女王母也一齊向他施禮道謝。
盤蜒東張西望,問道:“荼邪老兄,你可方便讓咱們到你老窩逛逛?”
另三人倒吸一口涼氣,盡皆惶恐:這荼邪如此武功身手,面對(duì)萬仙仙家,尚且不放在眼里,這盤蜒如此大放厥詞,難道想被荼邪一巴掌糊死么?
誰知荼邪對(duì)萬仙并無好感,但為人隨隨便便,不喜禮數(shù),見盤蜒話語隨意,倒也不往心里去,輕輕一托,將東采英扶起,道:“你們隨我來吧。”
東采英驚喜萬分,急忙跟著荼邪前行,走過峽谷平原,深入群山,來到一極隱秘的高山前頭,足有兩百丈高,荼邪道:“那洞穴在一百八十丈處,東采英,你隨我來,其余人隨意。”罷走上山道。
東采英大吃一驚,問道:“前輩為何知道我姓名?”
荼邪自來有話直,也不隱瞞,道:“你是我外孫,我豈會(huì)不知?”
那王女王母震驚無比,望向東采英,目光滿是敬仰,東采英登時(shí)頭暈?zāi)X脹,心臟狂跳,血液流動(dòng)太急,嗚地一聲,又是口吐鮮血。荼邪復(fù)在他背心一拍,道:“你中了那人一指,若非你有我血脈,早就死了。你來找我,怎地不早一聲?我剛剛睡醒,見那幽青山火光詭異,方才知覺,要是晚了半步,你子也活不成了。”
東采英搖頭道:“我我并非是來找你,我也不知你在這兒。”想要扯出盤蜒來,卻見盤蜒朝他直使眼色,東采英哭笑不得,暗想:“軍師他神神秘秘,罷了,我受他大恩,豈能負(fù)他?”
荼邪皺眉道:“那你為何又將血滴撒入火盆?此事唯有你娘知道。你娘人呢?她還在蛇伯么?”
東采英神情悲傷,道:“娘親她并未告訴過我,她她數(shù)年前已然病死了。我那是誤打誤撞,無意為之。”
荼邪陡然愣住,身子發(fā)顫,不多時(shí)便流下淚來,仰天長(zhǎng)嘆道:“我當(dāng)年不讓你嫁那凡人,你非要一意孤行!孩兒啊孩兒,你好苦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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