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采奇頭腦脹,見眾人并無折損,也頗為驚喜,問道:“那金蟬呢?”
桑曲兒道:“甚么金蟬?大伙兒將匪人數捉住,等侯爺出來,誰知那塔卻坍了。? ≠”
阿道質問:“可曾見到有人隨咱們下來?”
眾將皆搖頭道:“誰也沒瞧見侯爺與阿道姑娘如何到了此處。”
東采奇只覺墜入云霧之中,猜測是盤蜒暗中相助,可卻無真憑實據。她費心沉思這種種跡象,懷希望,便不敢相信。
大眼梟飛了過來,落在她胳膊上,道:“我看得清楚,是你那師兄救你。”
阿道面露喜色,心想:“如此來,這盤蜒果然跟來了?那我仍有復仇之機。”
東采奇顫聲道:“前輩,你你確定是他?”
大眼梟道:“確信無疑,他扛著你與阿道,從塔上飄落,自己也受傷極重,噴出一灘血來。”著指了指一旁草叢。東采奇走去一看,果然血跡斑駁,乃是極渾濁的污血。
剎那間,東采奇再藏不住心事,她道:“他去哪兒了?”
大眼梟道:“他朝西面叢林中去了。”
東采奇不一言,飛追出,眾將士面面相覷,卻誰也不敢過問。她腦中亂糟糟的,連自己都不知自己心思,不知能否追及,更不知該向盤蜒些什么,但她顧不上這些,只是施展力,追趕這來遙遠的恩人。
她奔了許久,心中卻加倍迷茫,她甚至不知自己走對了路。她奔了半個時辰,前方白雪皚皚,黑樹森森,夕陽斜下,雪地間紅光似血,東采奇腳下一絆,滾到在雪中,她爬了起來,大聲喘息,突然不想再追了。
她只當追上了那人,她想對他話。
她大笑幾聲,喊道:“大笨蛋!”也不知是她自己,還是逃避自己的盤蜒。
那罵聲回蕩在空中,久而不散,東采奇又接著哭喊道:“大傻瓜!大白癡!大混蛋!你躲什么?我喜歡你啊!”
她出“喜歡”二字,心中火熱,散至身,瞬間淚流滿面,她道:“不錯,我喜歡你!盤蜒哥哥,我愛你愛的快瘋啦!我知道這么想不對,你你有你深愛的人,但我偏要愛你、跟你、念你、想你!”
她語無倫次、不著邊際的著情話,突然跪倒在地,將腦袋埋在雪中,用力磕頭,她道:“是,我配不上你,我這妖怪妖怪般的血肉,我蠢笨固執,我不聽你的話,我相貌丑陋,我我性子不好,我我只會帶兵打仗,絲毫不溫柔體貼,我是天下最糟糕的女人。我根不配跟著你,連看你一眼,也是褻瀆了你。可我管不住自個兒的心,你聽不見,那好得很,我我喜歡你,比師妹更喜歡你!”
她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兒,她隱隱明白自己十分美貌,武藝高強,機智果斷,可愛討喜,但在這縹緲無望的愛情面前,她覺得自個兒如此卑微,如此渺。巨龍會看得上螞蟻么?白云會眷戀一塊泥土么?東采奇將自己想的萬分不堪,只想知道自己敗得徹底,敗得絕望,敗得順理成章。
她又道:“是你在幫我,對么?你替我的士兵治病,你替我擋下那金蟬,你,你,這是為什么?你為何待我這么好?你當我是你妹妹?可我不是!我不是!我與你沒半分血緣關系,我倆不是親人。你別扯到二哥身上去,我就是我,他就是他!你若因二哥的死而善待我,我消受不起,我我會誤解,我會我會不自量力的以為你對我有丁點兒情意。男子對女子好,除了親人,還能有什么意思?”
她著著,又生出美夢般的幻想來,便覺得十分可信,仰天大笑,她道:“沒錯,你愛的是我,只是你自個兒不愿承認罷了。”
她的累了,便靜靜等待回應,但雪原之中,萬里空寂,世上仿佛只有她一人。于是失落悲苦又轉了回來,驅散了那虛無軟弱的曙光。東采奇舉起手掌,重重打在自己臉上,一掌接一掌,力道愈強勁。她要懲罰自己的癡心妄想,口不擇言。她很快滿口是血,心中卻涌出些許快意來。
頃刻間,她手腕被人握住,耳聽盤蜒道:“蠢丫頭,你做什么?”
那語氣甚是嚴厲,但東采奇聽在耳中,真如仙樂一般。她熱血上涌,心臟快跳出胸腔,一轉身,見到她那喜歡的人兒正看著自己。東采奇心想:“我凍得厲害,生出幻覺了么?”伸手摸去,那人臉頰是熱的,仿佛陽光一般。
盤蜒伸手摸她臉龐,替她消了腫,東采奇匆匆擦淚,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是掩飾,止不住哭泣。
盤蜒沉默片刻,道:“師妹,你的話,我聽見了。”
東采奇叫了一聲,又羞又怕,恨不得時光倒退,收回剛剛過的話,或是拔腿就跑,跑到盤蜒看不見的地方,但偏偏被他目光一看,她便身滾燙,酥軟無力。
盤蜒道:“我也有我的難處,不能光明正大的幫你,也不能任由你受罪。”
東采奇“嗯”了一聲,這當口只能裝聾作啞,以求蒙混過關。
盤蜒低著腦袋,道:“你喜歡我盤蜒,令我受寵若驚。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你明白么?師妹,我盤蜒生平做盡荒唐事,早已下定決心,這輩子這輩子絕不再惹上情緣。無論是你,是振英,是涯兒我都都不敢再有絲毫念想。”
東采奇搖搖晃晃,感到天旋地轉,想要跪下,祈求盤蜒的愛意,但盤蜒卻搶先道:“你我之間,唯有兄妹緣分,其余再不能強求。”
東采奇按捺不住,咬牙怒道:“我不要你當我是妹妹,我我情愿你將我當做青樓的娼·妓,哪怕溫存之后,你你將我趕得遠遠的,我我也認了!”
盤蜒斥道:“你何必如此輕·賤自己?這十多年間,你難道毫無長進么?”
東采奇道:“盤蜒哥哥!不,你不懂我這人,我我確實毫無長進。一旦找到值得追隨去愛的人,我什么都能舍棄。當年我瞎了眼,看上了玉郎,那玉郎是個狼心狗肺之徒,但這一回我不瞎,我認得清楚,這輩子就是你了,你不要我,我我生不如死。”
盤蜒看著眼前執拗頑固的少女,她眼中燃燒著烈火,從心中躥出,不可阻擋的烈焰。那烈焰可能將她升上天堂,也可能將她拋至地獄。
他忽然明白過來:他從東采奇身上見到的惡兆,自己難以捉摸的心意,反復無常的舉動。他明明勸她回頭,卻又一次次助她孤軍深入。他大可硬將她帶回南方,太太平平的做她那侯爵,可卻忍不住想見見此事的結局。
她的結局,蛇伯城的結局,血肉縱控念的結局。
盤蜒的蛇眼瞇成縫隙,他笑容歡暢,舌頭在嘴中滾動,惡念瘋狂生長,他想:“前方天堂還是地獄?蛻變還是墮落?飛升還是成魔?兩者有分別么?山海門的功夫,一個個兒皆由魔入道。”
我是山海門的人,特來引你入道,賜你長生不死,化你蒙塵之心。
盤蜒道:“好,我答應你了。”
東采奇險些心臟驟停,自己將自己嚇死。她大聲反復道:“你你答應我什么了?盤蜒,你明白!你你想急死我么?”
盤蜒嘆道:“奇妹,我也愛你極深,以往自欺欺人,掩耳盜鈴,做的遮遮掩掩,行徑荒謬可笑。但我現在明白過來,我知道自己心意。我不愿你死,我要你過的歡歡喜喜,一切如愿。”
東采奇“啊”地一聲,往后跌去,盤蜒將她穩穩接住,在她鼻子上一擰,東采奇“嚶”地醒來,見盤蜒俯視自己,不由口干舌燥,臉頰燒。她一下子吻了過去,盤蜒在她唇上輕輕一親,她如癡如醉,滿心亂想。
她道:“真的?真的?你不是假人變得么?不是我腦子里的夢么?”
盤蜒道:“我自然是真。只是只是我雖愛你,卻有個極大的難處。”
東采奇道:“什么難處?無論多難,我都都要闖過去!”
盤蜒道:“師妹,恕我直言,我眼下境界高,便覺得這凡間可憎可厭,凡間的女子,一個個兒都俗氣的很。我雖對你傾心,可可這心魔卻難以克服。”
東采奇大急,道:“那我該如何是好?”
盤蜒道:“你要返回蛇伯,救出故人,這是天意,是上蒼給你的考驗。你若能完成這不世奇功,則為天下獨一無二的女中豪杰,我仰慕于你,加上原先憐愛,這心意將永遠都不會更改了。”
東采奇道:“是么?真是如此?”她就執意要達成此事,眼下聽盤蜒所言,更是心意堅決,寧死不退。
盤蜒道:“可我若老是援手,便顯不出你此舉的艱難不易來。所以為了我二人天長地久,永遠相戀,除非除非你到了絕境,比如遇上那金蟬等人,我再不會出手。這并非我不疼你,而是而是我需得忍痛割愛,令你經受磨練。”
東采奇忙道:“我明白,我明白。”
盤蜒點了點頭,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捏捏她下巴手,退開幾步,旋即行蹤無。
東采奇如飲美酒,喜滋滋的樂開了花,她轉了個圈,蹦蹦跳跳,捧起雪花,灑在天上,只覺陽光燦爛,溫暖如春,一時笑得合不攏嘴。8
</br>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