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在屋前,卻不見張千峰人影。更新最快又看山下草原上有數(shù)個少年,便緩緩飛下,找其中一人問道:“這位仙童,不知貴派仙使現(xiàn)在何處?”
那少年一抬頭,大叫一聲,忙跪地道:“你你是盤蜒仙長?派仙長前去昆侖山,商議會試要務(wù)。”
其余少年皆向盤蜒跪拜,盤蜒手指一點(diǎn),眾人便自行站起,他問道:“諸位不必多禮?你們是第幾層的門人?”
一高大少年道:“我等并未入門,只是咱們苦朝派開門收徒,千峰仙長便命人將咱們收來了。我等練武已有兩年,正盼今年會試,得入涉水境界。”
另一瘦少年道:“我等是萬仙修武院的學(xué)生。”
盤蜒奇道:“修武院?我怎地沒聽甚么修武院?”
其中有一少女道:“千峰仙長,咱們?nèi)f仙以往只招功成名就,造詣精湛的修道之士,實(shí)則缺憾極大,錯過不少人才。他創(chuàng)這修武院,從各地找來好幾百人,不僅教人武藝,更教人處事之道,如此可保我萬仙朝氣蓬勃,前景遠(yuǎn)大。”
盤蜒心想:“萬仙以往所收,十有**是江湖高手,或是名門弟子,好似幫派一般。這般從頭教起,倒與尋常武林門派無異了。這修武院若真能成事,對萬仙真有不盡好處。”
萬仙山中刻有當(dāng)今仙使雕像,眾少年也認(rèn)得盤蜒,一起眼巴巴的看著他。盤蜒沉吟片刻,笑道:“張千峰只手遮天,胡作非為,竟然拐騙幼童,提拔親信?瞧我不去割了他的爪子來!”
眾少年大聲慘叫,不少人當(dāng)場哭出聲來,盤蜒忙道:“別哭,別哭,我隨口,不可當(dāng)真。”
眾孩童慢慢靜下,眼淚汪汪的看著盤蜒,盤蜒隨口道:“我不割他爪子,去割他那雀兒,以示懲戒,也是好的。”此言一出,又惹出一片哀嚎。
一旁有人叫道:“師父,你又信口胡言啦!”
盤蜒一轉(zhuǎn)眼,見話之人正是江苑,她嘴里抱怨,臉上卻滿是笑意。她身后跟著個秀氣少年,臉上微有病容,則是他男徒兒索酒。兩人身前,一白犬飛奔而來,一個飛撲,盤蜒將它抱個滿懷,哈哈笑道:“三位賢徒,許久不見,可想念師父么?”
盤秀嚷道:“想死我了。”
盤蜒險些嚇得背過氣去,晃晃腦袋,慘聲道:“你剛剛開口話了?”
盤秀道:“話了。”
盤蜒如做怪夢,茫然不解,索酒笑道:“上回入門試煉時,旁人不讓盤秀跳落泉水,咱倆搬出師父大名,那老仙家也不敢阻攔。盤秀師姐它居然斷了四肢,復(fù)原出水。它從此后便能些簡單詞句,大伙兒都師父法力無邊,降妖除魔,以至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盤蜒摸著盤秀腦袋,連拍胸口,心有余悸,道:“狗精啊狗精,莫非你再練幾年,便能修成人形了?莫看你師父英俊,愛你師父,那豈不是一段孽緣么?”
盤秀聞言惱了,照盤蜒手上一咬,盤蜒慘叫一聲,大聲求饒,眾孩童都笑了起來,道:“盤秀從不咬人,今個兒可算開葷了。”
索酒道:“師父回來的正好,我剛從鯉魚亭那兒打酒歸來,正好喝上一壺。”
盤蜒見他比以往精神不少,言辭激動熱情,與當(dāng)年截然不同,仔細(xì)打量一番,皺眉道:“你子大白天的,已經(jīng)喝醉了?”
索酒打趣道:“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xì)в陔S,這喝酒功夫一天不練,便直落千丈,一蹶不振了。”
江苑啐道:“你還,要不看在師父面上,今日我豈容你再喝?”
索酒吐吐舌頭,取出背上一大酒葫蘆,又從胸中取出數(shù)個酒碗,先給盤蜒倒了,再給自己倒?jié)M。盤蜒捏住索酒脈門,試探他功力,一時默然。
江苑見盤蜒臉上陰晴不定,暗暗擔(dān)憂,忙道:“師兄他他若不喝酒,便過不了池水試煉。他并非貪酒,而是非這般不可,如今會試將近,也只能破例”
盤蜒道:“你們今年要由涉水至游江了么?”
索酒道:“是,師父。咱們?nèi)腴T已有兩年,師妹自覺練功有成,我雖不濟(jì),卻也非得陪她。”
盤蜒放脫索酒,嘆道:“你這兩年到底練得什么功夫?”
江苑聽不出盤蜒話中喜怒,但料知他極為不快,忙道:“千峰仙長空閑極少,便讓修武院一位渡舟層的韓治師叔教咱們。嗯師兄他身上有疾,惹韓治師叔不喜,所以稍有耽擱了。”
盤蜒問道:“他并非有疾,而是滿身酒氣,惹那韓治責(zé)罵了,是么?”
江苑聽盤蜒料中,擔(dān)驚受怕,正想替索酒開脫,索酒卻突然哭道:“師父,徒兒無能,這兩年功夫并無長進(jìn),你將我逐走吧,我沒出息,不配當(dāng)你弟子。”
江苑急道:“你連練都不練,怎知自己不成?浪子回頭金不換,師父,師兄他天分才智,遠(yuǎn)勝過我,你打他罵他,令他清醒,他將來定成大器。”
盤蜒嘆道:“你怎知他不練?他練得比你勤快多了。你可是每晚酒醒之后,獨(dú)自一人練功不綴,可卻毫無所獲?”
索酒伏地道:“弟子笨拙如牛,連連昔日那斗神杖法也生疏了。”
盤蜒身上閃過一絲寒意,仿佛看著一頭怪物一般,他問道:“那韓治傳你的武功招式,內(nèi)功心法呢?飛升隔世功呢?”
索酒道:“飛升隔世功也并無進(jìn)展,我今年多半到不了游江。”
江苑臉色慘白,為她這位心中夫君著急,她蒙‘索酒’相救,又聽寒火城民起索酒當(dāng)年事跡,對他好生敬佩,絕不信他是庸庸碌碌之輩,但來此兩年間互相切磋,索酒武藝不進(jìn)反退,卻是實(shí)情。她不愿與未婚夫分離,只盼盤蜒莫要輕視他。
盤蜒嘆道:“想不到這般快,想不到這般早。”
江苑、索酒都感納悶兒,江苑問道:“師父不生師兄的氣么?他他還有救,對么?”
盤蜒道:“我個故事給大伙兒聽聽如何?”
周圍眾少年無不歡喜,一齊圍了上來,盤蜒笑道:“那是許久以前之事,在瓜巴之地,山間有一極壯大的動物,叫做白角,這白角長得毛茸茸的,約莫三丈高,可偏偏笨重軟弱的很。
樹林旁有山村,村民見了白角,并不畏懼。只因這白角生性溫和,無傷人心思,便是受其余野獸追獵,也不過抱頭逃竄而已。久而久之,這白角便淪為笑柄,人人它空有體魄,卻無氣力膽識。
但很快便有傳聞,這白角乃是世間一類窮兇極惡的魔怪,名曰‘窮愁’,其同種皆可怖萬分,各個兒殺人如麻。村民以為奇談,置若罔聞,對這白角仍嘲弄如初。
隔了數(shù)月,有好獵者聽聞此事,他生平殺獵無數(shù),便有心取白角性命。他來到村中,向眾人吹噓,張手射箭,百發(fā)百中,雙手拔樹,輕而易舉,隨后欲入林殺之。他一追,白角便逃,整整數(shù)月,未能得手。
他出林之后,眾人問他詳情,好獵者道:‘生平從未見如此敵手,當(dāng)真好險,若其反擊,吾必死無疑。此怪力大無窮,迅猛如風(fēng),靈巧柔韌,生性機(jī)警,直是天地奇獸。’”
眾少年紛紛問道:“仙長,那為何這白角被逼到絕境,不殺這獵人?”
盤蜒道:“那村中民眾也問:‘白角笨重愚蠢,整日價貪睡貪玩,氣力弱,連個娃娃都能欺負(fù)。怎地到你嘴里,變得如此厲害?’
好獵者嘆道:‘吾去其洞中看過,此獸憎其生世,故而心限其能,不愿施展。窮愁種群,幾無親情,其母生白角后,腹中饑餓,欲食親子,被白角無意所殺。白角由此喪魂落魄,改吃樹果。他被我所迫,幾至絕境,終于使出事,卻始終不曾殺我。非不能,不愿為也。’
眾百姓才知白角乃為異獸,將其逐走,自此不見蹤影。”
江苑細(xì)思故事,忽然明白過來,問道:“師父,你是師兄他是是那白角?他并非練武不成,而是不愿練武?”
索酒道:“師父,我用心練了,可委實(shí)難有進(jìn)益,與這白角大有不同。”
眾孩童也紛紛道:“是啊,索酒哥哥晚上常偷偷摸摸練功呢。”
盤蜒笑道:“心有所滯,練也無用,既然如此,不練也罷。我另有事傳你。”
江苑、索酒見盤蜒并不怪罪,反而和顏悅色,這才松了口氣。
盤蜒心想:“他親手弒母,我又未能開導(dǎo)他,久而久之,心結(jié)已成,生怕使出功夫,傷及無辜,此乃第一道魔障。他只覺萬仙武藝平庸無奇,暗中瞧不上眼,心中自有所悟,卻與所學(xué)抵觸,猶猶豫豫,連一成功夫都使不出來,此乃第二道魔障。他身上疫病未除,故而自卑,以酒消愁,壓抑體內(nèi)病原,反更受人誤解,此乃第三道魔障。這三障一破,他功夫便有蛻變,進(jìn)境之快,遠(yuǎn)勝于我,不愧為斗神傳人。”
三人一犬,離了草地,返回神藏派,盤蜒指點(diǎn)江苑功夫,他此刻乃是萬仙大宗師,只言片語,便令人受益匪淺,何況這般言傳身教?江苑兩年來已有根基,再得指教,立時便如魚得水,進(jìn)境奇速。
對于索酒,盤蜒卻只傳琴棋書畫、雜文傳,開拓視聽,令其自行想象。他知如索酒這等怪才,絕非常人所能教導(dǎo),亦不受常理所限,如閱歷深了,心智開了,自行便找著出路,正如當(dāng)年獨(dú)自悟劍的天瓏一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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