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寒神色不安,不復一貫從容,心中更是沮喪:“為何我渾渾噩噩、迷迷糊糊,太乙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絲毫不察?他破除抑天陣法,又是所為何事?他扔想將這世道拋入無盡亂象中么?他實則與聚魂山的閻王勾結(jié)?”
他為何對默雪如此執(zhí)著?
他將默雪帶往何處?
他口中那閻王是逐陽么?
那逐陽是沖著我來的么?
種種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血寒轉(zhuǎn)身道:“魔獵將至,諸位齊聚冥池,待知分曉,竭力守護凡間!”這聲音借由冥池靈氣,傳遍四海,連那不在場的蒼鷹、三豐亦能聽見。X
灰炎道:“門主,我等皆只對異界魔獵之有所耳聞,情形如何,方位如何,咱們又如何得知?”
血寒道:“我由冥池可知魔獵情形,若多個閻王一齊襲來,咱們以一對一,未必能勝。”
灰炎搖頭笑道:“未必能勝,也未必會敗,豈不有趣至極?實不相瞞,我在此世上,實已閑的發(fā)慌了。”
歸燕不言,可心中念頭與灰炎一般雀躍,他聽血寒講述異界諸般情形,早想會會那一個個不可一世,掌管生死的大魔頭。
李若蘭急道:“當務之急,是將那罪魁禍首太乙找出來”她仍記得殺女之仇,豈能就此放過仇敵?
血寒指了指那茫茫血霧,嘆道:“他藏身其中,唯有蒼鷹能找他出來。如今重中之重,在于拯救人命,閻王殺人多,聚魂厚,便是厲害。”
眾人交談之前,白鎧早已得知發(fā)生何事,他心中感到天大之喜:“原來那那吳奇與我意圖相同,我險些壞了這天賜良機!”只覺周圍兇煞繚亂,天災層出,靈氣狂涌,似有無數(shù)龐大無比的巨獸正撕咬割裂那隔絕異世的屏障。
轉(zhuǎn)瞬之間,數(shù)不盡的靈氣、見識、武學、謀略、功法,一齊涌入他心腦之中,他陷入癲狂,陷入極樂,又陷入無可動搖的冷靜與執(zhí)著中。
對閻王而言,此傷與蚊蟲叮咬委實無異,他眨了眨眼,身已然無恙。
他腹中的流水珠、烈火珠不斷輪轉(zhuǎn),懷中的紫玉印嗡嗡作響,逐陽閻王已然降世,他透過蒙眼的傷布,凝視著近在咫尺的血寒。
就在這時,他毛發(fā)直豎,驀然化作火焰,逃離原地,喀嚓一聲,那木車分叉伸刺,長成一棵巨樹,險些將逐陽刺穿。
灰炎已攔在逐陽面前,冷冷道:“閣下復原的好快,我原懷疑那太乙為何會對你施展最精妙的真氣,原來閣下并非凡人。”
逐陽挺起胸膛,不動聲色,道:“郎中,你救我一回,我饒你一命,今日之事便不與你計較。”
灰炎眉頭一揚,蓄勢待發(fā),突然間,空中一道火柱落下,將逐陽罩住,一晃眼間,逐陽已不知去向。
灰炎微覺困惑,血寒咬牙道:“魔獵時,數(shù)日之內(nèi),閻王可自由出入聚魂山與凡俗世。”
灰炎道:“此人是閻王?他正是那逐陽么?”
血寒點了點頭,反而放心下來,道:“這魔獵是他刻意引發(fā),那此次敵人,唯他一人與部屬而已。”
歸燕道:“需先歸去,再行商議。”
李若蘭道:“等等,我也能相助”
歸燕指著道兒,:“你將這位姑娘帶往安之處。”
道兒深受打擊,坐倒在地,默默流著淚,李若蘭心生憐惜,問道:“道兒,你也被那大惡人騙得好苦,是么?”
道兒掩面哭道:“為什么?為什么?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明明比誰都善良,比誰都體貼,為何為何竟是他?他早知我是阿道,為何要對我這般好?”
血寒苦笑道:“正因他忽正忽邪,難測其心,咱們才接連被他騙過。”她自詡算無遺策,可從未想到太乙中破魔弒神劍后,竟能在二十年間恢復神通,重回此世,這才疏忽大意,屢屢失算。
但或許正如太乙所,血寒一次次吸收天靈者魂魄,思緒太亂,心念太雜,早已走上邪路了?
蚩尤死后,新生的山海門人皆陷入心魔,血寒自以為能夠幸免。
可如果她從未清醒過,一直滿身罪孽呢?
她不愿多想,一晃之間,如流星般飛向昆侖。歸燕、灰炎也霎時追了上來。
血紅的霧如海浪般涌來涌去,匯聚成汪洋大海,匯聚成高山峽谷,又匯聚成平原河流。
這是太乙的夢境,這是靈魂的熔爐。
盤蜒將默雪輕輕放在地上,閉上眼,握住她的手,守在她身邊。
煉化之陣在轉(zhuǎn)瞬間完成,她體內(nèi)的冤魂受到感召,得到凈化,變?yōu)闊捇辏粋個依附在默雪初始的靈魂上。
那靈魂純潔的像無暇的雪花,美麗的像仙境的霧。
眾靈魂圍繞著她,眾星捧月,忠心耿耿,再無加害之意,隨著靈魂累積,她漸漸長大,成了個宏偉的女巨人。
女巨人,哺育眾生,守護萬靈,你經(jīng)歷了無數(shù)人的死,經(jīng)歷了無數(shù)人的傷,經(jīng)歷了生死的輪回,經(jīng)歷了醒悟的剎那。
那女巨人彎下腰,捧起眼前的盤蜒,他眼下十分渺,似乎異常脆弱,女巨人可憐他,想要疼愛他。
她道:“吳奇哥哥,你為何救我回來?”
盤蜒親吻她如山壁般廣闊的額頭,笑道:“我不叫吳奇,我名盤蜒,一直以來,我從未對你過實話。”
女巨人甜美微笑,她道:“你給我的愛,你對我的好,在我心里,無比真實,從未有過半點虛假。”
她仰起腦袋,癡癡的數(shù)著:“我受傷之后,你幾乎不與我分離。你抱著我,用自己的真氣延續(xù)我的性命。我不能話,腦袋糊涂,可那份溫暖卻強烈了千倍、萬倍。似乎似乎我今后的日子,就應該這般度過,哪怕我吃再多的苦,我也很快活,很滿足。”
盤蜒道:“你不該這么想,你不該想起這一切,那都是虛妄,都是對你的褻瀆。你即將成為仙殤,成為無數(shù)靈魂的容器,那無謂的情愛是雜念,應當去除干凈,否則這儀式必將功虧一簣,我也救不活你了。”
女巨人用力搖頭,道:“但若念不起你的好,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盤蜒道:“你活在這世上,對我而言,便是我活著的意義。”
女巨人驀然跪地哭泣,她道:“你讓我忘卻這情,可又對我這鉆心的情話,你心腸太壞,你為何總欺負我,愚弄我?”
盤蜒忙道:“是我的錯,是我不好,默雪,恩公,丫頭,女神,侄女,你其實早已忘卻了我,此刻與我心魂相連,借我腦中記憶,重溫往事,陷入了虛幻的愛河。現(xiàn)在我得匯集心神,剝離那不該有的念頭。”
女巨人慌張起來,急道:“叔叔,不要,不行,那那回憶是我的,那愛是我的,即便你不要我,我也要留在心里”
盤蜒硬起心腸,運轉(zhuǎn)陣法,女巨人簌簌流淚,在盤蜒面前如嬰兒一般毫不抗拒。
她即便如此強大,可依舊是那乖乖的、聽話的、懂事的、纖弱的姑娘。
那一滴滴眼淚流淌成河,匯入盤蜒手中,又在眨眼間化作煙塵,女巨人閉上眼,如做美夢一般微笑,是啊,是啊,那愛情正是一場夢,醒來之后,就再也記不起,也遇不上了。
這么做殘忍么?
但不這么做,她活不下去。她的魂魄就殘缺不,等她睡醒,該成為另外一個人。她依舊會善良,依舊會心軟,依舊會傻傻的對待每一個人。
可她再不會戀上盤蜒。
再不會受他欺騙。
也再不會需他照顧。
陣法轉(zhuǎn)快,眾魂魄分分合合,離離聚聚,來來往往,紛紛揚揚,好似星辰,又好似花雨。女巨人變得巧纖細,過了許久,終于成了常人大。
盤蜒抱起那少女,熟悉的感覺涌了上來,那形影不離的數(shù)月經(jīng)歷宛如夢幻,令他一時癡迷。
他低下頭,驚覺手中仍有默雪的一滴淚,無論怎般施法,依舊無法消去。
就像他想斬除一切情緣,千算萬算,卻偏偏忘了呂流馨。
就像天瓏自以為超愛恨,可轉(zhuǎn)世千年,依舊難以放手。
這蠻不講理的情啊,盤蜒何時才能琢磨透你?
他將那滴淚吞入腹中,那深情滋味兒令他沉醉,也令他恐懼。
那就封印起來吧。
李若蘭將道兒帶離浮尸海,回到一片無人陸上,那魔獵出奇的仍未降臨,但萬物皆籠罩著肉眼可見的血光之中,烏鴉、禿鷲、蛆蟲、鬣狗四處流竄,像是等待著即將開場的盛宴。
李若蘭喃喃自語道:“來得遲,是兇險。”
道兒指著天上的星星:“我聽聞那魔獵星象,往往會運轉(zhuǎn)幾天,才會降災,看來咱們還能再逍遙一會兒呢。”
李若蘭不由好奇,正想細問,忽然間,遠處有一人影閃爍,驀地到了雙姝面前。
兩人看清來人,驚怒交加,悲憤不已,李若蘭厲聲道:“太乙!”道兒則咬牙道:“盤蜒!”
盤蜒眼下情形可當真不妙,他臉有病容,目光衰弱,像是個隨時會倒斃的餓鬼一般。他懷中懷抱一人,相貌美麗純潔,睡得香甜,正是默雪。
道兒怒道:“你盤蜒你對妹妹做了什么?”
盤蜒看看天色,喃喃道:“這陣法已過了大半天么?”又道:“道兒,我并未食言,終于救活了她,你倆帶著她,等她醒后,無論有再多妖魔,你倆也必能平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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