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交鋒之時,將臣并未全力以赴,這并非他不想,而是心境不到,這門“通血悟靈”之法不可使出。正如他知女兒在萬鬼之中,就絕不會令黑蛇血肉炸裂,摧毀下方生靈。然而到了眼下,他見洛神“舍命”相救之舉,心中悲傷自責得難以言喻,血氣入腦,終于使出這親自封禁的功夫來。
他身為世間鬼人之祖,無論那鬼人身在何處,氣血皆與他相連,他只需動動念頭,鬼人滿身力氣一時皆匯聚在他身上。以往鬼人稀少,這功夫威力不大,可這數十年間龍血國昌盛,鬼人數目近三十萬,無論強弱,霎時都將真氣“借”給了將臣。
只是這真氣太過宏偉,無可估量,將臣理性一絲不存,唯剩下憎恨太乙,殺戮敵人之心。他聚集的血液纏繞住身軀,變作個兩丈高的巨人,濃厚的血漿好似披風,有如大旗,在身子周圍飄蕩。他不停呼喊,聲音震動乾坤,攪亂層云,隨后向太乙打出一拳。
太乙在面前幻化一盾,按理而言,此盾可擋世間一切攻勢,可將臣這一拳非稠所能禁錮,也有扭曲時空之效。轟祿聲,那盾四分五裂,太乙中拳,身上骨頭多處斷開,在空中遠退出去。
將臣追來,拳頭劃弧,太乙還擊,一掌打在將臣身上,可將臣身子只是一震,太乙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又中將臣一拳,直往地面摔去,霎時地面粉碎,石屑紛飛。
血寒再顧不得救助萬仙,倩影一晃,將太乙扶起,太乙急道:“快躲開了,我有法子對付他。”血寒道:“我先替你療傷。”
斗神也到了太乙身后,問道:“你怎地如此不中用?可要我替你殺他么?”
太乙凝神片刻,曳道:“不用。”手一揚,已將那黑玉笛拿在手中。
洛神遠遠一瞧,神色不屑,微笑起來,暗想:“這是爹爹昔日的笛子?這笛子不過是尋常事物,他想將這笛子當做兵刃么?”對將臣道:“別猶豫啦,只殺了那太乙再說。”也是她見將臣攻勢緩下,當是顧及女兒,于是誘他只殺太乙,將臣理智亂作一團,定會乖乖聽話。
果然將臣疾沖下去,快的好似星落,這一拳聲勢浩大,已近似太乙的大道無形。
太乙也不知自己為何取出這笛子,只是靈感突發,自然而然已在手上。他心意一動,那笛子一變,成了一柄長刀模樣,那刀鋒上微光跳躍,晦暗交替,正是他當年所用的帝江刀。
他再無暇多想,朝將臣一刀劈出,頃刻間月光如注,淌過將臣全身。說來奇怪,那月光照射之處,將臣身上血光消融瓦解,身軀急劇縮小。
洛神大驚失色:“這玉笛變作金刀,到底有何古怪?”將臣渾然不覺,稍稍停頓,依舊俯沖過來。
太乙則立時領悟:“那黑玉笛與帝江刀融合在一塊兒,竟可散精臣神功?是了,此刀剝除異狀,懲治失衡,將臣一身功力并非他修煉所得,遠超他所能承受,此刀不過令他原形畢露罷了。”
剎那間,將臣至太乙面前,體型已如常人,可這一拳神威依舊非同猩。血寒毫不猶豫,擋在太乙面前,喊道:“爹爹!”
將臣已清醒了大半,見狀心魂巨震,這一拳萬萬擊不出去,身子一轉,死命停下。可此力太過猛烈,他一下子靜止,自身等若再受另一股巨力沖擊,體內乒乒乓乓,一身骨頭全數折斷。
血寒凝視將臣,眼神凄涼憐憫,關切異常,將臣跪倒在地,唇邊鮮血緩緩流下,慢吞吞微笑道:“女兒,好女兒。”似乎此時此刻,天地之間,一切都無關緊要。
血寒顫聲道:“爹爹,對不撞。我不能讓你傷了太乙。”
太乙瞬間也感慨無限,但兩旁猛然輕響,數十條人面飛蛇向血寒咬來。太乙單刀圈轉,將飛蛇君砍傷,但所有黑蛇已舍了萬鬼萬仙,一齊朝此處猛撲過來。太乙傷勢不輕,一時遮攔不住。斗神嘆一口氣,長劍連振,助他一齊抵擋。
再聽洛神冷冷道:“既然你投奔這喧人,那就一齊死了吧。”
將臣慘叫,胸口裂開一處大洞,洛神腦袋從他胸口鉆出,神情似蛇,朝血寒獰笑,陡然張嘴咬去。她這些時日來,趁與將臣親密時,早將這殘忍至邪的法術施于其身,一旦將臣真氣衰弱,又有背叛之意,她立時能從將臣身上現身,同時奪去將臣畢生功力。如此將臣雖不免一死,但總好過他轉投敵人。
血寒怒道:“不許傷害爹爹!”施展血寒神功,握住洛神脖子,欲將她凍結后拉出,但洛神內力遠比血寒深厚,往前一探,嗤地一聲,也咬中血寒喉嚨。血寒咬牙低哼,加急運功,與洛神相抗,只覺她那毒液比尋常黑蛇猛烈百倍。
緊要關頭,洛神厲聲尖叫,腦袋縮了回去,將臣鼓足全部氣力,壓抑洛神邪法,竟將她困在自己體內。洛神喊道:“你放開我,讓我殺了這孽種膽敢違背我?你膽敢不聽我的話?”
將臣滿眼血淚,慈愛的望著血寒,不發一言,卻似有千言萬語傳到血寒心里。血寒身中蛇毒,一時動彈不得,可卻心如刀絞,不咎急。
一時間,她明白將臣的心意,洛神要奪他身軀,他不會在意,但若要殺害血寒,他情愿與洛神同歸于盡。
將臣魂魄被黑蛇侵蝕,自知無可挽救,但他是鬼人元祖,畢竟非同一般。他指尖一點,一顆血珠飛入血寒心口,隨即喊道“:“洛兒,咱們一起去吧。”
洛神驚駭至極,尖聲道:“放開我E開我+臣這狗賊S種!負心漢!臭蛆蟲放開我E開我說過要守護我一輩子。”
將臣大笑起來,道:“我也仍這般想。”一身血液沸騰,使出血脈融魂**,洛神驚呼不斷,又凄厲的慘叫起來,兩人纏在一塊兒,身軀又黑又紅,仿佛一座大熔爐,一眨眼間,將臣凝固,變作焦炭。
洛神身軀擺動,從其中鉆出,她形體慘烈至極,魂魄也殘缺不全,可鼓足余力,行動如電,往遠處逃竄,但這時,斗神紅疫化作黑影,一聲輕響,洛神連哼都不哼一聲,已被紅疫斬成碎末。
紅疫面向血寒,笑道:“徒兒,我瞧你娘不順眼,替你將她宰了。”
洛神一死,眾黑蛇倏然散去,天地晴朗,好似原本就不復存在的幽靈一般。仙鬼雙方不得血寒救助,少時已死了逾百人,正狼狽之際,見狀如蒙大赦,喜不自勝。
血寒答不上話,跪在將臣尸體前,愣愣瞧著她父親,淚流不止。太乙在她身旁跪倒,一齊仰望這具偉岸的雕塑,他記起萬年前并肩對抗黑蛇之事,又念及此人對女兒關懷深愛,不由憐惜血寒,也想起羅尤雅來。
太乙是否應當再見她一面?
眾人逃過劫難,對二人感激至深,可見狀又面面相覷。這將臣是殘黑人的大仇人,如要學太乙、血寒模樣,一齊向他跪拜,那他們可萬萬做不到。
紅疫雙手叉腰,喊道:“都走,都給我滾去休息療毒。萬鬼有治療蛇毒的法子,不想死的,都給我把屁股滾遠些!”
她氣勢洶洶,吆三喝四,眾人莫名害怕,微微向太乙、血寒躬身,找一處安全所在靜養去了。
太乙對血寒道:“你身上蛇毒還好么?”
血寒擦著淚水,道:“爹爹臨死前,替我解了毒。他那顆血珠里頭,有....血佛經真正的精髓,還有他臨終想對我說的話。”
太乙點了點頭,握兄,血寒心里瞬間好過了些,兩人一齊站了起來。
太乙右掌在將臣尸體上按了片刻,更改脈象之靈,那尸體變得牢固精美,已與靈脈融合為一,成了一座壯觀的神像,從此與天地共存。他道:“這就算作是將臣老兄的墓碑如何?”
血寒簌簌流淚,卻嫣然一笑,道:“那可再好不過了。”
太乙又道:“洛神沒那么容易死。再過數百年,她又能復生。她的圣靈已在黑蛇巢穴中,單殺她魂魄也無濟于事。”
血寒恨恨道:“那唯有找到黑蛇老巢了。”
紅疫笑道:“放心,她死的不能再死了。”
太乙曳道:“她當年投身黑蛇教時,咱們也殺過她一回,她似是死絕,可終究仍活了過來。”
紅疫一把捏他臉頰,太乙慘叫一聲,聽紅疫道:“我說她死了就是死了,你啰嗦什么?”
血寒見太乙慘狀,大鳴不平,道:“師父,太乙說了,不殺洛神圣靈,她能不斷重生。”
紅疫道:“可我明明將她圣靈也一并宰了。”
血寒道:“那萬無可能,除非你練成了破魔弒神劍....”
說到此處,太乙、血寒同時驚呼道:“莫非你當真....”
紅疫嘻嘻一笑,神采飛揚,道:“你們猜呢?”指了指身后,見張千峰、陸振英、索酒、江苑、盤秀等萬仙門人站在遠處,靜靜等候太乙。
血寒偷偷對太乙耳語道:“稍晚些你來找我,我有話對你說。”
太乙點了點頭,血寒又朝將臣跪拜幾下,剛要站起,被斗神一把薄,她慘叫道:“師父,你做什么?”
斗神笑道:“咱倆師徒許久不怎么說話,你先陪我好好聊聊,放心,我不傷你一根頭發。”
血寒嚷道:“不要,太乙,救命,救命,我被淫賊捉走啦!”大呼行中,紅疫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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