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征兆的,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清笑,響徹山谷,經(jīng)久不絕。uukla
那聲音高亢婉轉(zhuǎn),似仙音擊筑,又似湍流擊石,清脆悅耳。言畢還有一道極具特點的笑聲響起,伴隨幾聲“好!好!”的呼號,悠悠傳入房中。
滴答滴答——
這笑聲過后,屋外的天空突然烏云密布,片刻后竟是突然下起了雨來,數(shù)息功夫便化作一陣暴雨,伴隨著雷電,霹靂當空響徹九霄。那聲音的主人不再淡定,飛也般的跑進了屋。
荀爽虛瞇著眼睛,審視著這名“不速之客”;原來是一個中年人,四十來歲的模樣,頭頂上已是被雨水淋濕個透,灰色的布衣上滿是雨水,順著他那干燥的肌膚滑落下來,滴在地板上,滴滴答答,與屋外的雨聲相和。
“哎呀哎呀,衣服都被打濕了,哈哈!”那人一邊笑著,一邊輕輕擦拭著身上的雨水;荀罡歪著腦袋,一臉茫然地盯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客人,心想又是哪方人物來找他了。
風雨之間尚能夠如此從容,想來不是尋常角色!
荀爽蒼白的胡子似乎微微抖動了一下,雖然他很討厭自己在訓斥子女的時候被別人打擾,但來即是客,他也不能做出一副不樂意的模樣。荀爽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那人身前,略微行禮道:“有失遠迎,尚不知閣下姓名。”
荀罡的臉并沒有什么變化,因為他也沒有什么資格來指責荀爽的傲慢,畢竟在此之前,他也經(jīng)常這么對待他人,失禮是早有的事情;況且以荀爽的聲望,就算失了點禮,也沒人敢什么。
“哈哈哈!好!好!”那人絲毫不在意這些,又是一笑,走上前來恭敬的行了一禮,“不敢勞煩荀六龍荀公遠迎,不過是個山野匹夫,何德何能擔得此等禮遇?”
荀爽見此人談吐不凡,行止之間有不俗的氣度,眉間一股仙氣迸出,英姿颯爽,器宇軒昂,想來不是凡人,不可怠慢。
這次荀爽舉止更為謙卑了,他畢竟是個學者,敬重賢人是他的性;雖然此人似乎他十來歲的模樣,但論才識,或許比自己更為厲害,便恭敬道:“失禮失禮,方才言語間略有得罪,未請教……”
“陽翟司馬德操,參見荀郎中!”
司馬徽?端坐在一旁荀罡嘴角抽了抽,今天難道是什么黃道吉日嗎?先是張仲景給自己看病,現(xiàn)在又是傳中的水鏡先生登門拜訪,如果自己回到未來,那自己的好友只怕會嫉妒到眼紅吧。
至于司馬徽叫荀爽荀郎中的原因,那要追溯到二十幾年前了。延熹九年(166年),太常趙典推舉荀爽為至孝,入京為官,任郎中;但沒過多久,荀爽上書請求盡孝道,服喪三年,早早地脫離了官場,其后更是為了躲避第二次黨錮之禍,隱居海上十余年。司馬徽稱他為荀郎中,不免有些調(diào)侃意味。
果然,聽見郎中這個稱呼后,荀爽眼神便出現(xiàn)了微微的變化,但在外人面前,荀爽的脾氣倒是好的不得了,僅僅片刻又是淡定了下來,道:“不過是個不滿月的名號罷了,何必舊事重提?司馬公的名號我也有所耳聞,閣下經(jīng)學之才遠在我上,不過行事低調(diào),外人知之少耳!”
“荀大儒謬贊了!”司馬徽輕輕地捋了捋微微發(fā)灰的胡子,臉上笑容依舊不減,“向聞穎陰縣荀家出了個神童,能測未來之事,在下偶然聽聞,特來拜訪!”
荀罡明顯看到荀爽的眼神變了,變得特別陰沉;他現(xiàn)在很忌諱別人在他的面前提起荀罡的“病”;不過這陽翟的司馬徽也算是一方名士,經(jīng)常評價人物,若是讓他看見自己黑暗的一面,只怕這幾十年來的聲望積累,都成了泡影!
“尊駕來得正是時候!”荀爽故作一副熱情的模樣,將司馬徽引到了榻上;司馬徽也是個直爽人,絲毫不管自己的衣服早已濕透了地板,正對著荀罡坐了下來。
荀罡才從榻上坐起,見司馬徽這么短的時間就朝自己的臉上貼來,心中難免有些緊張。據(jù)歷史記載,司馬徽清高拔俗,有識人之明,好結(jié)交名士;不夸張的,一個人站在他面前,是黃金是狗糞,一目了然。
不過歷史同樣記載,司馬徽此人雖有高人之才,但一般情況下不輕易評價他人,更不得罪別人。每當別人問起某人善惡之時,司馬徽只“好!好!”,故在明朝之時,被人稱作稱好好先生。
司馬徽來見自己,這是荀罡始料未及的,但同時他也很激動;在東漢末年,一個名士的評價對于一個人的仕途發(fā)展是極其重要的。既然自己有意圖為驅(qū)逐北狄做出貢獻,那攀登仕途高峰是不可避免的;若是司馬徽對自己的評價極高,那對自己將來的發(fā)展也是有極大的好處。
但同時,若司馬徽對自己的評價極低,或是閉口不予評價,對于荀罡而言都是極大的損失。雖然他神童的名聲早已遠播宇內(nèi),擔眾人只知道他是荀爽的兒子,是個神童,并不會對他的能力得到認可。
就如同之前孫策對他的不敬一般,荀罡是很在意別人的評價的,如果自己神童的名號是借著荀爽的名聲散播出去的,那他寧可不要這個稱號!
司馬徽的臉依舊笑著,眼睛似乎都快要瞇成了一條縫。他的手不自覺地在大腿上敲打著,半晌后,他問道:“孺子可讀甚詩書?亦或讀過什么百家之書?”
原來是靠自己的學問來著……荀罡心中一陣叫苦,這些東西他當初看著就嫌腦瓜疼,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有人來問!其他的神童都會自己讀了什么《詩》、《禮》、《易》什么的,但荀罡……他是真的啥都不知道。
但如果正面回答什么都不知道,那未免太丟分了;荀罡的腦袋迅速運轉(zhuǎn)著,片刻后,他道:“所謂詩書,不過儒者之所求;所謂百家,不過天地之同需。在下不愿做儒,卻也不敢睥睨天地;鴻鵠有志,非一書一卷所能束縛!”
聽見這話,不僅司馬徽,就連一旁面無表情旁聽的荀爽,都變得一臉錯愕,氣氛十分詭異。
看著司馬徽瞬間錯愕的表情,荀罡也不知道該是喜還是憂;難道自己的回答還不夠完美?難道他們都覺得神童應該飽讀詩書嗎?
司馬徽逐漸收起了錯愕的表情,微微點頭,似乎表示我明白了;荀罡的心里瞬間咯噔一下,難不成自己沒讀過詩書,就不能得到水鏡先生的正面評價嗎?
“荀公,在下眼睛有微恙,可否近距離的觀察一下令郎?”
司馬徽還是個近視眼?荀罡哭笑不得,人人皆稱水鏡先生有識人之明,心里跟個明鏡似的,但沒想到如此大名聲的賢人,竟然是個近視眼!
荀爽嚴肅的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他只想讓這個人趕快走,你愛怎樣就怎樣。
司馬徽微微笑著,頜下的胡須微微顫抖著,不知是不是屋外冷風的緣故;他緩緩靠近埋著腦袋的荀罡,眼睛微瞇著,似乎能夠洞悉一切。
一炷香的時間瞬間就過去了,整個屋子里很默契的沒有聲音,三個人就連動作都沒有變,仿佛整個房間里的時間被凍住了一樣。
但距離司馬徽只有兩拳距離的荀罡卻能夠明顯的看見司馬徽表情的變化;他的嘴巴張的老大,仿佛喉嚨里噎著兩口血咯不出來一樣,如果不是氣氛需要,只怕荀罡也會笑出聲來。
“咚”的一聲,司馬徽突然站了起來,整個身軀無比高大,將周圍的物什震動的直響;一旁早已昏昏欲睡的荀爽聽見動靜,冷不丁就被嚇醒了。他望著站起身來一臉嚴肅的司馬徽,問道:“司馬公可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司馬徽默然,望著床外淅淅瀝瀝的雨,良久不語;片刻后,他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走去,最終還道:“雨了……在下或許也該告辭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反而將屋內(nèi)的二人弄得不知所措,荀爽雖然早想讓這個中年人離開了,但他這么走出去,萬一是荀罡把他氣走的呢?這樣自己的名聲不就毀了?
想到這里,荀爽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瞬間沖到門口,堵住了司馬徽的去路,整個過程哪里還有名士的模樣?
“荀公可是想知道在下對令郎的評價?”司馬徽嘆了口氣,他并不知道荀爽的脾氣,只能憑借自己的主觀意識來判斷。
見荀爽并沒回應他,司馬徽只得悻悻后退三步,看著一旁默然不語的荀罡,不知該不該把那句話出來。
荀罡看著司馬徽為難的表情,緩緩地從榻上站了起來,恭敬地行禮道:“司馬公有話但無妨。”
司馬徽心想我是但無妨了,到時候查下來,上面就找我的麻煩,你倒是逍遙快活!
不過想歸想,司馬徽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
“天之將傾,國不固;天下萬民,社稷安危……系與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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