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綠色的短卷發，此時全都濕透了。額頭上也浸滿了汗水，雙頰一片蒼白。

    這是安格爾找到桑德斯時，看到的一幕。

    桑德斯注意到安格爾到來，這才使用了清潔術，將額上的汗漬祛除。

    “你來了？”桑德斯招來一張座椅，示意安格爾坐下：“準備好什么時候離開了嗎？”

    “我可能還需要再在這里待一段時間。”安格爾一邊說著，眼睛一邊瞄向桌面，那里有一個玻璃瓶。

    瓶中空空蕩蕩，同時一股熟悉的氣息從瓶子中傳了出來。

    “扭曲巴原蟲？”安格爾抬起頭，看向桑德斯，此時桑德斯雖然表情看不出什么不對，但臉色卻依舊很蒼白：“導師去了魘界？”

    桑德斯眼眉低垂，輕輕點點頭：“因為一些事，我的確去了一趟。”

    “格蕾婭的事？”

    桑德斯點點頭：“是的，我用沾染格蕾婭魂力的巴原蟲，去了那片她丟失肉身的魘界。想要對那片魘界的區域，再一次進行定位。”

    說到這時，桑德斯卻是沉默了好一會，眼底幽深卻無神，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后來怎么樣了？”安格爾問道。

    桑德斯回過神后，搖搖頭：“后來……我忘了。”

    忘了？在安格爾疑惑的表情中，桑德斯靜靜道：“我只記得，我似乎到了一個黑暗的路口。后面的事情，記憶被自動屏蔽了，我什么都記不起來。”

    魘界充滿著各種詭奇的事，桑德斯進入魘界，其實有過好幾次記憶被屏蔽的事。不過，他被屏蔽的記憶，基本都是某些重要的物象信息，譬如當初他總是記不住也帶不出來的《奇點散射冥想法》，又或者某些在魘界里看到的信件、書籍等等……

    這一次，有點意外的是，不是什么物象的記憶被屏蔽，而是他的整段經歷都被屏蔽了。

    他的記憶被屏蔽之前，他明明還走在黑暗的長路上。

    在那個路口之后，肯定發生了什么事。

    或許是遇到了戰斗，或許是看到了某些重要場景，反正他完全不記得了。而他記憶的最后一段，是在一個漆黑的空間里，桑德斯能感覺到，周圍有風在流動，應該不是封閉空間。

    但是，桑德斯那時感覺心很慌亂，似乎即將面臨著大恐懼，于是果斷的使用巴原蟲，返回了現實。

    “那個路口，到最后的漆黑空間，中間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整段經歷的記憶都被屏蔽掉了。”桑德斯眼底的情緒很復雜：“不過，那種‘感覺’我并沒有忘記，慌不擇路、擔憂恐懼、驚悚威赫……這種種的感覺印記，還留在我心底。”

    哪怕只是回憶這些感覺，桑德斯身體都被冷汗覆蓋。可想而知，當時一定發生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安格爾聽完桑德斯的話，寒毛也跟著豎起，一股毛骨悚然的顫栗感從背后升起。

    哪怕桑德斯多次進入魘界，可每一次進入都提心吊膽。

    魘界，實在太過詭異恐怖。

    桑德斯抬起頭看向安格爾：“或許，你去的話可以記得。”

    安格爾的魘魂體等階非常高，他能記得《奇點散射冥想法》，那么極有可能，記憶的屏蔽對他作用極小。

    “不過，你才剛剛晉級，如今去到格蕾婭丟失肉身的那片魘界區域，卻是非常的危險。但是，等你穩定了實力，倒是可以試試去魘界最外圍探索。”

    當然，安格爾要去魘界探索的前提，是那位縫線的女王，不會再來找他麻煩。這卻是需要安格爾下次去魘界試驗一下，才知道。

    桑德斯頓了頓：“魘界之事以后再說吧，先回到正題，你剛才說，你打算暫時留在黑城堡，為什么？”

    安格爾也順著桑德斯的話，沒有再去過問魘界之事，而是將先前花雀雀的回答，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桑德斯了解的點點頭：“沒想到變形軟態蟲還真的被他們鼓搗出來了。”

    “是的，這也說明了一件事，她打算繼續留在黑城堡。”

    桑德斯點點頭，對于花雀雀的選擇，不置可否。

    “不過，花雀雀與我提出了一個交易。”安格爾：“我這次來找導師，就是因為這個交易內容，我有些把握不準。”

    在桑德斯的注視下，安格爾將之前和花雀雀的對話都說了出來。

    “……毋庸置疑，花花預知到的畫面，指的肯定就是夢之曠野。帶波波塔進入夢之曠野倒是無妨，可是我擔心，會不會因此讓夢之曠野曝露在絕世大魔神的眼下。”安格爾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桑德斯沉吟了片刻：“我也無法肯定有沒有風險，不過我記得曾經有巫師特意研究過魔神對信徒的影響，里面做了一些對比實驗，或許能給你啟發。”

    安格爾：“……”這都有人研究？

    桑德斯似乎看出安格爾的疑惑，順口解釋了一句：“巫師的壽命很漫長，研究奇奇怪怪課題的并不少見。這個課題，已經算不那么冷門的了。不過，沾染魔神的事情，下場都不會太好，那位研究者最后被某個魔神盯上了，最后的結局……不提也罷。”

    安格爾也想起，他曾經跟著桑德斯去靈魂山谷見尼斯的時候，尼斯當時就在研究一個什么兩性課題。

    話說回來，桑德斯將當初那位巫師研究的內容，簡單的和安格爾說了一遍。

    魔神的信徒遍布泛位面，祂們不可能關注到每個人，只會對潛力種子留下更多的注意力。但這些潛力種子，還沒將潛力化為實力前，其實也不會被魔神太過看重。

    而魔神對信徒的看重是如何分層的？答案是——獻祭時的誓詞。

    如果信徒的誓詞，是將自己完全不保留的獻祭給魔神，那么這人在魔神面前完全是透明的了，魔神可以知道此人所有的一切信息，甚至溯回祖源都可以。

    也就是說，只要你奉獻了自己一切，哪怕是意識靈光，魔神都可以尋溯。

    如果信徒的誓詞，只是奉獻自己的靈魂，讓魂魄在死亡的時候歸于魔土。那么，魔神所知的信息，其實就相對而言，要少一些。

    當然，如果魔神愿意查看記憶，倒也可以透過靈魂，知道這些人的隱秘。但想要完全尋溯與靈魂無關的意識靈光，這卻是不可能的。

    總結起來，收留波波塔會不會讓夢之曠野曝露在魔神眼皮底下，那么就要看波波塔到底在獻祭時，說了什么誓詞。

    如果波波塔選擇的誓詞，并不是毫無保留的獻祭，那么就有轉圜余地。

    不過，就算如此還有一個重要前提，波波塔在死亡之前，絕對不能將夢之曠野的事透露給他。

    否則，靈魂一旦擁有了記憶，魔神也依舊可以查探到。只有當波波塔死亡前，靈魂徹底的與意識靈光截斷，讓意識靈光自然的被安格爾帶入夢之曠野，成為夢界居民，這才能最大程度的規避魔神的刺探。

    當然，這里面說不定還有風險，但到了這種層級，想要完全規避風險，基本不存在。

    不過，為了避免有疏漏，安格爾還是打算去夢之曠野一趟，準備和弗洛德商量一下，從“夢”的角度，是如何看待這件事。

    安格爾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桑德斯，桑德斯也點點頭，不過在安格爾準備回靜室入夢前，桑德斯突然道：

    “對了，還有件事沒和你說。”

    安格爾轉過身，以為關于魔神與信徒之間，桑德斯還有什么未補足的地方。

    然而桑德斯所說的內容，卻是與此無關：“就在之前，你在靜室冥想的時候，金伯莉派了一個學徒過來找你。”

    “金伯莉夫人找我？”安格爾：“是為了交流煉金？”

    桑德斯的眼神中閃過古怪之色：“不是，據說是研發院有人找你。”

    研發院？天空機械城？

    安格爾愣了一下，他明明才離開天空機械城沒多久，研發院的人找他做什么？還有，他們怎么會知道自己在黑城堡的？

    “是研發院的誰？”安格爾好奇問道。

    “不知道，他們的人并沒有來黑城堡，而是通過其他方法傳訊的。你想知道具體情況，可以去找金伯莉詢問。”

    安格爾點點頭。

    他一時也想不通研發院找自己做什么，不過按照研發院那種松散的規矩，找自己應該也不是什么要事，安格爾還是決定先去夢之曠野，之后的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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