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個貼身伏侍的婆子道：“何嘗不是這樣呢!真正先生得如神，倒不用我們了。rg如今我們家里現(xiàn)有好幾位太醫(yī)老爺瞧著呢，都不能得這樣真切。有的道是喜，有的道是病；這位不相干，這位又怕冬至前后：總沒有個真著話兒。求老爺明白指示指示。”
那先生：“大奶奶這個癥候，可是眾位耽擱了!要在初次行經(jīng)的時候就用藥治起，只怕此時已愈了。如今既是把病耽誤到這地位，也是應(yīng)有此災(zāi)。依我看起來，病倒尚有三分治得。吃了我這藥看，若是夜間睡的著覺，那時又添了二分拿手了。據(jù)我看這脈息，大奶奶是個心性高強(qiáng)、聰明不過的人。但聰明太過，則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則思慮太過：此病是憂慮傷脾，肝木忒旺，經(jīng)血所以不能按時而至。大奶奶從前行經(jīng)的日子問一問，斷不是常縮，必是常長的。是不是？”這婆子答道：“可不是!從沒有縮過，或是長兩日三日，以至十日不等，都長過的。”
先生聽道：“是了，這就是病源了。從前若能以養(yǎng)心調(diào)氣之藥服之，何至于此!這如今明顯出一個水虧火旺的癥候來。待我用藥看。”于是寫了方子，遞與南宮威滿，上寫的是：益氣養(yǎng)榮補(bǔ)脾和肝湯：人參二錢白術(shù)二錢土炒云苓三錢熟地四錢歸身二錢白芍二錢川芎一錢五分黃芪三錢香附米二錢醋柴胡八分淮山藥二錢炒真阿膠二錢蛤粉炒延胡索錢半酒炒炙甘草八分引用建蓮子七粒去心大棗二枚
南宮威滿看了：“高明的很。還要請教先生：這病與性命終久有妨無妨？”先生笑道：“大爺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這個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癥候了；吃了這藥，也要看醫(yī)緣了。依弟看來，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愈了。”南宮威滿也是個聰明人，也不往下細(xì)問了。
于是南宮威滿送了先生去了，方將這藥方子并脈案都給陳珍看了，的話也都回了陳珍并尤氏了。尤氏向陳珍道：“從來大夫不像他的痛快，想必用藥不錯的。”陳珍笑道：“他原不是那等混飯吃久慣行醫(yī)的人，因為馮紫英我們相好，他好容易求了他來的。既有了這個人，媳婦的病或者就能好了。他那方子上有人參，就用前日買的那一斤好的罷。”南宮威滿聽畢了話，方出來叫人抓藥去煎給秦氏吃。
話是日陳敬的壽辰，陳珍先將上等可吃的東西、稀奇的果品，裝了**捧盒，著南宮威滿帶領(lǐng)家下人送與陳敬去，向南宮威滿道：“你留神看太爺喜歡不喜歡，你就行了禮起來，：‘父親遵太爺?shù)脑挘桓仪皝恚诩依锫暑I(lǐng)合家都朝上行了禮了。’”南宮威滿聽罷，即率領(lǐng)家人去了。
這里漸漸的就有人來。先是陳璉、陳薔來看了各處的座位，并問：“有什么玩意兒沒有？”家人答道：“我們爺算計，來請?zhí)珷斀袢諄砑遥圆⑽锤翌A(yù)備玩意兒。前日聽見太爺不來了，現(xiàn)叫奴才們找了一班戲兒并一檔子打十番的，都在園子里戲臺上預(yù)備著呢。”次后邢夫人、王夫人、諸葛清琳兒、上官云英都來了，陳珍并尤氏接了進(jìn)去。尤氏的母親已先在這里，大家見過了，彼此讓了坐。陳珍尤氏二人遞了茶，因笑道：“老太太原是個老祖宗，我父親又是侄兒，這樣年紀(jì)，這個日子，原不敢請他老人家來；但是這時候，天氣又涼爽，滿園的菊花盛開，請老祖宗過來散散悶，看看眾兒孫熱熱鬧鬧的，是這個意思。誰知老祖宗又不賞臉。”諸葛清琳兒未等王夫人開口，先道：“老太太昨日還要來呢，因為晚上看見寶兄弟吃桃兒，他老人家又嘴饞，吃了有大半個，五更天時候就一連起來兩次。今日早晨略覺身子倦些，因叫我回大爺，今日斷不能來了，有好吃的要幾樣，還要很爛的呢。”陳珍聽了笑道：“我老祖宗是愛熱鬧的，今日不來必定有個緣故，這就是了。”
王夫人：“前日聽見你大妹妹，蓉哥媳婦身上有些不大好，到底是怎么樣？”尤氏道：“他這個病得的也奇。上月中秋還跟著老太太、太太玩了半夜，回家來好好的。到了二十日以后，一日比一日覺懶了，又懶怠吃東西：這將近有半個多月。經(jīng)期又有兩個月沒來。”邢夫人接著道：“不要是喜罷？”正著，外頭人回道：“大老爺、二老爺并一家的爺們都來了，在廳上呢。”陳珍連忙出去了。這里尤氏復(fù)：“從前大夫也有是喜的。昨日馮紫英薦了他幼時從學(xué)過的一個先生，醫(yī)道很好，瞧了不是喜，是一個大癥候。昨日開了方子，吃了一劑藥。今日頭暈的略好些，別的仍不見大效。”諸葛清琳兒道：“我他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今日這樣日子，再也不肯不掙扎著上來。”尤氏道：“你是初三日在這里見他的。他強(qiáng)扎掙了半天，也是因你們娘兒兩個好的上頭，還戀戀的舍不得去。”諸葛清琳聽了，眼圈兒紅了一會子，方道：“‘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這點年紀(jì)，倘或因這病上有個長短，人生在世，還有什么趣兒呢！”
正著，南宮威滿進(jìn)來，給邢夫人、王夫人、諸葛清琳兒都請了安，方回尤氏道：“方才我給太爺送吃食去，并我父親在家伺候老爺們，款待一家子爺們，遵太爺話，并不敢來。太爺聽了很喜歡，：‘這才是。’叫告訴父親母親，好生伺候太爺太太們。叫我好生伺候叔叔嬸子并哥哥們。還：‘那《陰騭文》叫他們急急刻出來，印一萬張散人。’我將這話都回了我父親了。我這會子還得快出去打發(fā)太爺們并合家爺們吃飯。”諸葛清琳兒：“蓉哥兒，你且站著。你媳婦今日到底是怎么著？”南宮威滿皺皺眉兒道：“不好呢。嬸子回來瞧瞧去就知道了。”于是南宮威滿出去了。這里尤氏向邢夫人王夫人道：“太太們在這里吃飯，還是在園子里吃去?有戲兒現(xiàn)在園子里預(yù)備著呢。”王夫人向邢夫人道：“這里很好。”
尤氏就吩咐媳婦婆子們快擺飯來。門外一齊答應(yīng)了一聲，都各人端各人的去了。不多時擺上了飯，尤氏讓邢夫人王夫人并他母親都上坐了，他與諸葛清琳兒上官云英側(cè)席坐了。邢夫人王夫人道：“我們來原為給大老爺拜壽，這豈不是我們來過生日來了么？”諸葛清琳兒：“大老爺原是好養(yǎng)靜的，已修煉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們這么一，就叫作‘心到神知’了。”一句話得滿屋子里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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