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濕潤柔軟的觸感依舊還在,身上那人見她醒了,也沒有半點兒要放開她的意思,唇瓣反而壓得更緊了一分。rg
顏天真有些懵。
她不過是練舞練得乏了,敏銳程度怎么會如此低了,連何時有人悄悄混進了她的寢殿她都沒察覺到,人家都走到榻邊吃她豆腐了,她都沒醒過來!
被揩油了好片刻,她才意識到這不是夢境,之前還未清醒時,她還以為自己是夢見了云淚。
此刻想想,那家伙并不是很開竅,且,他才離開了幾日,想必是沒那么快就能見上的。
可不能告訴他自個兒半夜睡著被人揩油……
唇上冰涼柔軟的觸感襲覺著顏天真的感官,且,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對方有些青澀地摩痧輾轉(zhuǎn)著她的唇,不難看出是情場新手。
對方的態(tài)度顯然很強硬,就是不愿松開她,可**手段卻絲毫不高明,亦或者他根不是很懂風(fēng)月之事,或許在他的意識里,親吻大約只是唇貼著唇靠在一起,就像此刻。
顏天真很是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她素來不愿意如此弱勢地被人壓著,于是,她掙扎。
掌心費勁地抵著身前人的雙肩,試圖推開他,推不開,便又改用撓,指甲隔著衣裳狠狠地扎著對方的肌膚,她如此用力地想要逃脫這樣的禁錮,竟也是不能將對方撼動半分。
他大爺?shù)模@是碰上采花高手了啊!一看就是練過的,仗著自個兒功夫好就想來壓她?
是采花的,又不像,他一點兒都不急切,也沒有上下其手亂摸一通,若真是急色的采花賊,早就強行扒拉衣裳直奔主題,哪會像他這樣斯文地‘調(diào)戲’。
不錯,這人連吃豆腐都吃得挺斯文的,一雙手挺規(guī)矩,至今沒亂摸。
顏天真推不開他,靈光一閃,將頭迅速偏了開,躲開對方的親吻。
“你他大爺……”一句粗口還沒罵完,下巴一緊,被對方扣著將臉扳了回去,再次以吻封唇。
顏天真當即惱了,眸底有怒色一閃而逝,推著對方肩膀的手改為伸到了對方的腰上,準備狠狠地捏一把他的肉讓他知道痛,迫使他疼痛然后能松開她。但顏天真沒有想到,對方忽的啟唇,用牙輕輕咬了一下她的唇瓣,那力度輕得如同貓爪子撓人一般。
無聲的、溫柔的警告。
顏天真停留在他腰際的手驀然一僵,整個人有些石化。
才覺得對方不懂風(fēng)月之事,這輕輕一咬,倒是有點兒撩人心弦。
對方依舊輕柔地摩痧著她的唇瓣,有幾分難得的溫柔與細致,可見很有耐心。
顏天真想咬人。
而她也確實付諸行動了,趁著對方緊貼著她的唇瓣,她一張口,狠狠咬住對方的唇!
對方悶哼一聲,一個仰頭,將唇瓣從她的齒間掙脫出來。
“你真狠……”鳳云渺開口,攜帶著一絲嘆息。
他今夜是打定了主意要來嚇嚇她的。
他心中想著,要給她的,不僅是驚嚇,還得有驚喜。
而鳳云渺沒有料到的是,他才稍微放松了對顏天真的鉗制,顏天真竟然伸手在他腰間狠狠一掐!
鳳云渺吃痛,卻不會還手,便朝著邊上一閃,掙脫開她的手。
顏天真原也就只聽他過兩句話,就是離別那日的兩句,對他的聲音并不熟悉,因此,一時也沒能聽出來。
眼見著對方終于從她身上滾下去了,顏天真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黑暗中依稀能看清對方在她榻邊晃動,頭在哪兒肩膀在哪兒都能辨識得清,她便揚起手,一個巴掌往那人臉上乎過去!
當姑奶奶的豆腐是好吃的么!
而她自然是沒有得逞。
鳳云渺迅速出手,截住了她揮過來的手腕。
他的眼睛已經(jīng)習(xí)慣了黑暗,她的任何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
顏天真眼見一巴掌沒揮上,并不氣餒,閑著的那只手幾乎是同一時又迅速地揮出!
還是沒成功,又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截住。
顏天真不死心,雙手被制住了,還有腳。
伸出右腿,朝著正準備朝著那人狠狠蹬出一腳,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意圖,還不等她伸直了腿,便迅速抬腿,將她的腿壓在了榻上。
雙手被擒,一腿被壓,在黑暗中形成一個十分古怪又滑稽的姿勢。
“別再伸腿了。”對方像是猜到了她接下來會做什么,率先開口制止,“你贏不過我。”
“那又如何!”顏天真呵斥一聲,“你是打哪兒來的王八蛋?姑娘的床都敢爬,放眼這帝都,心儀我的俊俏公子無數(shù),還沒有一人能占到姑奶奶我的便宜,你子有點兒能耐啊,悄無聲息地摸進來了,還被你偷了香,你有種就讓我看看你長得什么鬼樣子,別怕我回頭找你算賬。”
鳳云渺聽著她這話,先是一怔,心道一句姑娘家的如此不文雅,隨即又是輕笑一聲,“好,讓你看看我長得什么鬼樣子,我不跑,你去點燭火,讓你瞧個夠。”
顏天真冷哼一聲,“你先放開我。”
兩手一腳還被禁錮著呢。
鳳云渺放開了她,為了避免她又忽然一個巴掌扇過來,放開她之后,便迅速后退了好幾步。
顏天真原是真的打算趁其不備扇巴掌的,沒料到對方竟然如此有先見之明,不等她有所動作就閃開了,腦子有點兒好用。
方才起的那番爭執(zhí),已經(jīng)讓她意識到了,她根不是這個男子的對手,若是對方有心收拾她,她這會兒就不能如此雄赳赳氣昂昂,對方反應(yīng)如此敏捷,想抽他,真的是不容易。
顏天真這會兒也不想去思索這男子為何對她如此客氣,因為,她應(yīng)該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
借著月光摸索到了書柜邊,取了打火石,走到了桌子旁,將桌上的燭臺點燃。
漆黑的寢殿霎時被火光點亮,顏天真抬眸,望向幾尺之外的那人。
抬眼的那一瞬間,怔住。
對面那張容顏,她是不會忘記的。
馬車上那驚鴻一瞥的絕色妖孽。
此刻的距離,不比前幾日在大街上那么遠,她看得更清晰了些。
白皙玉面,風(fēng)華輕曼,桃花美目,亂人心魄。
他的容貌是真真的妖孽,從眉到眼、鼻、唇,無一不精致細膩,在燭光的映照之下,朦朧得有些不真實。
那雙眼眸中,此刻流淌著一片醉人的笑意。
等等……
眼瞼下,似乎有一點兒什么東西。
燭光朦朧,視野有些不太清晰,隔得又不是太近,顏天真下意識地朝他邁近了幾步,終于看清,那眼瞼之下,點綴著一滴淚痣,襯得那雙眼睛好看得要命。
那一日在大街之上,實在隔得遠,她只注意著這妖孽的美貌,壓根就沒看清那滴淚痣,人的視力再好,也不能隔著大老遠看到那么一丁點兒的標記。
這會兒看清了,她的心漏了一拍。
不為這俊若天神的美貌。
而是因為,他帶給她的熟悉感。
熟悉的淚痣,熟悉的目光,再看身形,也是那么熟悉,海藍色的錦衣,比初見那一日穿的那件華貴嶄新得多,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的顏色。
顏天真有些怔然地望著他片刻,才念出了心底的那個名字。
“云淚……”
真的是他么?
此刻給她的感覺是那么熟悉,然而,回想起他方才的行為,卻是那么陌生。
她的云淚,不開竅。
她的云淚,不懂風(fēng)月之事。
他的云淚,高冷,也就只有在分別的那一日,主動親吻她一回。
她無法想象,他會摸進她的寢殿,趁著她睡著吃她豆腐,在她醒來的那一刻,還能繼續(xù)吃下去,面對她的攻擊,輕而易舉地化解,不反擊,感覺像是逗貓似的。
這些事,當真不像是云淚會做的。
可若不是云淚,怎么解釋他帶給她的這份熟悉感?
在睡夢中被吃豆腐時,有一瞬間的恍惚,像是云淚回來了,但清醒過來的那一刻,卻是驚嚇,她并未把眼前揩她油的采花大盜與不開竅的云淚聯(lián)想到一起,在她的意識里,云淚是不會這樣逗她的。
“天真。”對面的男子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笑意,“你若是不敢相信,我倒是有個主意,讓你看看傷口如何?”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不確信,試圖找出有力的證據(jù)服她。
或者,她其實是信了,只是,一時間有些沒回過神。
她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在他的意料之中。
顏天真聽著他的話,下意識道:“好。”
鳳云渺垂下了頭,將自己的衣領(lǐng)撥開。
顏天真的視線觸及他那白皙如玉的肌膚,心中更確信了一分。
這世上沒有多少人會有他這樣一副如雪如玉的皮囊。
世間男子,多得是糙漢,縱然是貴族子弟,也少有他這樣的膚質(zhì),要么就是父母遺傳,要么就是他生活過得實在太精致,養(yǎng)出這樣一副皮囊,是得要多少營養(yǎng),已經(jīng)無法計算。
鳳云渺將左側(cè)的衣裳扒了開,褪至肩頭,掀開了中衣,讓顏天真能看清他那鎖骨下方還未完愈合的傷口。
顏天真望著那道傷口,伸手,指尖溫柔地拂過。
這傷口上的針線,還是她親手縫合的。
“云淚……”顏天真驀然伸手抱上了他的腰肢,將頭邁進他懷中,避開了他的傷口處,“你真的來了,我沒料到你會這么快再與我見面的……”
她素來鎮(zhèn)定,這段話中卻流露些許雀躍。
這才過去了幾日……又見到他了。
鳳云渺也撫上了她的頭,指尖慢條斯理地梳著她那如綢緞般順滑的發(fā)絲,道:“我脫身之后,便修書信回國,召了些人過來,我這回進宮,乃是光明正大進來的。”
“看出來了,你此番改容換貌,想必是沒有人能認出你就是當日盜竊火芝的狂徒,不過你這換臉前后淚痣都不曾隱藏啊……哦,我險些忘了,你原臉上就那么多斑點,如滿空繁星,多一顆淚痣旁人也注意不到,正常人誰都懶得去多看你一眼的,這淚痣藏不藏都沒差了,當日圍攻你的侍衛(wèi)早被寧子初貶去宮外修建園林了。”
顏天真到這兒,輕笑一聲,從鳳云渺懷中抬起頭,拍了一下他的肩,“死鬼,換了這么一張盛世美顏,看得我心潮澎湃的,這是借誰的臉吶?這家伙如此貌美絕倫,出門在外就是風(fēng)魔萬千少女啊,下回別用這么好看的皮囊了,省得招蜂引蝶,惹來一群阿貓阿狗圍著你轉(zhuǎn),若是真碰上了,你把假臉一撕,用你的真面目嚇死她們?nèi)ァ!?br />
鳳云渺:“……”
假臉……
不等他開口,顏天真又道:“我想,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人能看得慣你的真面目的,我跟你正經(jīng)的,下回換個平庸些的人皮面具,你是否當丑男太久,也想感受一下作為美男能享受到的贊譽?你你換張這么好看的臉皮,是不是為了勾搭姑娘去的?勾得姑娘內(nèi)心鹿亂撞你特有成就感是不是?我允許你偶爾這么虛榮,但不可長期如此,就算你恢復(fù)來面目,也有我這么一個仙女欣賞你,這就夠了。”
鳳云渺唇角的笑意有些無奈,“你總在強調(diào)我丑?”
“我沒有。”顏天真連忙解釋著,“我只是提醒你,我還不是怕你用假的美貌欠他人情債么?你可知,長得太好看容易被人糾纏?對此我深有體會呢,你別覺得我是嫌棄你,我若是嫌棄你,就不與你這么多真心話了,對了,話回來,你這是用的誰的皮囊?”
“鳳云渺。”
“鳳云渺?”顏天真微微驚詫,“南旭國太子?”
那位傳言中的南旭第一美男。
果然是名不虛傳。
“云淚,你這樣假扮他,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你可曾考慮過?”顏天真摩痧著下巴,道,“不過,你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你既然敢扮,就不怕被拆穿,也不怕他找麻煩,你也是南旭國人,莫非你與他交情很好?”
鳳云渺開口,不疾不徐,“我當然不怕他找麻煩。”
猶記得當初被這丫頭生猛地壓在地上吃豆腐時,花無心喊了兩聲‘云渺’,她當時也沒聽進去。
花無心那家伙雖然一不留神漏了,但那會兒她只顧著占便宜,想必花無心的話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若是她聽清楚了,早就起疑了。
顏天真笑道:“果然,你們相識……”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鳳云渺慢條斯理道,“我自己還會找自己的麻煩么?”
話音落下,他抬眼看顏天真的反應(yīng)。
顏天真唇角的笑意凝滯了,“你,你什么……?”
“我……”鳳云渺再次重復(fù),“我就是鳳云渺,并非冒充他,此刻的容顏也不是偽裝,你之前所見的丑男云淚,那才是真的偽裝。花無心曾一不留神喊出我的真名,你沒能聽進去,以至于這會兒覺得我是冒充鳳云渺?”
顏天真望著他,怔了好片刻,忽然轉(zhuǎn)過身去書柜邊,找卸易容膏的藥水。
當初云淚留下的易容物品,她都收起來,收在這書柜上。
終于找到了那瓶藥水,顏天真取了塊手帕,將藥水倒了些在手帕上,回到鳳云渺身前,將手中的帕子直接蓋在了他臉上,對著他那白皙玉面就開始搓。
鳳云渺見此,倒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在自己臉上搓著。
顏天真雖然對著他的臉胡亂搓了一通,但力度卻是適宜的,為了避免把他搓疼。
好片刻之后,什么東西也沒能搓下,顏天真這才收回了手帕,望著鳳云渺,不語。
鳳云渺也不話,靜靜地與她對視。
又是片刻的時間過去,顏天真已經(jīng)慢慢地消化了這個事實。
昔日與她相伴的丑男云淚……
她無論如何也不曾把他與南旭國太子鳳云渺聯(lián)想在一起。
“天真,你可是生我的氣了?”鳳云渺望著顏天真,牽上了她的手,指尖輕柔地摩痧著她的手背,似是安撫,“還記得你曾經(jīng)過的話么?縱然彼此心動,也不能把底細翻出來,我很欣慰你會如此善解人意,我原也沒有打算瞞你太久,你我分別的那一刻,我就在心中想著,下一次再相遇,我會將真實的面貌與身份呈現(xiàn)在你眼前,將事實告訴你,希望你不會惱我。”
顏天真聞言,靜默了片刻,再次開口,語氣中攜帶著一絲笑意,“你都我善解人意了,我若是再惱你,豈不是愧對你對我的贊賞了?”
鳳云渺聞言,才想接過話,卻沒料到,對面那原還沖著他巧笑盼兮的顏天真,驀然變了臉色,不僅收起了唇角的笑意,還伸出手揪上了他的衣領(lǐng),臉龐湊到了他的身前,咬牙切齒道:“你夠能裝的,我為了你的容顏,為了你的嗓子,可謂是絞盡腦汁,我總是在想著怎樣能讓你開口話,或者能將你那磕磣的容貌修復(fù)得好看一些,你隱瞞我身份與容貌這件事,我可以不計較,如你這樣的身份,出門在外是該謹慎一些,可你為何要裝啞巴!”
顏天真到這兒,又磨了磨牙,“彼此心動,也得有所保留,不可翻出底細,這話沒錯,畢竟你我也就相識了十多天,彼此之間并不算然了解,多一些提防也在情理之中,可你為何要拒絕與我交流?總是寫寫寫你不累么!我不曾逼著你交代身份,你卻連與我話都不肯,臨別之際,施舍了我兩句話,我就問你,你跟我話能怎么著?著著,還會不心泄漏了身份么?你又不傻!”
這一刻,顏天真毫不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氣憤。
她對他的所作所為并無太多意見,唯一最不滿的地方就是:他裝啞巴。
做人何必謹慎多疑到這個份上,跟她話還能給他造成損失不成?
“天真,不是你想的那樣……”鳳云渺眉眼間浮現(xiàn)些許無奈之色,“天真,我并不是不愿意與你話,而是我的嗓子發(fā)不出聲。”
“嗓子發(fā)不出聲?”顏天真擰了擰眉,“此話何解?”
鳳云渺正要解釋,卻在下一刻,聽到寢殿之外響起了腳步聲。
他當即噤了聲。
這仙樂宮之內(nèi),除了顏天真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寧子初的眼線,可不能被他們察覺到這寢殿之內(nèi)還有外人,否則對顏天真而言,會是個麻煩。
眼見著鳳云渺靜默了下來,顏天真自然也沒有出聲。
這一刻,空氣都寂靜了,只能聽見寢殿之外那腳步聲愈來愈近。
下一刻,宮女清脆的聲音從外頭響起,“顏姑娘,還未歇息?”
這寢殿之內(nèi)燈火未熄,外頭的人自然只會以為里頭的人沒睡。
顏天真應(yīng)了一聲,“正要睡呢,你有什么事?”
“奴婢無事,是陛下走過來了。”外頭的宮女道,“奴婢方才洗完了衣裳,正要去歇息,回屋子的路上遇見了陛下,陛下問奴婢,顏姑娘是否歇著了,奴婢便過來瞧一瞧,陛下就要過來了,顏姑娘,開門迎駕罷。”
顏天真聽著這話,翻了個白眼。
這都過了子時了,寧子初竟然這個時候過來……
她方才若是沒有點燭火,外面的人必定會以為她已經(jīng)歇息了,寧子初或許就不會來打攪她。
現(xiàn)在被他逮著了自己還沒睡,可不得出去迎接他的大駕么……
想到這兒,顏天真朝著外頭的宮女道了一句,“知道了,容我穿戴整齊,再來開門。”
完之后,顏天真又轉(zhuǎn)過頭,朝著鳳云渺壓低聲音道:“寧子初走過來了,這會兒你若是想跳窗出去恐怕也來不及,只能先找個地方躲一躲了。”
顏天真著,瞥了一眼床榻。
柜子里的東西太滿了,塞不下一個人,再有,躲在柜子里,未免也太悶,不如就讓他躲到榻上去,她把床帳給放下來……
寧子初雖然總把自己當作他的后宮之一,好在他從來不會輕浮地要上她的榻,她的床榻,寧子初連坐都沒坐過。
然而,還不等顏天真開口,鳳云渺便道:“你莫不是想讓我躲床底下去?這我可不依。”
顏天真:“……”
她何時過要讓他躲床底下?!
不等她解釋,鳳云渺便抬頭望了一眼房梁,唇角揚起一絲淡淡的弧度。
她寢殿之內(nèi)的這條橫梁,倒也寬大,足夠遮掩他的身軀了。
于是,鳳云渺一個輕躍而起,直接躥上了橫梁,身軀緊貼在橫梁之上,好在他身形瘦削,橫梁剛好遮住了他,這么一抬頭,當真看不出上面藏了一個人。
顏天真撇了撇嘴。
她有心要讓他躲在榻上,他卻偏要竄到頭頂上去……
隨他。
與此同時,房梁之上的鳳云渺,心中也很是不悅。
原還想著與顏天真解釋之前他不能話的事,省得顏天真總誤會,以為他刻意裝啞巴,瞧她那惱怒的模樣,這事必定要解釋清楚。
誰想到關(guān)鍵時刻又被寧子初打斷,為了避免給顏天真帶來麻煩,只能暫且躲避。
這個寧子初……這個時辰不睡覺,還跑來她的寢宮做甚,莫非又想像上次似的,拉著她去湖邊飲酒,飲醉了之后又撒酒瘋妄想占她便宜。
作為一個男子,酒量那般差,喝上兩杯醉意上來了,就想著耍流氓,若他真的敢向上次那樣……
呵呵。
把他踹進荷花池里過夜都算是便宜他。
或者……
自己可以從這橫梁上一翻,照著他的頭砸下去,砸他個眼歪鼻斜,半身不遂。砸完了就跑,禁衛(wèi)軍那群酒囊飯袋,也只會當他是刺客,以他們那點能耐,壓根抓不到他。
鳳云渺在腦海中設(shè)想著許多種懲罰人的方式,打定了主意,若是寧子初敢耍流氓,便要給一個慘痛的教訓(xùn)。
寢殿之內(nèi),顏天真已經(jīng)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走到門后去開門。
開了門,抬眼就看見寧子初筆直地站在門外,面上難得掛著笑意。
顏天真見此,輕描淡寫道:“陛下深夜來此,是有什么要緊事?”
寧子初聞言,道:“沒有要緊事就不能來找你?”
“陛下這是的哪里話,呵呵。”顏天真面上端著一絲優(yōu)雅的笑意,“看陛下今夜的心情,似是不錯?”
寧子初道:“尚可,朕就是想來看看你,順便問問你,關(guān)于四國交流會上的歌舞,準備得怎樣?”
其實,并沒有什么值得他愉悅的事,他雖然是沖著她笑,并不是因為他心情有多好,而是因為,面對著她的時候,他不想用平日里對著別人那種冰冷的臉孔。
也不知為何,與她話的時候,總有一種與他人話時沒有的輕松感,哪怕她膽大又放肆,哪怕她常常對他大不敬,他都并不因此而氣惱。
他并不是只有想到要緊事的時候才會來找她,偶爾也想與她話,只是單純地話而已。
寧子初心中百轉(zhuǎn)千回,面上卻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顏天真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淡淡道:“陛下放心就是,我會盡力,但凡是我答應(yīng)過的事,就不會反悔,陛下不必擔心我不認真對待,天真可是個要面子的人呢,總得對得起他人喊我一聲天仙,若是敗下陣來,我豈不是自砸招牌?”
“你能這么,朕很欣慰。”寧子初望著她,又是一笑。
他平日里的笑容很少,因此,今夜顏天真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一晚上能笑兩次,這實在有些不像他。
這個冷酷陰暗的少年君主,笑的時候,也大多是陰森或者冷酷的笑容,甚少像今夜這般,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
看他這滿面春風(fēng)的模樣,總讓她覺得,有什么大喜事似的。
“陛下,時辰真不早了,已經(jīng)過了子時了,該歇息了。”顏天真并不想與寧子初有過多的交流,她心中還急切著想要聽鳳云渺的解釋,沒有閑心與其他人浪費時間。
雖然心中迫切地想要將寧子初打發(fā)走,她臉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不耐煩,她一貫擅長演戲,自然知道面對寧子初這樣的人不能大意。
因此,她抬手捂住唇,打了個哈欠,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樣。
寧子初見此,問道:“你很困倦么?”
“不瞞陛下。我今夜練了少一個時辰以上的舞,原在陛下來之前,我就想熄燭火歇息了,宮女您來了,我又不得不出門迎接。”顏天真悠悠道,“為了爭奪四國交流會的魁首,我可是沒少下功夫呢。”
“既然困倦了,那便歇息罷。”寧子初著,轉(zhuǎn)過了身。
顏天真以為他就要這么離開,哪知道他邁出兩步之后,腳下的步子又頓了頓,隨即又轉(zhuǎn)過身來,道:“天真,朕忽然便是有了一種感覺,似乎……你與朕來疏離了……”
顏天真聞言,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優(yōu)雅一笑,“陛下,你或許是多慮了,我一向就是這樣散漫的性子,不擅長阿諛奉承,我隨性慣了的。”
寧子初面無表情,“瞧,你都會跟朕上客套話了。”
顏天真:“……”
還想她怎樣!對著他這個天子,她總不能毫無素養(yǎng)的破口大罵。想起在他那里吃了顆有毒的荔枝,她也再不能沖著他真心實意地嬉皮笑臉,若是她還能像從前那樣與他笑,那豈不成了犯賤?
從前只覺得他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自幼生長在深宮之中,經(jīng)過千錘百煉,內(nèi)心才變得陰暗冷酷,但依舊存在著那么一絲良知,在情感方面,更是有些天真與青澀,以前竟然還抽了瘋似的,覺得他偶爾有些可愛。
他暴躁易怒,又十分任性,對待外人冷酷得不留情面,在她面前偶爾會流露出真實的面目,同她傾訴著他身上的擔子有多沉重,縱容她以下犯上,她不守宮規(guī),他也是睜一只眼閉只眼。
她有時真會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看待,雖然這個弟弟霸道又暴躁,難以管教,她卻并不會因此而對他生厭。
自從吃了那顆毒荔枝之后,這一切都變了。
現(xiàn)在她對他真的是有些無言以對。
有些女子吶,心眼就是這么的。
不對,或者該,有些女子就是記仇的,你的好會記著,逮著了機會就會回報你,你的壞也記著,逮著機會就會報復(fù)你,且,好感度一旦下降,想要再上升,可就不容易了。
想要破壞一個女子對你的好感度,十分容易,約束她的自由,算計她那么幾回,這好感度自然就刷刷刷下降了。
想要贏得一個女子的好感度,倒也真不難,英雄救美幾趟,捧出一顆真心,不朝三暮四招蜂引蝶,智商與情商都過得去,學(xué)會呵護她,尊敬她,自然而然地,好感度也就上去了。然而,就這些,都沒有幾個男子學(xué)得會。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尊重。
寧子初不懂尊重。
“天真。”寧子初靜靜地望著她片刻,忽然道了一句,“若是當初,朕沒有對你做那件事……”
顏天真聽聞此話,當即打斷:“陛下,不愉快的事咱們就不了,都已經(jīng)過去了,誰也不能當它沒發(fā)生過。”
她可沒忘記,鳳云渺還在房梁上躲著呢!
寧子初喂她吃毒藥這件事,她暫時還不想告訴其他人。
鳳云渺身上的舊傷未愈,再了,這北昱皇宮是寧子初的地盤,解藥藏哪都不知道,想要偷,想要搶都找不著地,貿(mào)然行動,實屬下策。
還是先瞞著,決不能讓寧子初把這事給提起來。
如此想著,顏天真又道:“陛下這會兒忽然感慨,莫非是想通了?若是想通了,那天真可真是感激不盡,若是沒有想通,此事就不必再提……”
言外之意:是不是懊悔了,想要給我解藥了?要是想通了要給我解藥,那我感謝你,要是沒想通不愿意給,那就甭廢話了。
又不想給解藥,又要表現(xiàn)出一副懊悔郁悶的模樣,還真是——矯情!
寧子初凝望了她片刻,張了張口,終究什么話都沒,轉(zhuǎn)身離開。
眼見寧子初的身影走遠了,顏天真走到門后去關(guān)門,忽聽身后有人影落地的聲音,一回頭,險些撞上一個高大的影子。
鳳云渺這會兒就站在她的身后,她這一轉(zhuǎn)身,與他的距離,近得呼吸相聞。
顏天真正要開口話,卻沒想到,鳳云渺忽然伸手,撐在了她身后的門板上,將她禁錮在了門板與他的胸膛之間,此番動作,讓她一時間無處可逃。
顏天真怔住。
他這動作……
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壁咚殺。
她都還沒教他呢,這家伙竟然無師自通了,看他的動作,似是不經(jīng)意,那么地自然,很顯然這就是他一時興起所表達出來的舉止。
一種無聲的霸道。
絲毫不令人反感,如此近的距離,彼此的呼吸都那么清晰,真讓人有些……少女心泛濫。
顏天真心中想著這些不正經(jīng)的,鳳云渺卻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多,只是更湊近了她一分,開口的語氣慢條斯理,“寧子初的那句話,是何意?”
顏天真挑眉,“哪句話?”
“要我重復(fù)一遍么?”鳳云渺的聲線毫無波瀾,“若是當初,朕沒有對你做那件事……他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
鳳云渺的神色看似平靜,顏天真抬眸,撞進他那雙桃花美目中,卻能清晰地看到,那眸底的幽涼。
他這雙眼睛原就生得勾魂攝魄,就連眼神這么冰冷的時候,都有一種……迷人的危險。
像是一顆有毒的罌粟,外表看似很有吸引力,卻潛藏著危險,即便如此,還是有人想要去采摘,不懼怕死在罌粟的毒下……
或者,并不是人不懼怕,而是罌粟花身太具有吸引力,令人畏懼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沉淪……
鳳云渺此刻的面色嚴肅,顏天真卻只顧著欣賞他那雙眼睛,好似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鳳云渺沒有得到顏天真的回應(yīng),見她只是怔怔地望著自己,只當她是猶豫著不敢出口,心中更加斷定了寧子初對她干了什么齷齪的事,讓她難以啟齒。
即便她真的難以啟齒,他依舊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顏天真不話,他開口的語氣不自覺冷凝了一分,“回答我的問題!”
此刻,他的氣息是如此冰冷,帶著令人不容逃避的壓迫感,直壓顏天真的頭頂。
顏天真這才回過了神,察覺到他的怒意,撇了撇嘴,“你兇什么?忽然間這么大聲……”
顏天真的話音未落,鳳云渺卻是伸手握住了她的雙肩,“我要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寧子初究竟對你干了什么齷齪事?為何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你那么急切地打斷他的話,是怕躲在橫梁上的我聽出些什么?”
鳳云渺的話音落下,捏著顏天真雙肩的手,也收緊了一分。
相比較鳳云渺此刻糟糕的心情,顏天真卻是覺得有些好笑。
起初,分明是她在質(zhì)問他裝啞一事,想要跟他算賬來著,這會兒,卻被他壓在門板上質(zhì)問著寧子初那話里的意思。
很顯然,他誤會了些什么。
興許……他懷疑她不清白?
顏天真這會兒忽然很想測試一下鳳云渺的反應(yīng)。
于是乎,她開口問出了一句話,“若是我真的被寧子初強迫過,你當如何?你是否會放棄我?”
鳳云渺望著她,并未回答,桃花美目中,有的只是驚愕。
顏天真望著他的反應(yīng),心中竟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她今日才知道他是南旭國尊貴的皇太子。
一個太子,如何能接受一個不貞的女子?
這玩笑開的似乎是有點大……
但她卻不后悔這么忽悠他,她當真只是想試探一下他的反應(yīng)而已。
于是乎,顏天真轉(zhuǎn)過了身,不去看鳳云渺此刻的神情,只輕描淡寫道:“或許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仔細想想,你與我,也不過就十幾日的情感,多么短暫,放棄倒也并不是那么難,且,以你的身份,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我并不會因此而責(zé)怪你什么,我的身份,原就與你懸殊。”
她可以理解他作為一個太子該有的高傲。
若是等會兒他甩手就走,她會拉住他,跟他道一句她只是開玩笑。
她一向是個公平的人。
撇開他是太子的身份不談,他有高度潔癖,至今……似乎還沒碰過女人。
故而,他如此干凈,對她產(chǎn)生嫌棄,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對的。
忽然想起初見之時那一日,他以為她已經(jīng)是皇帝的女人,與她發(fā)生了一個意外的親吻,他避如蛇蝎,甚至作嘔。
他甚至忽略了她那驚為天人的美貌,在他的意識里,被人碰過的女子,他就是嫌棄,再美也無用。
如今之所以想要試探一下他的反應(yīng),是因為……她當真很好奇,在他們有了感情基礎(chǔ)之后,他的思想是否會發(fā)生變化,他的高度潔癖,是否會為她破例?
哪怕不破例,她也是不生氣的。
“云淚……哦不對,應(yīng)該是云渺。”顏天真背對著他,開口語氣平穩(wěn),“我并不奢求著,在這件事發(fā)生了之后,你還能夠接納我,你有你的尊嚴,我也有我的傲骨,我顏天真從來不會求著一個男子接納我,更不會厚顏無恥地去糾纏,或許,我與你當真只有那么一段短暫的緣分吧,縱與你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卻無緣長相廝守連枝共冢。”
顏天真話音落下,身后的人依舊沒有回應(yīng)。
顏天真猜想著,他沒準是在與自己的內(nèi)心做掙扎?
也許此刻,他心中正有兩個人在打架,一個告訴他,不要介意自己的過去;一個告訴他,這樣的女子就放棄了吧,他值得更好的。
顏天真等了好片刻,沒有得到回應(yīng),終于是有些沉不住氣,轉(zhuǎn)身道:“我,你倒是給個反應(yīng)……”
話音還未落下,就被身后的人伸手扣上了肩,按進懷里。
顏天真:“……”
“你是被強迫的,對么?”鳳云渺的聲線傳入耳膜,頗為清冷。
顏天真繼續(xù)忽悠:“嗯。”
“我與寧子初,若是要你做選擇,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我,對么?”
“嗯。”
“好。”他再次開口,音色是一種帶著壓抑的平靜,仿佛帶著忍耐,卻又十分堅決,“我要看到你的誠意,你殺了他,我就不再過問你的曾經(jīng),今夜過后,你我就暫且分開吧,何時他死了,何時我們在一起,你我之間的情感原牢不可破,卻因為他的插足有了一絲裂縫,那么這一道裂縫,就用他的血液填平吧。”
顏天真千算萬算,沒有料到鳳云渺會出這么一段話。
“你是被強迫的那一方,我不該怪你,可正因為如此,你我之間的情感就不那么公平,你需要對我有所彌補,為了證明你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你將他殺死以后,千刀萬剮,片片凌遲,將他的血肉裝進麻袋里,帶來見我。這任務(wù)有些難,可你必須完成。”鳳云渺在她耳畔話,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上,“做得到嗎?”
顏天真:“……”
鳳云渺的回答,當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然而,驚訝之余,心中卻多了一絲歡喜。
他表達的意思足夠明顯,可以不介意她的過去,但心中依然會有裂縫,而這一道裂縫,他也給了她填補的機會。
他心中必然憤怒,卻又不舍得放棄她,于是,只能靠殺戮與血腥,來撫平心中的憤怒。
當真是個妙人。
顏天真喜滋滋地神游天外,鳳云渺得不到她的回答,眉眼間浮現(xiàn)些許戾氣。
“還不回答!”他再次開口,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厲,“若是舍不得寧子初,就跟著他一塊去死好了!你我之間再也沒什么可的。”
話音落下,顏天真驀然覺得身上一松,已經(jīng)從鳳云渺的懷抱中脫離出來。
是他把她推了開。
顏天真抬眸,看到的就是他決然離開的背影,腳下的步伐,不似平日里那么輕盈,仿佛有些沉。
眼見著他走出了三四步,顏天真連忙伸手去拉他,“別走別走!我跟你開玩笑的,我與寧子初壓根就什么都沒發(fā)生!皇帝壓根不懂風(fēng)月之事,他那么幼稚又暴躁的性格,看著就像還沒長大成人,如此不成熟的人,我又怎么會對他有所眷戀?”
鳳云渺腳下的步子一頓。
她與寧子初……什么都沒發(fā)生?
“云渺~”身后的顏天真呼喊著他的名字,拉長了尾音,仿佛有那么一絲討好的味道,“我只是跟你笑的,我清白著呢,你可別多想啊,方才我故意那么,只是想看看你的反應(yīng)而已,我為自己的無聊行為感到抱歉,你大人不計人過可好?”
鳳云渺終于回過頭,一雙桃花美目盯著顏天真的容顏,依舊帶著些許銳利,“寧子初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究竟對你做了什么?”
“也沒什么……”顏天真撇了撇嘴道,“你也知道,我素來不是很懼怕他,不像外人那樣諸多拘謹,前兩日與他得鬧有些不愉快,他要我去參與四國交流會,我偏不去,于是,他就讓人打造了一個純金的籠子,將我關(guān)進去體驗了幾個時辰,他明知道我最向往自由,還用這樣的方式懲戒我,于是乎,這件事之后,我與他也就愈來愈疏離,我對他的警惕,從未放下。”
她暫時還不愿道出實情,想要忽悠鳳云渺,她自然要編一些具有服力的言辭,能讓他不起疑,聽起來又合情合理的。
把活人關(guān)進籠子里,這樣的行為的確很不尊重,也頗為過分,是個正常人,哪能不生氣。
原以為,鳳云渺聽了她這番解釋之后,繃著的那張俊臉會稍微緩和一些,卻沒想到,鳳云渺依舊甩開了她的手。
“你怎能如此戲弄我?”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上依舊帶著惱色,桃花美目中的清冷之意并未散去。
她方才忽悠他,寧子初對她做了齷齪之事,那會兒,他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腦海中的心思百轉(zhuǎn)千回,想過要將寧子初剁成片片,卻不曾想過……要與她恩斷義絕。
頭一次對一個人動情,哪能斷就斷。
好在,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她笑罷了。
他的心情自然是得到了撫慰,但,他不能不計較她戲耍他一事。
長這么大,何曾被人這么耍過?
“你覺得開這樣的玩笑很有意思么?”鳳云渺盯著顏天真的臉龐,目光冷冽,“你自己的清白,就這樣被你拿來當笑話講,是不是覺得挺好玩的?”
“不是……”顏天真意識到,玩笑真的開大了,連忙急切地解釋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不曾想到你的反應(yīng)竟如此激烈,云渺……”
“哼。”鳳云渺并未聽她把話完,冷哼一聲,轉(zhuǎn)身便走,“你該好好反省。”
話音落下,便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門后。
“不準走。”顏天真自然不會讓他就這樣走開,連忙追了上去,眼見著鳳云渺要開門,從他身后就抱住了他的腰身,“我知錯了,下不為例……”
鳳云渺掰開她的手,并未回話,開了門便走出去。
顏天真不愿就這么放棄,又跟了上去。
這會兒,仙月宮內(nèi)其他的人早就歇著了,空曠的庭院之內(nèi),只有兩道人影拉拉扯扯,月色打在二人的頭上,將二人的影子拉得斜長。
“回來,你別急著走啊,你還沒跟我解釋完,你之前不也裝啞裝了那么久!這筆賬我還尚未和你清算,今天我也忽悠了你一回,你我二人就算扯平了可好?你裝啞的事,我就不計較了唄。”
“云渺~”
“鳳云渺!你就不能回我一句話么?是不是又想裝啞巴了?”
“你真生氣啦?”
“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把話清楚,以后就不準進我寢宮!”
“云渺~”
“渺渺——”
顏天真軟硬兼施,鳳云渺從始至終面無表情。
顏天真也有些失了耐心,雙手一伸,直接掛在鳳云渺脖頸之上,踮起腳尖,朝著他的臉龐上吧唧一口。
鳳云渺終于停下腳步,垂下眼看她。
顏天真只當他是消了氣了,便沖著他粲然一笑。
鳳云渺望著她那明媚的笑容,心中的火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面上卻不表現(xiàn)出來。
為了防止以后她再開這樣無趣的玩笑,他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要冷她兩天。
顏天真此刻心想著,親親臉頰,或許無法表達心中的歉疚,倒不如多給點誠意,來個熱情的么么噠。
如此想著,她再次踮起了腳,這一次的目標,是他的唇。
然而,鳳云渺像是已經(jīng)知曉了她的意圖,伸手就按住了她的頭,不讓她再前進一分。
顏天真:“……”
她心中想著,鳳云渺多半是還沒消氣,這才拒絕了她的親熱。
可就在下一刻,鳳云渺卻俯下了頭,朝著她的臉龐緩緩湊近。
顏天真見此,心中一喜。
這家伙是想著自己主動么?
甚好!
眼見著那盛世美顏朝自己愈來愈近,呼吸聽得發(fā)清晰,顏天真閉上了眼眸,等待著鳳云渺的靠近。
然而,就在唇與唇之間僅隔著一根指頭的距離時,鳳云渺的頭忽然一偏,湊到了顏天真的耳畔,輕聲道——
“犯了錯,還想求吻?你想得美。”
話音落下,他便退了開,一個輕躍而起,趁著顏天真還未回過神,身影一溜煙就給閃沒了。
顏天真睜開眼時,只能看到寂靜的黑夜中,掠過一道殘影,眨眼的功夫,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了。
顏天真咬了咬牙。
鳳云渺……
真有你的!
顏天真心中有些氣惱,但也無可奈何,誰讓她沒有輕功呢?鳳云渺跑得比什么都快,那速度壓根就不像是人,跟鬼似的。
縱然她想追趕,也沒有那個事能追趕得上。
這會兒,寬敞的庭院之內(nèi)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呆站著也沒有什么意思,她只得轉(zhuǎn)了個身,走回寢殿。
他現(xiàn)在跟她鬧脾氣,無妨。這接下來,相處的日子還多的是,且看看他能忍著幾天不來找她。
……
鳳云渺回到了歇息處,鳳伶俐尚未睡著,而是坐在庭院的石桌邊上喝酒。
“義父,你怎么就回來了?”鳳伶俐望著忽然出現(xiàn)的鳳云渺,有些意外,“你不是去找義母了么?你們敘舊敘得這么快,這還沒一個時辰……”
到這兒,他頓了頓,又道:“我還以為義父你今夜可能不回來呢……”
“胡扯什么?不回來我還能去哪。”
鳳云渺走近了石桌,瞥了一眼鳳伶俐手上的那壇子酒,“你喝的這是什么?寧子初這宮里面壓根就沒有什么美酒。”
“這一壇酒,是我從花大師那拿的,味道甚是不錯,比今夜宴會上的果酒,濃郁許多。”鳳伶俐到這兒,笑道,“義父是否要來上幾杯?”
“不了。”鳳云渺的音色毫無波瀾,“你自個慢慢喝。”
言罷,他邁開了步子,過了鳳伶俐,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義父你可是心情不好?”鳳伶俐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莫非與義母起了爭執(zhí)?”
“你義母做了件讓我不太開心的事,我決定冷她兩天,這兩日我就不去找她了。”鳳云渺腳下的步子一頓,輕描淡寫道,“雖然我不搭理她了,但她作為你的義母,你還是得去問候一聲,且,態(tài)度不可冷淡,要像尊敬我一樣尊敬她,曉得么?”
鳳伶俐聞言,應(yīng)道:“曉得了,義父請放心,伶俐會好好孝敬義母。”
鳳云渺淡淡地嗯了一聲,“切記,在人前就不要表現(xiàn)出來了,莫要讓寧子初對她起了疑心,人前,客客氣氣地稱一聲顏姑娘,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就恭恭敬敬地喊一聲義母。”
“是,伶俐記下了。”
……
一夜轉(zhuǎn)瞬即逝,又迎來了一個白日。
這一日,艷陽高照,天氣甚好。
寧子初今日的心情,卻不像今日的天氣那樣晴朗。
近來朝政上的事十分忙碌,夜里也睡不了一個好覺,時常輾轉(zhuǎn)難眠,睡睡醒醒,晨起之時,心情也頗為煩悶。
自從與顏天真之間的來往疏離之后,他似乎比從前更加暴躁了,時常覺得心煩意亂,有時想著,去仙樂宮看看她的歌舞,或許有助于緩解他的心情,可一想到最近她在為四國交流會做準備,他便又不想去打擾她了。
此時和風(fēng)正清,難得有了點閑暇的功夫,寧子初便走進了御花園。
御花園素來就是六宮妃嬪喜歡來游覽的地方,這一路上,自然會碰到那么兩三個跟他問候行禮的妃嬪,他幾乎是想也不想的,過他們,便直接走開,在他看來,六宮中的這些美人,還不如御花園之內(nèi)的鮮花來得賞心悅目。
遠遠地看見前方的六角亭之內(nèi)有兩道人影,走得近一些了,他才看清了那兩道人影,正是寧晏之與寧子怡。
“皇兄來了。”
“陛下。”
眼見著寧子初出現(xiàn),寧子怡與寧晏之紛紛起了身。
“無需多禮了。”寧子初走到了石桌邊上坐下,淡淡道,“遠遠的就看見皇叔與皇妹似是相談甚歡,有些好奇,你們二人在什么。”
寧晏之聽聞此話,淡淡一笑:“子怡在與我聊她的夢中情郎。”
“皇叔什么呢。”寧子怡被寧晏之這么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兩片紅暈漸漸地漫上臉頰。
寧子初聽聞此話,面上并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開口語氣一派平靜,“鳳云渺?朕倒是想起來了,皇妹你之前要獻舞,試圖博取他的青睞,但結(jié)果似乎并不是如你想的那般美好,昨夜你跳的那一支舞,的確是挺出彩,但,似乎并未引起他的太多注意。”
“昨夜的那支舞……”寧晏之笑了笑,“與顏姑娘平日里跳的舞,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瞞皇叔與皇兄,昨夜的那支舞的確是天真教我的。”寧子怡道,“我自己舞姿還是比不上天真的,而昨夜,天真也并未出面,按理,她若是不在,最耀眼的應(yīng)當就是我才對,我也不怕皇兄和皇叔笑話,我的確仰慕南旭太子已久。”
寧子怡到這,頓了頓,望向?qū)幾映醯哪抗鈳е┰S期盼,“皇兄,婚姻大事,皇妹我一介女流之輩,自然是不好意思提出口的……”
寧子初聽出了她的意圖,“你的意思是,讓朕幫你去提?你倒真是不覺得唐突?南旭國使臣才來了多久,這還不滿一日,就急著去詢問他們嫁娶大事,這么看來,倒像是我北昱國急著要與他們攀親似的。鳳云渺若是對你有那么一絲好感,此事都值得提,可問題是,朕看不出來他對你有多少關(guān)注。”
寧子初到這兒,目光中帶著些許嘲弄。
寧子怡咬了咬唇,道:“是我冒失了……”
“誒,陛下,何必這樣潑子怡冷水呢?”寧晏之淡淡一笑,“縱觀各大國,國與國之間的皇室成員聯(lián)姻不在少數(shù),南旭雖然強盛,可我北昱也并不比他弱勢,北昱的公主嫁南旭的太子,算來也是門當戶對,誰也不委屈了誰,這事兒并不是不能提,得看怎么提。”
寧子初輕描淡寫道:“朕想聽聽,皇叔有什么好的建議。”
“聯(lián)姻一事自然急不得,那鳳云渺目前并未對子怡表現(xiàn)出什么好感,乃是因為他們二人不曾接觸過,甚至連話都沒上一句,光是宮宴上見了個面,眼緣未到。”寧晏之笑道,“此事由陛下出面不妥,由我這個閑人出面最合適,我先去問問那位太子殿下中意什么樣的女子,這樣的問題,不算唐突吧?”
寧子怡聽聞此話,面上當即浮現(xiàn)欣喜的笑意,“謝皇叔!”寧晏之面上泛著溫潤的笑意,“跟皇叔就不用這么客套了,一會兒用過午膳之后,皇叔便去幫你套套話。”
“子怡不知應(yīng)該如何答謝皇叔。”
“事成了之后再謝吧,若是沒成,皇叔也不好意思要你的謝禮,皇叔只不過是個幫你牽線的,事成不成,還得看上天安排的緣分,若是不成,子怡你也莫要強求,我們北昱國也有不少青年才俊。”
寧子怡聽著寧晏之這番話,敷衍地回了一句,“子怡知道了。”
北昱國是有不少青年才俊。
但在她眼中,與鳳云渺沒有可比性。
……
午間的微風(fēng),輕得拂不動天上的云彩。
“義父,北昱國的靜王過來了。”
鳳云渺原是坐在樹蔭之下憩,聽著鳳伶俐的話,便睜開了眼,望向不遠的前方。
一丈之外,一道蔚藍色的身影緩緩走近,衣帶輕躍。那人身形修長挺直,俊朗的面容上掛著溫潤的笑意。
“南旭太子,久仰大名。”寧晏之走近了,笑道,“殿下初來北昱皇宮,住得可還習(xí)慣?”
“還好,宮人們都挺周到。”鳳云渺慢條斯理道,“靜王此番來,是單純要與宮閑談呢,還是有什么其他的正經(jīng)事?”
鳳云渺如此開門見山,寧晏之便也不太多客套話了,笑道:“聽聞太子還未曾娶妃?”
鳳云渺聞言,唇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桃花美目中卻是一派清冽,“靜王是想來幫誰媒么?”
“不是不是,太子你就當王是閑得隨便問問。”寧晏之呵呵笑道,“太子就當是給王一個面子,與王,你中意怎樣的女子?我北昱國的貴女們當中,有不少仰慕太子殿下風(fēng)姿的,她們想必也很好奇,殿下對于未來正妃的要求。”
“既然靜王殿下問了,那么宮就正經(jīng)地回答。”鳳云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第一,要美若天仙。”
寧晏之挑眉,“這個自然,若是相貌過不去,也配不起殿下你。”
“第二,驚才絕艷。”
“第三,冰雪聰明。”
“第四,身姿纖細高挑,膀大腰圓的不做考慮,個頭不能太矮,低于宮肩膀的也不做考慮。”
“第五,能歌善舞。”
“第六,文武雙。”
“以上這些,少一條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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