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有許多奏章要批,既然你這么問心無愧,那朕就暫且相信你,等什么時候得閑了,再來聽你你的故事。”
皇帝著,站起了身,“以后就不要再做尋短見這樣的事了。云渺,你跟朕出來一下。”
話音落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鳳云渺跟了出去,宮人們都自覺退遠了些。
“云渺,你們今日的這一出戲還挺有意思,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喜歡她,并且十分相信她?”皇帝站定了,負手而立,“朕好歹也到了這把年紀,歷經滄桑,她表面上雖然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那雙眼睛里卻看不出半點悲傷。”
被拆穿了把戲,鳳云渺并不覺得尷尬,反而笑道:“跟陛下比起來,我們果然還是太年輕了些,陛下剛才當著眾人的面不拆穿,非要等到與我單獨交談才拆穿,難道,你已經選擇站在我們這一頭?”
鳳云渺心中覺得有些欣慰。
外人怎么,還真的只是次要的,重點還是皇帝的想法。
這唯一一個身份凌駕于他之上的人,是他不好冒犯的。
只要皇帝能信他們的話,那就能省去不少麻煩。
“來之前,朕還在想著,這個女候的內心怎么就如此脆弱?就算外頭的那些流言是假,她尋死的做法也讓朕很不滿意,這明她不夠大氣,在外人眼中,這或許是女子自證清白的最好方式,可在朕的眼里,就是軟弱。將來要母儀天下的女子,絕對不能軟弱。”
皇帝沉吟片刻,又道:“但是就在剛才,與她交流了幾句,朕推翻了原先的想法,她并不是軟弱,而是狡猾,她無法將生無可戀演繹得淋漓盡致,眼神還是太平靜了,內心平靜的人,怎么會想去尋死?”
可見,坊間傳聞的那些流言蜚語,根無法對她造成打擊。
懸梁自盡?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一出戲,想要表達她的委屈與無奈,博取眾人的同情。
事實上,她的內心并不脆弱,年紀輕輕,卻能對那些具有攻擊性的流言淡然處之。
可見——足夠沉著冷靜。
這一點倒是讓人挺欣賞。
這女子也怪會裝模作樣,若不是當皇帝這些年看遍人情冷暖,他也不一定能看穿她。
“姜還是老的辣,論心思,還是陛下縝密。”鳳云渺笑了笑,“那么陛下究竟是如何看待流言的?”
鳳云渺沒有想到,皇帝將顏天真拆穿了之后,還會對她有一番夸獎。
“流言蜚語,自然不能信,朕能看出她是一個經得起風浪的人,絕不會輕易受挫,這點挺好。至于她德行究竟是怎么樣的,朕不了解。”
“陛下信得過我的眼光嗎?”
“信,但是——不少人在落入情時都會被蒙蔽雙眼,許多聰明人碰到情愛二字,就不聰明了。”
皇帝著,拍了一下鳳云渺的肩膀,“大婚就照常進行,在這之前,要把民間的流言蜚語平息,你之前日久見人心,這以后的日子還長著,朕也能觀察觀察她究竟是怎么樣的人,要是真的德行不佳,就換個人來做太子妃。可好?”
鳳云渺聞言,唇角輕揚,“多謝陛下。”
“好了,朕要去御書房批閱奏章了。”
皇帝完之后,轉身走開了。
寢殿之內的皇后眼見二人結束了對話,這才起身走了出去,跟上了皇帝的腳步。
“陛下,您如何看待此事?”
“這流言蜚語是來夸張,倒像是有人故意搗亂,若女候真的尋死成功了,這幕后之人豈不是要得意忘形?女候或許有錯,但更錯的是散播謠言之人,朕暫且相信他們,給他們時間去揪出這個幕后人。”
皇后怔了怔,“那他們的婚事……”
“如期舉行。”
皇后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陛下,女候受到如此多的爭議,還能讓她做這個太子妃?”
“他們之間的聯姻,也關系著吾國與鸞鳳國的交情,若是聽信一些流言蜚語,就不顧及兩國交情退了婚,你讓鸞鳳國女帝如何看待我南旭?朕沒有眼見為實,這太子妃的人選就不打算換。”
頓了頓,皇帝又道,“朕相信云渺的眼光不會差的,雖然不是朕的皇兒,好歹朕也觀察了他這么多年,他難得有喜歡的女子,這門婚事也能促成吾國與鸞鳳國交好,為何就不成他呢?”
“陛下對太子,可不比對親生子差。”皇后試探般地問了一句,“若是陛下將來還能生有皇子……”
“你想什么?讓朕將來有機會再培養一個儲君嗎?”皇帝斜睨了她一眼,“朕要的是一個合格的儲君!朕自己沒有皇子,早就將云渺視如己出,就算將來添了皇子,這儲君之位也不輕易更換,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嗎?你不甘心是不是?”
皇后垂下了頭。
“這是鳳家的江山,他是鳳家人,他有資格來繼承。別忘了,這皇位是當年朕的兄弟讓出來的,若不是三弟喜歡閑云野鶴的生活,今天朕就不是皇帝,你也不是皇后了,將皇位還給他的兒子,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陛下教訓得是。”皇后道,“臣妾以后不會再多話。”
“朕不是要教訓你,只是想告訴你,咱們都不年輕了,能少折騰就少折騰,這些年來你也辛苦了,沒生出皇子也不怪你,以后對云渺,不要總是板著臉。”
“臣妾……明白了。”
……
“云渺,你們都聊了些什么?”
顏天真望著坐在床沿邊的鳳云渺,悠悠道:“陛下對我是什么樣的看法?”
“你的把戲,騙騙其他人還可以,騙不過他。”鳳云渺抬手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聽過一句話嗎?姜還是老的辣,他懶得拆穿而已,至少目前在他的心里,對你的印象不算差。”
顏天真怔了怔,隨即笑道:“陛下是個明白人啊,他不太相信流言蜚語,但也不太相信我。”
“嗯,好在他并沒有打算阻攔我們成婚,他,日久見人心,多觀察觀察你,若是不合格,再把你這個太子妃給廢了不遲。緊張嗎?”
“不緊張,一點都不緊張。”顏天真挑了挑眉,“陛下是個聰明人。一來,他雖然對我不夠信任,但也并沒有因為流言擺臉色給我看,顯得明事理;二來,他顧忌著兩國之間的交情,對我和氣,就是尊重我們女帝。”
顏天真到這兒,笑道:“他對你似乎也挺不錯。”
“他沒有皇子,我與他在一起相處了多年,他對我自然不賴。”
“這樣挺好。”顏天真掀開被褥下了榻,“云渺,咱們現在就去街道上看看流言有什么變化,喬裝喬裝,別讓人給認出來了。”
“好。”
顏天真與鳳云渺出了皇宮之后,便找了一家最熱鬧的茶樓坐了下來。
茶樓酒肆,一向是人們議論新鮮事的好地方。
尤其這兩天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一路走來都聽了不少。
各大茶樓,都有伶俐安排的人,負責幫她“洗白”。
“誒誒誒,你們來看看,這兩張畫像有何不同?”
隔壁桌有一名男子將兩張畫在桌上攤開,與他同桌的男子便都看了上去,發出一陣驚嘆——
“誰家的姑娘?長得可真標致。”
“武安女候,咱們的太子妃啊!”那人道,“你們來看看,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與真人幾乎沒有差別,左邊的這個更漂亮一點,是女候,右邊的這個稍微遜色些,是東陵國的仙妃娘娘。”
“喲,這么一看,至少有七分相似。這女候的額頭明顯更高一些,鼻子也巧些,更精致。”
“是啊,之前不是有流言,咱們太子妃跑去勾搭東陵國皇帝,還做了人家的妃子?據,還和皇后有一腿……”
“這完就是胡八道,那人是把仙妃看成女候了吧?你看,這完就是兩個人,像是像,可這兩人之間沒什么關系,這般張冠李戴,實在是過分了。”
“這流言,一傳十,十傳百,傳得多了,就來不靠譜,當成笑話來聽。”有人嘆息一聲,“你們知不知道,我表弟在宮里當差的,他,太子妃今日在東宮懸梁自盡,差點就沒命了,這街道上的流言蜚語對她打擊太大,無奈絕望之下,生出了尋死的念頭。”
“有這等事?這性子還真夠烈的。”
“言論攻擊害死人吶,這些傳言有幾句是真的咱們都不知道,還在這議論得熱火朝天,這么一想還真有些慚愧。”
顏天真將一切議論聽在耳中,低笑一聲,轉頭朝鳳云渺道:“有點效果嘛,群眾也都不是傻子,總不能什么亂七八糟的流言都信,我一身黑水,想要沖刷干凈,只能拿仙妃來給我頂一頂。”
“有效果便好,相信時間一長,能消減不少輿論。”鳳云渺道,“我要讓手底下的人,遍布帝都各個茶樓飯館,每日都要了解流言的最新情況。”
“光有我們自己的人還不夠,我覺得,可以找一些上得了臺面的大人物來當助力,這年頭,大人物的話總是能廣為流傳,只要是這帝都內的風云人物,總會有不少人聽他們的話。”
鳳云渺聽聞此話,桃花美目瞇起,“這主意不錯,我想到了一個人。由他引起的,也應該由他來負責平息,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顏天真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誰,笑道:“秦斷玉住在什么地方?”
“他開設了學堂,名喚水墨閣,因為他的書法繪畫都是一流,前來求學的人甚多。他教習貴族,也教習平民百姓。據,對待兩邊都一視同仁,只是收費情況不同,貴族收高價,平民收低價,因此,他風評很好。”
鳳云渺到這兒,嗤笑了一聲,“道貌岸然。”
“貴族收高價,平民收低價,聽起來倒是很公平,十分符合他清高的性格,不攀貴族,不輕蔑平民,若不是因為他我壞話,我或許會覺得這人還不錯。”
“走罷,去找他算賬。”
二人又乘坐馬車,去往水墨閣。
到了水墨閣外,守門人沒能認出二人的身份,便攔了下來。
“干什么來的?”
顏天真道:“找你們家公子切磋切磋書畫。”
“現在不行,公子正在給學子上課,你們等上半個時辰罷。要是來求學的,你們可以回去了,我們公子收學生的名額已滿,你們明年再來碰碰運氣。”
“給他當學生,恐怕他不配。”顏天真冷哼了一聲,將手伸到鳳云渺懷中,掏出了象征身份的腰牌,在守門人面前晃了晃。
那人望著腰牌上的字,誠惶誠恐地跪下,“人有眼無珠,不知是太子殿下駕到,人立即前去稟告公子!”
著,便要起身跑開。
“不用了。”鳳云渺叫住了他,“既然他在上課,就不用去打擾他,我們前去看看他是如何上課的。”
……
“毛筆不是這么拿的,手不要抖,想要寫好字,連筆都拿不穩怎么成?”
“你下筆實在是太磨蹭了,速度要稍微快一些,但也不能太操之過急。”
“站著畫畫也能打瞌睡?你若是不想上課,立刻離開!”
寬敞的庭院之內,一排排桌子擺得整齊,年輕的學子們站得筆直,或是寫字或是繪畫,聽著秦斷玉的耐心教導。
“好了,大家站得也累了,休息片刻再繼續。”
秦斷玉一句話出來,眾人如獲大赦,紛紛散開了。
秦斷玉正準備去沏一壺茶,忽聽耳畔有啜泣聲,轉頭去看,是他的一名學子蹲在大樹下哭。
一個十五六的男孩。
秦斷玉走上前詢問,“這是怎么了?”
“夫子,他們都我偷東西,沒人愿意與我玩了,可是……我真的沒有偷過。”
秦斷玉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劉姐的夜明珠裝在書袋里丟了,中午的時候突然就找不到了,那時候大家都在吃午飯,只有我在課堂上轉悠,他們都是我偷的。”
“誰先的?”
“方少爺的。”
秦斷玉聞言,便轉頭將那方少爺叫上前來。
“你馬偷了劉的夜明珠,可有證據?”
“夫子,這還要什么證據?當時大家都不在課堂內,就他在里頭轉悠,不是他偷的,難不成珠子自己長了翅膀飛的。”
“那你親眼看到了嗎?”
“我沒看到,這種事猜都猜得到啊。”
“胡鬧。”秦斷玉聽著學生的話,面色微沉,“看都沒看見,就給他人扣上盜竊的帽子?你可知你的這一句猜測,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前途?”
“要不是他偷的,那會是誰偷的呢?不會有別人了!”
正著,身后驀然響起一道喊聲,“我的夜明珠找到了!”
秦斷玉聞聲看去,人群中有一名少女手上握著透明的珠子,笑得十分開心。
秦斷玉把她叫上前來。
“哪兒找到的夜明珠?”
“草叢里。我想起來了,我今天來學堂的時候,在草叢上摔了一跤,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夜明珠從書袋里滾出去了,我還以為……是被人偷的。”
那少女著,沖那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年道:“對不起,我不應該信他們的話,以為是你偷的。”
秦斷玉見此,面無表情道:“劉,方,伸手。”
被他點名的兩人聞言,有些忐忑不安地伸出了手。
秦斷玉轉身從桌上拿起了戒尺,在二人的手心各自抽打一下,打得二人齜牙咧嘴。
“痛嗎?痛就記住,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沒有任何確切證據的情況下,妄自猜測侮蔑他人,這是對他人的不尊重,就因為你們胡鬧,所有學生都把他孤立,今天你這顆夜明珠要是找不回來,他豈不是要冤枉死了?”
二人慚愧地低下頭。
“夫子,我們知錯了。”
“罰你們抄寫道德經十遍,切記不要隨便污蔑他人。”
秦斷玉的話音落下,身后響起了清脆的拍掌聲。
“啪”
“啪”
“啪”
“得好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沒有任何確切證據的情況下,妄自猜測侮蔑他人,這是對他人的不尊重,秦大才子自己都明白這個道理,為何還要知錯犯錯呢?”
身后的女音清朗中似乎帶著一抹譏諷。
這道聲音,他并不陌生。
秦斷玉轉過頭,就看見顏天真與鳳云渺并肩走來。
他們是何時來的?
眼見著顏天真走到了身前,唇角掛著一抹嘲弄的笑意,“你教起學生來,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義正言辭得像個君子,道貌岸然。”
秦斷玉眉頭微蹙,“你對我有何不滿?”
“喲,你還好意思反問我呢?我倒要問問你對我有何不滿?很久之前,在北昱國你我初見,你對我就沒有好臉色,敢問,我招你惹你了?你秦大才子憑什么就覺得姑奶奶我不正經?”顏天真冷笑一聲,“你可曾親眼看見我與皇帝曖昧不清?”
“你滿口道德,教育學生倒是沒看出來有什么不對,你怎么就不知道反省反省自己?道德不僅僅是用來教育別人的,也是拿來約束自己的,我顏天真從不敢跟人什么道德,因為我不是善男信女,可你既然敢講道德,敢訓別人,你就給我遵守道德,否則你沒有資格為人師表。”
秦斷玉有一瞬間的怔愣。
他不明白顏天真為何突然找他麻煩。
顏天真見他錯愕,嗤笑道:“可笑你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秦斷玉,需要宮提醒提醒你么?”鳳云渺斜睨著他,“你和公孫媛了些什么?你總該記得吧?”
秦斷玉被這么一提示,頓時想起來了。
是了,他曾過——顏天真為人不正經,與寧子初糾纏不清。
“原來你們是為了這事而來。”秦斷玉面無表情道,“一女不該侍二郎,我的想法何錯之有?女候,你在北昱國皇宮中,那位陛下對你寵愛有加,你在宮中耀武揚威,氣勢壓過了皇后和淑妃,誰不知道你得寵?你既然是北昱皇的人,怎么又投入了太子殿下的懷抱?你不該從一而終嗎。”
顏天真唇角擠出了一絲笑容,“你他大爺的怎么就知道我是寧子初的人?我與他從未發生過男女之間的關系,我甚至沒有一個妃嬪的名分,我離開北昱國乃是合情合理!你們太子殿下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秦斷玉怔住。
隨即,望向了鳳云渺,“她跟著您的時候,真是清白的嗎?”
他以為,顏天真早就是寧子初的女人。
在北昱國皇宮呆了兩三個月,被寧子初那么寵信,怎么就還有清白?
不合理。
“如果宮是,你當如何?”鳳云渺唇角挑起一絲涼薄的笑意,“你是不是該給太子妃下跪磕頭致歉?”
著,鳳云渺揪起了他的衣領,“你的學生犯錯,你抽了他們,你為人師表犯錯,理應受到更加嚴重的懲罰,宮現在拿戒尺抽你,你沒有意見罷?”
“流言蜚語一事,你最好能想辦法給我擺平。”顏天真在旁邊補充了一句,“你必須負責宣揚我的良好品德,你的學生這么多,也能幫著我宣傳宣傳,否則,我要你秦大才子身敗名裂,無人再敢來求學。”
------題外話------
~秦斷玉并不是反派,不過好像也不太討喜,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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