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的時候,很很的時候,那時候我父親還沒有變成酒鬼,諾德王國和羅多克王國之間后來綿延十五年的戰爭此時才露出一個苗頭,卡拉迪亞絕大多數的居民對于未來還是充滿了喜悅和信心,那個時候我們布尤恩村的人在捕魚和狩獵之余,也在靠近維爾河的濕地上種植一些冬麥。uukla
那個時候,我最大的樂趣就是跟著父親下地,因為終于可以不用在同齡人面前使用魚叉或弓箭,我那毫無運動細胞,完有愧于我身上流淌的諾德血液的表現終于不用成為他們嘲笑的話題。
但那個時候也有些事情讓我十分窩火,那就是麥田里一窩蜂般偷吃麥穗的麻雀,它們總是躲在麥地里,遠遠看去根看不清楚,非要走近了,驚動了它們,它們才會轟得一聲突然飛起來,猝不及防之下總是會讓人嚇一跳。
我想過很多辦法對付它們,比如,扎幾個稻草人樹在麥地里,可是那只生效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等過了幾天,麻雀們習慣了這些不會動的稻草人之后,就都又嘰嘰喳喳地飛落下來,熟視無睹。
我感覺我被它們打敗了,但我那時候尚未成為酒鬼的老爹顯現出了他與眾不同,或者深藏不露的一面,他穿上了那稻草人的衣服,在脖子和袖口里塞滿了稻草,甚至為了隱藏起他那一頭標志性的紅頭發,他特地弄來了一頂破破爛爛的斗笠遮住臉,學著稻草人的樣子站在麥田里一整天,一動不動。
起初,麻雀們對于這忽然多出來的一個“稻草人”還是很緊張地,根就不靠近他所站的那塊麥田,我那老爹也是有毅力的人,他一直從早上站到了黃昏,終于有兩只麻雀覺得沒問題了,試探著跳到了他面前。
他沒有動。
麻雀跳到了他的身上,啄他身上的破衣服,他還是沒有動。
最后,麻雀直接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很放肆地啄他臉上和稻草粘在一起的麥粒,直到這一刻,我老爹才突然渾身一震,仿佛在他身上發生了一次無聲的爆炸,一層乳白色的氣浪以他為圓心,向四面八方迅速擴散開來。
當氣浪消失后,我老爹的腳下就落著兩只毫無聲息的麻雀……和整整一英畝被損毀的麥田。
我看著我老爹脫下身上稻草人的衣服,重新套在了另一個稻草人身上,又把打下來的那兩只麻雀用極其殘忍極其血腥的方式肢解后,掛在了那個稻草人身上,拍了拍手,:“行了,在這么多來幾次,這些麻雀就絕對不敢再來鬧了……埃蒙斯,我這招好用吧?早和你了,讓你多鍛煉身體,以后不定就可以學會我這招霸王崩……”
我指著老爹腳下一整片倒伏的麥子:“可是,為什么我覺得你的破壞性比那些麻雀危險得多呢?”
“呃……”
但是老爹的方法的確很好用,之后幾次,老爹總是裝成稻草人的摸樣獵殺麻雀,一旦打下來,就都掛在套回衣服的稻草人身上,如此幾回,在這片麥地里,麻雀幾乎絕跡了。
當然,之后我的老爹變成了一個酒鬼,諾德王國和羅多克王國之間的邊境沖突也由村子與村子之間的械斗,發展成了整個諾德王國西線方面軍和羅多克王國北部軍團之間綿延十數年的血戰,十幾年里,不斷有諾德伙子們在戰場上悲慘地死去,也不斷有更多的諾德伙子血氣方剛地投入了這折磨人的戰場,至于那片麥田,在十年前山地人的反擊戰中被一把火燒毀了,之后在無人問津,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一片荒草地了吧,帶著我父親親手制作的稻草人,以及我所有關于父親的回憶,一同沉入時間的長河之中。
……
當我醒過神來時,時間只不過過去了很短的一段,血玫瑰騎士團的重騎剛剛奔到了櫓盾前,排布在前方的兩座羅多克方陣已經嚴陣以待,做好了迎接沖擊的準備,無數把方陣長槍如同斜躺的樹林般向前刺去。
但就著這一刻,我終于看清了那些奔馳而來的騎士們的樣子。
一如我之前的猜測,它們那被嚴嚴實實的盔甲下頭的,是一蓬蓬黃色的稻草,那些都是披著盔甲的稻草人,被牢牢綁在了馬背上!卻又不完是,他們每三匹馬就用帶刺的鐵鏈嚴嚴實實綁在一起,形成一座滾動推進的連環鐵馬陣,每座型鐵馬陣中,都有一名是真的騎士,以一人之力駕馭三匹戰馬,使得這些稻草人重騎看起來就如同真人一般,一旦有那匹馬受傷墜地,那中間操控的騎士便砍斷鐵鏈,以免被拖倒。
簡直是異想天開的設計!不過,也要依賴于中間那名騎士的騎術方可實現,這樣的鐵馬陣,必然不可能是用來肉搏的,只能是進行短暫的沖陣,借助副武裝的戰馬奔馳起來那恐怖的沖擊力,完成打擊效果。這也難怪,他們在戰前要不斷延伸戰線,拉大打擊面。
那么,還有一個問題,既然這里的騎士大部分都是稻草人,那真正的血玫瑰騎士團主力在哪里?
我看向北面,而那里幾乎是同時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這正是我覺得這個圖雅斯有加昂風格的原因所在。在他離開比格倫駐地的時候,我從夜梟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大概有三千名騎士,后面跟著浩浩蕩蕩的空馬隊,這個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重騎要長途奔襲,每人都會準備兩匹戰馬,一匹騎乘,一匹馱運裝備,畢竟套馬甲加上自身的盔甲武器重量絲毫不低于一個人的重量,如果是先讓戰馬披掛好了,再出發,跑不了十幾英里馬就會后勁無。
但是方才戰前,我從夜梟的視角里看到看,血玫瑰騎士團在延伸戰線的同時,有一只大概兩千人左右的騎士繞去了方陣北側,我先前以為是圖雅斯帶來的隱藏力量,現在想起來,應該就是血玫瑰騎士團的真正主力了。
果然沒錯,在所有羅多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正西方那只三千余人的重騎線陣上的同時,一只兩千人的重騎借著夜色,在方陣北側結成了一座巨大的楔形陣,很隱蔽地跑著,直到進入了沖刺距離,才終于同時發力,等到發現時,他們的騎槍已經放下,人馬合一,如同一柄鋒利的戰槍,狠狠地刺了過來。
在羅多克人錯愕與震驚的目光中,刺了過來。
我回頭看向泰達米爾:“做好準備,一等羅多克人陣型混亂,我們就撤!”
泰達米爾馬上了頭,看得出來,他早就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就在我話的功夫,先前那三千鐵馬陣已經穩穩地一頭撞上了羅多克人的櫓盾,因為側邊突然毫無征兆地冒出來一隊重騎,所以直面那些鐵馬陣的羅多克人在那一瞬間出現了短暫的心神不寧,不得不,圖雅斯對于時間的計算很好,這短暫的心神不寧直接的結果就是,這三千鐵馬陣居然以線陣的形態,一舉擊穿了西側的兩座羅多克方陣,那兩座方陣立刻出現了管涌般的混亂,而這混亂瘟疫般傳染到了整座羅多克方陣中,直接影響到了剛剛做好準備,迎接血玫瑰騎士團主力的北側羅多克人。
我搖搖頭:“看起來,伊莉婭這回要嘗一個敗仗了……”但是我的話還沒有完,那道熟悉的劍形月光柱倏然間光芒大盛,從羅多克方陣中央徑直刺向了天空中,甚至把滿天烏云都刺出了一個窟窿。
接著,那道月光柱移動了起來,不,應該是位于陣中央的伊莉婭移動了起來,她沒管西邊正在被沖得七零八落的羅多克人,而是徑直迎向了北面如同戰矛般沖刺過來的血玫瑰騎士團。那場景從我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她一個人,沐浴在月光中,單槍匹馬迎著一整隊足足兩千人的重騎軍沖了過去。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一幕非但不悲壯,反而能讓人產生一股蓬勃的雄心壯志。
眨眼的功夫,她已經過了彼此間數百米的距離,當頭迎上了那只重騎楔形陣的鋒銳,那是一個身覆蓋在精良戰甲之中的騎士,一手撐著堅固的華麗騎士盾,另一首夾著一柄結實的巨型騎槍,騎槍的槍刃閃爍著寒冷的銳光,定定瞄準了伊莉婭的胸口。
我只看見伊莉婭在兩馬交錯的瞬間,身子閃電般一側,讓那柄騎槍從原來她胸口的位置刺了個空,接著手中的長劍一閃,那名騎士,連同戰馬一起嘶鳴著摔倒在地上。
這一系列漂亮的動作就發生在不到一秒的瞬間里,一氣呵成。
下一刻,她的戰馬結結實實地撞進了血玫瑰騎士團的楔形陣里,因為陣首騎士被一劍斬倒,整座楔形陣完失去了凝聚力,被伊莉婭一撞之下,居然擁擠成了一團,人仰馬嘶聲不絕于耳。
我長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看向那邊那道擁擠人潮里始終貫徹天地的月光,這個伊莉婭,她居然以一己之力,就阻止了兩千重騎的沖鋒?!
就在那邊的楔形陣停下來的同時,羅多克方陣中忽然爆發出了一連片震天的歡呼聲,那些先前還恐慌無措的羅多克人,因為他們的月女神這幾乎不可能的表現,突然間又找回了屬于他們的驕傲和勇氣,先前一舉擊破羅多克人方陣的鐵馬陣,立刻又被重新組織起來的羅多克人攔了下來,圍在了中心,開始不斷分割。羅多克人,因為一個人近乎偉大的勝利,重新變回了堅不可摧的城墻,每個人都自愿地成為這座城墻中的一塊城磚。
這就是羅多克人的可怕之處,同時也是他們的可悲之處,如果沒有那個挺身而出營造奇跡的人,他們就會變成待宰的羔羊,懦弱無力。
我撥轉馬頭:“走吧,這一場……斯瓦迪亞人敗了!”
以一己之力挽回大局的人,我們稱之為英雄。無論任何時間,任何地,一個有英雄的群體都是不可覷的。因為不管在任何艱難甚至絕望的情況下,英雄都能讓一切向著有希望的方向發展。
關于英雄的贊歌,在我還是吟游詩人的時候,我就唱過不少,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心底深處就有了成為英雄的渴望,雖然在之后,被顛沛流離的生活將這渴望磨滅成了奢望,但它始終都儲藏在我的內心深處,只等有一刻,它可以有機會萌發出芽孢來。
現在,我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和勢力,但在許多人的眼里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遠遠當不得那個“英雄”的稱呼。在他們眼中,所謂“英雄”必須要是毫無瑕疵的完人,就像那個伊莉婭一樣,但他們又怎么會知道,真正的英雄必須要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始終擔負著創造新世界的使命感,就算有時候必須要做一些違心的,不被人所理解的事情,但能夠邁出去那一步,所要付出的勇氣,也足以讓他無愧于“英雄”的稱號。
況且,所謂創造,不毀滅舊的,怎么能夠創造?
創造,是需要陣痛的。而我知道,我走的方向是正確的,就算有陣痛,那也是短暫的,和之后將要到來的美好新世界相比,這些陣痛完可以忍受。
我就是一邊這么想著,一邊離開了伊莉婭和圖雅斯的戰場,身后的喊殺聲來高,也來熾烈,但和我們的距離也來長。
這一回,我估計失誤,對上了伊莉婭,雖然最終算是成功地回來了,但也付出了將近四百弟兄的代價,特略重傷,生死不知。總的來,我們的損失很重,出來時的三千五百弟兄,到現在已經損失了一半多,但取得的戰果并不顯著——至少和我曾經帶領十五大隊的弟兄取得的戰果沒辦法相比,一個原因是,第四軍團畢竟是新生代的軍團,和十五大隊這樣的老子弟兵的戰斗力無法相提并論,第二個原因是,我帶領他們這一系列行動的目的并不是在殲敵,而是在為了大局謀劃落棋。
現在我面前的戰局,烏克斯豪爾方向,斯瓦迪亞人雖然犯下了一連串失誤,但加昂奠定的平靜的局面一時半會不會打破,詹姆士王子就算再怎么自命不凡,也應該明白,現在在帕拉汶周邊戰場,斯瓦迪亞人已經失去了話語權,除非是加昂再度主導戰局,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加昂應該會被牽絆很長一段時間,畢竟曾是政變者的臂助,哈勞斯再怎么迫不得已,不到最后關頭也不會樂意讓他再度掌兵,不定這場戰爭一結束,加昂就會被秘密處決掉也不一定。
帕拉汶方面,羅多克人已經和斯瓦迪亞人陷入到了漫長的膠著和消耗之中,先前可以是一潭死水,雙方都很克制地保持冷靜,但現在伊莉婭遭到偷襲,血玫瑰騎士團又被重創,很難猜測雙方還會這樣不痛不癢地對峙下去,可能新一輪的交火又會就此展開吧。畢竟帕拉汶是斯瓦迪亞人的首都,自古以來就有神圣的象征意義,哪怕被燒毀一萬次,斯瓦迪亞人也不會放任它落入別國手中,更何況是來就世代死敵的羅多克人手中。
如果我在其中煽風火,可以想見的是,這場摩擦將會迅速升溫為國家級別的死戰,到那個時候,一直對羅多克虎視眈眈的我的祖國諾德王國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會加入到對羅多克的洗劫當中,而同樣的,維基亞王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就會是四國混戰的局面,整個卡拉迪亞五大國的軍力,除掉現在已經奄奄一息無力回顧的庫吉特汗國,其余四國都將會遭到致命的內耗,降為庫吉特那個等級的實力,這對于未來我自立起兵也好,黑暗教團入侵也好,都會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現在唯一的問題,或者變數,就是突然冒出來的老G。從先前的情報中看,他應該已經到了烏克斯豪爾,但斯瓦迪亞帝國并沒有如同我料想的,和光明聯盟停戰,老G也沒有回到他的光明聯盟軍中,這明老G那邊一定出了什么問題。但以他、龍、羅多克和梅爾瓦四人的實力,很難想象他們能夠出什么問題,那么,剩下來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老G他們另有謀劃,至于什么謀劃,就不是我能夠猜到的了。
“情報工作還是做的不夠啊……”我喟嘆了一聲,有一種睜眼瞎的茫然感。先前有威廉和薩菲羅斯在我身邊,周遭的情報他們都能幫我搞到,并處理好,情報的優勢對于謀略的發揮簡直是具有決定性的作用,F在威廉坐鎮基地,要監視這個監視那個的,也沒功夫替我搞情報,用夜梟和他保持實時聯系也不現實,畢竟我也需要偵查我附近的環境,現在的我簡直就是瞎了雙眼,在草原上亂竄,根就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面對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步入了什么未知的陷阱或算計里面,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不爽,時時刻刻都沒有安感。
“話回來,這么多天過去了,薩菲羅斯的傷應該已經恢復了一些吧?”我自言自語,“回頭要不要問問德克士,薩菲羅斯被他送去了哪里?有這子在我身邊,至少我可以放心一些!
“將軍!”泰達米爾忽然奔到我身邊,很嚴肅地低聲:“那個特略,他好像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緊,調轉頭就向他奔去。
其實我對這個特略還是有一些感激的,雖然他莫名其妙冒出來,要心甘情愿作我的弟,這種情況怎么都感覺有些詭異,但之后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我也對他有了一定的信任,也知道他之所以跟著我,是有自己的目的,當然,這目的和我并不沖突。昨天晚上更是,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替我擋了一箭,很可能中箭不支的那個人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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