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百多米,我還是清清楚楚聽見了鮑勃的吟唱:“一刀在手,鬼神不留!”
接著,我看見一片血花,如同瀑布般在黑色的人海中濺起來。
黑色的人潮立刻又陷入了混亂。梅爾瓦在這時忽然狠狠一揮手,盾墻中立刻飛出去一團袖珍的烏云。
這是四十多把腳踏弩、轉輪連弩同時射擊的效果。
箭雨中,更多的血花暴起,一瞬間倒下了至少十個人。緊接著是第二波、第三波……
此刻的鮑勃,渾身沾滿斑斑血跡,如同十地之下的惡魔!
我心里一個咯噔,沒想到那巴爾借給我的這個手下竟然這么強力,現在鮑勃甚至都沒有使用氣擊,就已經在人群中擋者披靡了。況且,這家伙手中的斬馬大刀、身上的身板甲,不要是那巴爾,就算是他的前上司諾德王國的領主也不一定能拿得出來。
我下意識,就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就這么短短的一息之間,鮑勃又舞起了兩團刀光,竟然直直向黑色海潮的方向逆流而上,刀光過處,對方的烏鋼鏈甲幾乎就是被一刀之間劃開來。
梅爾瓦的底氣壯了很多,指揮姑娘們保持線陣推進。箭雨一刻不停,不多時就射出了一半多的積蓄。我看著對面的未知勢力雖然隱隱有些混亂,但人數上的優勢畢竟不容易逆轉。一旦這邊的箭矢用完,接著就將面對殘酷的肉搏戰,那時候姑娘們難免會出現死傷。
我正在著急,身后威利已經聞訊而來,他們離戰場較遠,來時都已經是披掛齊的騎士。但看著面前的場面,還是不禁變了臉色。
當初面對一百多灰斗篷的弓弩手,他們敢義無反顧沖鋒,一方面是因為彼此相差不算太懸殊,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對方除了弓弩,只有一些短匕首,連他們的盔甲都剖不開。
而現在不一樣了,就我粗粗一眼看過去就見到至少兩三百把長短矛在月色下反射光華。十幾人的騎士沖進去很快就會被撕碎。
突然梅爾瓦驚呼了一聲。我猛地回過頭,看見鮑勃忽然跌跌撞撞沖了回來,他的臉上被不知道什么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傷口,從左耳到左嘴角,血肉翻了出來,在月色下無比猙獰。但他沒能沖回來,他陷入敵陣太深了,太多的刀劍堵在他回來的路上。
他還是吃虧了,雙拳難敵四手!我來不及多想,跳上一匹從馬廄中跑出來的無鞍烈馬就向鮑勃的方向沖了過去。威利一聲唿哨,十幾個披掛整齊的騎士跟在我背后沖了出來。
馬如箭一般射出去的瞬間,我忽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多少年前我在傭兵隊時往往就是這樣一馬當先的,可是那次打擊之后,我怎么就頹廢了,只會跟在威利他們背后摘果子了?
要不是從迪斯它堡一路過來的血戰,我可能還無法找回當年的一絲一毫感覺吧?
這個時候,我才感覺自己,有了那么一點圣王里昂繼承人的味道。
我大喝一聲,父親巨劍接著烈馬奔騰之勢猛然一揮,沖在最前的一個家伙連同他的雙手戰斧、烏鋼鏈甲、乃至背后的短標槍一起一劍兩段!
馬勢更不停歇,如同雪崩中的一塊巨石,一頭扎進對面的黑色人潮中。緊跟著我的威利自動形成了一個的菱形陣,我就是這個菱形陣的鋒刃,把厚厚的人潮從中切開。
鮑勃大吼一聲,手中斬馬刀如同打了雞血,再次車輪般翻飛起來。
凡事挨到刀光的,刀劍折斷,人頭落地!
我沖到了鮑勃面前,一把把他拉到了馬背上,父親巨劍掄出一個大大的半圓劍圈,一片血舞飛濺。威利帶著騎士們緊跟著沖刺到了我身邊,至少又有七八個人被馬匹龐大的沖擊力撞飛起來。但同時,馬匹這一股沖刺之力也到了盡頭,有一個騎士的馬打著響鼻,忽然前蹄一軟倒在地上,立刻被蜂擁而上的人潮淹沒。
這時候我聽見鮑勃喘息著:“溫牛,那個中國廚師,還在房間里!”
救還是不救!我在一瞬間再度遭遇了迄今為止最難的一道選擇題。
我看看身邊圍著我的騎士們,剛剛就在我猶豫的片刻,又有一個外圍的騎士被亂箭射中,落下馬去,人還在半空中時,頭部又中了一箭,眼看活不了了。
我咬咬牙,突然跳下馬,一腳踹在那匹沒有馬鞍的烈馬屁股上,那匹馬就已經受了傷,被這一腳一踹,立刻人立而起,幾乎要把上面的鮑勃顛下來,接著扭頭轉身就跑了。
我在這一刻已經下了決定,不會讓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我對威利怒吼道:“快點回去,人太多了,你們不行,十分鐘后讓咆哮和彼得做好接應準備!”
是的,我雖然決定要單槍匹馬(好吧已經沒馬了)去救溫牛,但并不代表我打算白白送掉命去。
畢竟,溫牛這個人,雖然是同伴,但了解還是不深。而且面前這個局面,十幾個騎士也無法翻天。
威利很聽話,他是軍人出身,軍人都習慣服從上級命令,他立刻撥馬帶著手下沖出去了,路上多多少少都帶了些傷。
他們一沖出去,我就發現眼前這幫人的目標很明確,他們只是要抓住我。當威利也離開了現場之后,對方的陣型忽然一變,把我圍在厚厚的人海中心。
我聽見遠處雅米拉驚駭欲絕的聲音,她在叫我的名字。
我微微一笑:“你們是不是黑暗教團的?”
沒有人回答,但我看見他們躲在沉重金屬面罩之下的眼里那些貪婪的目光。
我:“黑暗教團是不是,活的我比死的我要重要得多?”
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忽然拔腿向第一棟房子的方向撲過去,堵在那個方向上的敵人發出一陣興奮的野獸般的嚎叫,迎著我涌了過來。
父親巨劍上微微跳動的光芒在這一瞬間暴漲起來,耀眼的如同一輪太陽,升起在黑色的海面上。
第一招,橫掃千軍!
這一道耀眼的劍圈形成的一瞬間,我就感覺到至少有二三十人從胸口被劍圈斬為兩節,他們身上黑沉沉的烏鋼鏈甲在父親巨劍的劍芒下不比稻草堅固多少。
就這一招之間,我就打開了通向第一棟房子的路。
一個刺耳的聲音忽然從我背后響起來:“放箭!放箭!射死他一樣的!”
接著,一陣嗡嗡的悶響,好像千萬只蜜蜂同時扇動翅膀的聲音從天邊劃過來。一層死亡的陰冷氣息似乎已經籠蓋住我身。
我感覺時間都變得那么緩慢,空氣似乎也變成了凝固的流水。
在這一瞬間,一個名字忽然在我腦海里跳出來,那么熟悉,有那么陌生,我已經有五年沒有去想這個名字了,這五年里,我不停用各種烈酒麻木自己、浸透自己、腐朽自己。
但是這一刻,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念出了這個名字。
雪莉。
雪莉!
好像一團火,在這萬分之一個瞬間,在我胸腔里燃燒起來,讓我在舊力已盡的那個不可能的瞬間,突然又爆發出一股力量來。
借著這股力量,我一頭撞進了溫牛所在的第一間房間。
幾乎是與此同時,我的左邊胳膊上到左腿上一片劇痛。
幾乎是與此同時,地面上仿佛一瞬間生長起密密麻麻的嫩芽,這些嫩芽由箭矢構成。
我撲進了第一間房間,一眼就看見溫牛躲在床底下瑟瑟發抖。
溫牛立刻爆發出仿佛遭受**一般的尖叫。
我:“你省省吧,是我進來了。”
溫牛不敢相信地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恩公!恩公真的是你!我以為我死定了,沒想到恩公你居然真的來救我了,恩公你救了我兩次,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用我們中國人的老話來您對我是有再造之恩吶,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已經救了我兩回了,您都相當于造了十四級浮屠了!恩公,您對我這樣義薄云天,我……我真是太感動了,您叫我怎么好,我都不知道該怎么了,這樣,我給您保證,以后我給你炸油條再也不用地溝油了,打死也不用了,誰用誰生兒子沒**兒……”
我雖然不知道地溝油是個啥東西,但估計也不是什么好貨,我稍微動了動身子,呻吟道:“你給我閉嘴,要不是我現在身受重傷,我一刀就劈了你!”
溫牛聽到這話,脖子又探長了一些,朝我張望過來。
我的沒錯,此刻我左肩中了一箭,左臂上插著兩箭,大腿上中了兩箭,腿上一箭,鞋底上還穿了一箭,看起來傷得不可謂不重。所幸身上這件皮甲是從提赫洛格堡出來時那巴爾送的,據是一件極品的硬皮鑲釘甲,里面還有一層比較單薄的鎖環背心,并不太重,也有一定的防護力,這些箭矢都扎破了皮膚,但并沒有刺進去多少。
我躺在地上喘粗氣,打量著溫牛的下一步動作,如果他流露出一點點害我的打算,我就立刻將其一刀兩斷。
溫牛仔細看了看,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把菜刀來。
我立刻握緊了劍柄。
溫牛從床底下爬了出來,沖著我咧嘴一笑。
我終于還是沒有斬下去。
溫牛掏出菜刀之后,緊接著又掏出一個黃陶瓷瓶,從里面倒了些液體在菜刀上。我立刻就聞到一股馥郁的酒香。
沒錯,是酒!
接著,溫牛把菜刀放在油燈上烤了一下,立刻刀身上就燃起一層藍幽幽的火焰。
溫牛:“恩公,你不要怕,我這是在消毒,等下我就給你把這些箭給起出來。”
我:“你行不行啊,有沒有行醫資格證啊?”
溫牛嘿嘿一笑。把我推轉身,那一刻我忽然感覺我像是變成了一團面團,而溫牛就要施展他最拿手的剁面團炸油條的手法。
我的胡思亂想才剛開始,溫牛忽然長出一口氣:“恩公,好了!”
我大吃一驚,目光一掃之間,發現先前插滿左半邊身體的箭矢都不見了。
溫牛指指地上,并排插著七根箭矢。
我:“你到底是中國廚師還是外科大夫?”
溫牛不好意思地笑笑:“恩公你笑了,在我們中國,這兩者就是一個職業。”
我:“你們中國真神奇,一定要是外科大夫才能做廚師嗎?”
溫牛:“其實不是的,在我們中國只要是個廚師就能當外科大夫。”
我沒搞懂兩者有什么區別,這時候忽然有一片晃動的斧光甩了進來。這一瞬間至少有三十多把飛斧,要把我們兩個人剁成肉醬。
我一腳勾起房間中央的桌子,“篤篤篤”幾聲,
我一把扛起溫牛沖了出來,果然不錯所料,面前的這些家伙們都捂住耳朵在地上翻滾,體力好一點的、意志堅定一些的,便像喝醉酒一般晃晃悠悠。甚至連遠處的弓弩手們也幾乎握不住弩,有至少三分之一拋下弓弩捂住耳朵。
我看見三十多米外,有一口一人高的銅鐘轉而指向對方弓弩手的方向,接著一團無法形容的空氣炮般的動靜旋轉著從銅鐘里噴射出去,面前的土地立刻被犁出一條深深的溝,有四五個倒霉的家伙正好擋在銅鐘前,被旋轉肆虐而來的狂暴氣流直接吹走,就好像我們一口氣吹走一只螞蟻一般。
但這不是威力最大的,威力最大的是即使我堵上了耳朵,即使這口鐘沒有對準我,我也感覺仿佛心臟被誰猛地捏了一把似的,險些就跳不動了。
連地面的都在顫抖。
遠處的石頭被音波震出一道道蜘蛛般的裂紋。
更遠處的幾棵老樹仿佛被誰踹了一腳,葉子和細嫩的枝葉倏倏倏落下來。
至少有一百多個穿黑鏈甲的家伙在地上一個抽搐,不動了。
數百人口吐白沫,痙攣起來。
所有人都拋下武器捂住耳朵。
這還沒完。
是的,雖然很殘酷,但這還沒完。銅鐘連續對著北邊的平原開了三炮,三炮之后,整個銅鐘徹底崩潰,粉碎為一地銅屑。
我看到了兩個人,咆哮和彼得。我明白他們是怎么做到的了,銅鐘是村長家門外掛著的召開族長會的銅鐘。彼得施展他的神力把鐘弄了下來,拽斷銅鐘的上半截,于是就形成了一個巨型喇叭。他用這口喇叭擋在面前,推動著把咆哮送到了三十米的極限距離上,然后讓咆哮力開了五炮音波炮。
即使是銅鐘做成的喇叭,也經不住咆哮連開五炮!
我二話不,趁著面前這些人神智還在錯亂,拉上他們沖回了梅爾瓦組織的盾墻。在那里,五十多匹馬已經部準備好了。
我一把把神志不清的溫牛丟上馬,大吼一聲:“撤退!”姑娘們整齊劃一地跳上馬背,在南邊滾滾的蹄聲到來前已經過了河灘,向東方奔去。
這一路上,我就感覺嬤嬤茶對彼得態度奇怪了很多。之前他剛見到彼得時,只是皺了皺眉毛,嘟囔著:“這么一個傻大個,不知道老大為什么招他進來,充門面么?”但是現在,他把彼得拖上了他的馬背,一路狂奔至于還細心地為彼得擼平衣服上的褶皺,看向彼得時,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都舒展了不少。
我猛然間渾身一寒,感覺會有一些不容于天地的孽戀出現。
我們在向東北邊的盧瓦爾撤退,那里是諾德王國與維基亞王國的東部邊境線,肯定駐扎有重兵。我打得是樹大好乘涼的主意,在兩國重兵的輻射下,黑暗教團沒膽子那么明目張膽追殺的。
何況,我手里還有一份阿拉西斯伯爵親手出具的證明信。以禪達在五大國中的良好聲譽,稍稍尋求一絲庇護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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