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天色未晚，我們從學(xué)校趕往院。巷口商店買煙時，順便帶了瓶二兒，壯壯聲色。心里念叨，也不能把我們咋樣，掉個東西能咋的，三人成團，氣壯河山。但進屋以后，寶柱還是默默把爐什伙兒從釘子上取下，扔到爐旁的地上。無言的贊許之后，是超凡的效率，自覺加班到后半夜，我們似乎看到了八兩銀子。后來，我掙扎著想擺脫突如其來的睡意，只記得最后想的問題是，六點五十四分，我要醒。
冬日的六點五十四分，天依舊黑著，但院正屋里的燈亮著。我確信，我醒著，我也確信，阿晁和寶柱也醒著，而一分鐘之前我確信我們都睡著。我們在等，五十四分，見證奇跡的時刻。爐什伙兒安靜的趴在爐邊，你還能爬到墻上去不成？我背對著窗，臥在床上，阿晁躺的角度，能看到那窗。他平靜地向我努努嘴，方向朝窗，我轉(zhuǎn)頭，窗臺上一個乳膠瓶從里沿正緩緩的向外沿移動，沒錯，不是滾動，是平移。落筆記錄的，象慢動作，實際只是一瞬，電光不用火石的一瞬，只夠晁一句，“操，誰放的”幾個字的一瞬。但，誰放的已不重要，因為五十五分，鬧鐘脆響。
我確信，那天我們?nèi)齻�集體曠了早操，沒有逃離，沒有交流，只是默默看著爐什伙兒慵懶張開攤了一地的肢體，以及乳膠瓶裂開口里涌出的慘白血漿。沒人理會鬧鐘的哀號，很久很久，我們定格在了六點五十五分。陽光照進來的時候，我們收拾東西，扔掉垃圾，掛上爐鉤，扶正乳膠，關(guān)燈，鎖門，吸氣，離開。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對現(xiàn)實永遠心存幻想，破滅之后，另尋幻想。走過鐵道時，晁，是火車，一定是火車的震動，每天六點五十四準(zhǔn)時一班。邏輯性強的幻想具有麻痹性，比如東方睡獅之類，反正不管北機段(北京機車段)信不信，我們信，有比沒有強，信比不信好，這是唯一能支撐我們仨個踏入那院的理由，沒有嚇?biāo)赖�，只有餓死的，紅了眼，誰吃誰還不一定，早生五十年，老子也是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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